第15章 生日禮物
這個版本,是父親的初版結局,當初只有想法,凌亂的線索寫在草稿上,尚未集結成文。之後父親因為出車禍住院,查出了胃癌晚期,暫時放下了寫作。她那段時間在醫院和學校兩處奔波,初三課業繁忙,父親也不容許她日夜守在病床邊,這隻會讓人徒增憂慮。
顧北北拼勁全力擠出時間去醫院,看到的是父親的睡顏。
沉睡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父親在難得的清醒中會拿起紙筆,給顧北北寫點東西,人生的路很長,他是先行者,要給後來人留點指導。儘管自她出生以來,顧釗便不厭其煩的將有些骨子裡的東西灌輸給顧北北,但生死是道門檻,門裡的人和門外的人除非死亡相聚,否則永遠不能再交流,這時候一腳踏入門裡的人,總想給門外人留點東西。
哪怕微末,哪怕看起來無關痛癢,多一點是一點。
顧北北決定再回家一趟,她在父親去世之後便沒有再進入父親的書房,將那裡封閉保持原樣。她想回去看看究竟有沒有什麼線索,是自己當初忽略的。
顧北北給謝南發了個簡訊:你待會來我家一趟。
謝南的回復很快:好的。
「叫我什麼事?」謝南進來的時候身上冒著熱氣。
「我們到時候去農家樂去幾天?」顧北北直奔主題。
「一天一夜啊,不生氣了?」謝南聽她還是去,心裡有點開心。
「沒生氣,我現在有件事情要拜託你。」顧北北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背挺得直直的,「幫我打個掩護,就說有點遠,要去四天。」
「為什麼?」謝南問。
「你就說幫不幫吧。」顧北北直視他,眼神有些凌厲。
那種凌厲的視線讓謝南有一瞬間竟然有些興奮,這個詞剛出現在腦海中,他就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說話的時候努力剋制,「你不說我不幫。」
顧北北微微低頭,謝南看到她的後頸,白皙而纖細,看起來很脆弱。但謝南敢保證,只要自己敢動,顧北北就敢把他揍個半死。
「我要回家一趟。」顧北北聲音有點悶,「有件事我要確認一下。」
「那你直接說好了,又沒有誰不讓你回。」謝南鬆了一口氣,還以為顧北北要跟誰私奔。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這時候跟我媽說我要回家,什麼意思,示威嗎?」顧北北拿看榆木疙瘩的眼神看謝南,「快過年了,我怕她多想。」
「不會吧。」謝南覺得真要是這樣,那神經真是太……敏感了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想她不高興。」顧北北心想,這時候提到父親,想必母親會更不高興,本來母親看到她,就不會開心。因為她的存在一直提醒母親,一時衝動犯的錯誤,要用很多時間來償還。
「ok,到時候對好供詞就行。」謝南也是離家出走專業戶,這點經驗完全不在話下,「對了,潘賽安那邊……」
「沒事,你讓他別放在心上。」顧北北開口,「他不明情況,又是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命,我怪他,那不是我腦抽么。」
「喲,你還用上網路辭彙了。」謝南一樂,知道顧北北肯定不是嘴上說著不生氣心裡生氣的那種人,「之前看你覺得你簡直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請叫我老古董,謝謝。」顧北北扯扯嘴角。
她心事重重,謝南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伸手在顧北北眼前晃了晃,被她一巴掌拍開,看到對方依然力氣十足,放下心來。
「北北,你什麼時候生日?」謝南想送顧北北個禮物當做謝禮。
「驚蟄。」顧北北說到這裡淺淺一笑,那個笑有點夢幻,就好像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
驚蟄出震雷,萬物始生長。
顧北北當天晚上有點失眠,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從箱子里找到那份影印版手稿和書對比,到凌晨三點才略有睡意,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桌上睡著的。
早上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就是刺眼的陽光。
聽到鈴聲顧北北有點驚訝,她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的號碼,手機常年處於裝死狀態,猛然聽到響聲,頗有種不知今世何世之感。
「喂?」
