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1

權至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尹初音。

向來注重儀錶的她此刻頭髮凌亂，衣裳髒亂，左腳掉了一隻淺粉色的棉拖猶不自知，她戰慄不安的在彷徨在手術室外，背影慌亂。

「初音！」

尹初音看到權至龍，眼眶驀地發熱，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世安呢？現在怎麼樣了？」

「世安……世安哪……」

隨後趕來的權媽媽一路呼叫著踉踉蹌蹌的從走廊的盡頭跑過來。

一看到尹初音白色外套上斑斑血跡后她痛哭出聲：「天吶……我的世安……我的孫女……怎麼會這樣……」

尹初音沒受傷，那這些血只能是世安的，一想到她的寶貝孫女流了這麼多的血，生死未卜的躺在手術室里，權媽媽心疼的快不能呼吸。她撲上去揪著尹初音的衣服怒道：

「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好好的孫女去了趟你家卻出了車禍？」

「誰害了她啊？！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有你這麼做媽媽的嗎？」

氣頭上的權媽媽沒控制好力道，尹初音被她推搡的直搖晃，她沒抵抗只是一個勁的道歉，為自己沒看好女兒道歉。

「媽媽！」

權至龍紅了眼睛，大叫道：「請您冷靜一點，出了這樣的事，初音也很難過，您冷靜一下好嗎？世安會沒事的。」

權爸爸也強忍住悲傷，拉開妻子揪著初音的手，小聲安慰著她。在權爸爸的安慰下，權媽媽的情緒慢慢平穩了下來，卻一直沒停過的哭，哭聲聽的人鼻子發酸。

尹初音頭垂的更低，淚落的更急，地上很快有一小攤的水漬暈染開。權媽媽說的沒錯，如果她沒有丟下世安一個人上樓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這個孩子，如果出了不好的事，她以後要怎麼繼續生活下去？又有什麼臉見權家人？

「初音，初音？」權至龍一把抱住她。

尹初音嗚咽出聲，「對不起，至龍，對不起……」

「沒事，世安會沒事，她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會沒事的。」

肇事的司機也惶惶，簡單的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沒有一人回應他，大家都看著手術室的紅燈。

尹家人也很快趕來。尹俊賢粗魯的拽著女兒一把摔在權媽媽跟前，「跪下！」

尹婷美被摜的站不穩，往前一撲，額頭撞上椅子，哇的一聲哭了。

尹俊賢道歉，「都怪我教女無方，才會出了這樣的事。抱歉，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難道這件事另有隱情？

尹俊賢看眾人疑惑的表情，心裡一咯噔，權家人不知道這件事？

大家還在想時，尹婷美抽抽噎噎的開口，「姑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搶妹妹的皮球了，我再也不欺負她了。」

有了她的說辭再加上肇事司機的說法，前後一連貫匯通下，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尹初音抬起頭，眼神如箭射向尹婷美，那個眼神尹婷美一輩子都忘不了，姑姑的眼神犀利、冰冷、厭惡，好像她是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

權媽媽的手高高揚起，厚實的巴掌眼瞅著要摔上尹婷美的臉又停下。她厭惡的看著跪在她跟前的女孩子，長的跟洋娃娃似的可愛，做出來的事卻是頑劣不堪，真讓人心生反感。

「是不會教孩子。」

權媽媽冷冷的甩下這麼一句，「這事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好有好的解決方法，不好……也有不好的做法。」意思是這事不會那麼簡單就了了。

「一定。」

尹爸爸扶著尹媽媽的手也從醫院的另一頭過來，為自己孫女的莽撞道歉。兩個未來親家見面居然是在這麼個不愉快的地點、不愉快的時刻，想想也真是諷刺。

日漸西斜，夕陽的薄光從窗欞外照射進來，走廊上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一樣，靜的沒有一絲聲響。一直到五點，手術室的燈才滅了，幾乎是醫生一出來所有人都圍了上去，眼巴巴的看著他。

醫生摘下口罩，「是個生命力頑強的孩子，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還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至於會不會留下後遺症，要等清醒后再做檢查才知道。」

尹初音雙腿一軟，跌了下去，跪坐在地上。

權媽媽慶幸的大念主保佑。

「你們誰去辦下住院手續吧。」

醫生在家屬千恩萬謝中疲憊的離開，權爸爸跟護士去辦住院手續。

權世安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醒，疼的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尹初音和權至龍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受傷的是他們。尹初音哄孩子不在行，權至龍行，他小聲的哄著女兒，尹初音則是搖鈴叫來了醫生，給世安做了檢查。

醫生走後，權世安還在哭。

「哦哦，寶貝不哭了，爸爸給你看《海綿寶寶》好嗎？」

「世安疼，痛痛，痛……」

「媽媽吹吹就不痛了，吹吹就不疼了。」尹初音含著淚給女兒吹傷口。

也不知道是葯起作用了還是尹初音吹的真的有效果，權世安漸漸安靜了下來。尹初音握著女兒的小手，「你嚇死媽媽了。以後不能隨便上馬路知道嗎？球球掉了就掉了。」

「媽媽買的，姐姐壞。」

因為是她買的，所以這個孩子才要去撿回來嗎？真是個傻孩子。尹初音親了親女兒的臉，「可是球球有很多個，世安只有一個呀。你對爸爸媽媽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寶貝，全世界都比不上你。」

世安也不知道聽沒聽懂，眨巴了下眼睛又沉沉睡去。尹初音和權至龍在醫院守了她一個晚上，兩人擔心的一夜沒合眼，就怕她病情反覆。

第二天，清晨七點。

權媽媽提著保溫桶過來，看到初音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心裡一酸，叫住了她，「初音，吃下早餐再走吧。阿姨昨天情緒激動了些，你別往心裡去。」

「嗯。」

權至龍也打圓場，攬住尹初音的肩膀，「對呀，先過來吃早餐，吃完再回去。」

「好。」

羅智惠從世安出事就知道小姑子不會輕易算了，可是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嚴苛。

「不能再放在家裡養了，休學一年，送到奶奶那邊，讓她好好學學什麼是禮儀什麼是仁愛。」尹初音冷冷的開口，話里堅決沒有一絲轉圜餘地。

「……mo？送到山上？送到奶奶那邊？你瘋了嗎？」羅智惠跳起來，「初音你別不是你的孩子就不心疼，山上那是什麼地方？是人呆的嗎？」

「正是因為心疼她所以才更要送到山上去。」

「你說的什麼話？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說為了婷美好，才要把她送到奶奶那邊。」

尹初音也有自己的考慮，一來婷美確實被寵的不像話，再不教真的會長歪了；二來，這事也算給權媽媽一個交代。

「我就奇怪了，權世安是你什麼人？不過權至龍一個遠房哥哥的孩子，寄養在他家，小丫頭年紀小認不清媽媽，管你喊幾句媽媽你還真當她是你女兒了？你們就有感情了？還真是笑話。」

「就算你再喜歡權至龍，再想討好權家人也不至於這樣吧？你的傲