「顧北北,快下來,我有東西給你看!」謝南的聲音從話筒中跳出來,猶如高分貝的音符,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哦,等下。」顧北北進衛生間,用了五分鐘刷牙洗臉,抓了抓頭髮往樓下走。
謝南顯然被她的速度給嚇到了,「我還以為至少要等半小時呢,不是據說女生洗臉都要半小時嗎?」
「你睡傻了?」顧北北全身僵硬,原地活動活動手腳,「什麼驚喜?」
「你好無趣,這麼單刀直入好么?」謝南往旁邊側身,「噹噹噹噹!」
他身後有一輛賽車,除了車把車座和輪胎,通身火紅,動起來想必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顧北北有點疑惑,「怎麼,京都自行車也限號了?」
「什麼?」謝南有點不明白顧北北的反應,「你不喜歡么?」
「送我的?」顧北北摸不著頭腦,「哦對,是欠我錢的緣故么?這車看起來很貴啊,拿賽車抵欠款你很吃虧。」
「……你真是廢話多。」謝南有些拉不開面子,「我數學沒那麼不好,連比較都不會比,你不是快生日了?可以當生日禮物。」
「哦,這樣,那好吧。」顧北北看著一點也不低調的火紅色,「你喜歡這個顏色?」
「不覺得它讓人眼前一亮?」謝南反問。
「……哦。」不僅亮,簡直亮瞎,顧北北心想,謝南的審美真是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過顧北北臉皮厚,這麼一輛拉風的車給她騎,也能騎出老鳳凰的風采。
謝南看她波瀾不驚的樣子,早上那份興緻勃勃給顧北北一份驚喜的心思也給沖淡了。
她怎麼能這麼淡定?這太不正常了吧。
「會騎嗎?」謝南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當然……會。」顧北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件事,她以前只騎過童車,低低矮矮的,「不過很長時間沒有騎過了,我再熟練熟練吧。」
很長時間沒有騎過?那以前騎的是什麼,謝南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你該不是以前騎的是童車吧。」
「被你猜出來了。」顧北北笑笑,「我現學吧。」
「敗給你了。」謝南有點無力,「來,我在後邊看著,放心撒野吧。」
顧北北回想以前的動作,左腳蹬左邊的車鐙子,從前面上去。
她平衡能力很好,開始有點晃,不過騎了一圈之後就穩定下來了。
謝南覺得自己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瞅著機會跳著坐到了車座上,兩腳懸空,「繼續。」
顧北北方才聽到腳步聲就知道謝南沒安好心,上來的時候車把一歪,好在及時控住了,暫時沒跟他計較,帶著他在小區里轉了兩圈,「下車。」
「嘿,不下,還沒到站呢。」謝南心生一計,想著自己就賴在車上,看顧北北有什麼法子。
「你想到哪兒。」顧北北心底笑他幼稚,嘴上卻順著對方的話。
「呃……到外婆橋。」謝南一時想不起來地名,說順嘴了。
顧北北撿了個沒人的角落,腳從後座撤退,掃堂腿要把謝南給踹下去,餘光瞥見謝南兩手一撐車座往後跳,沒退穩踉蹌了兩步。
「到姥姥家去了沒?」顧北北甩下一句話,把車頭調了個方向,一溜煙的跑了。
「嘿你這人!」謝南沒辦法就步行回去,自顧自道,「怎麼這麼不經逗呢?」
謝南以前當混混的時候也這麼調笑過班上的女生,初中和小學高年級的女生大多不經逗,面上嚴肅正經,頗為矜持嬌貴,說幾句話都怕引起誤會。然而說話人的臉是通行證,但凡有人靠近,沒錢長得丑立刻避如蛇蠍,顏值高的人才能獲得接近的權利。
然而也只是羞澀的說幾句話而已,說的多了就變味了。女孩希冀了白馬王子,男孩則期待吻醒睡美人。越是不讓早戀,越是容易戀情萌芽,或許是跟風,或許是隨大流,躁動的種子想破芽而出,談情說愛彷彿順理成章,仔細一想,都是荷爾蒙在作怪。
顧北北回去百度了一下抄襲剽竊的維權情況,表情越來越凝重。
像父親這種情況,要怎麼維權?
如何才能證明這本小說是父親而不是那個叫居咸寫的,就已經夠頭疼的了。對方率先出版,父親沒有任何書面證據證明這本書是他的。或者說,京都這裡是沒有任何證據的,顧北北只有一份影印版本的《新編》,但這並沒有什麼用。所以才要回去找。
顧北北並沒有頭腦一熱,就上去叫板,沒有證據下的叫囂可能被當做誹謗,沒有萬全準備下的反擊更可能會打草驚蛇,將自己置於低處。
先發制人,后發制與人。做好準備,才能一擊即中。
顧北北下午又在小區里騎了幾圈,確定自己技術果真沒問題后才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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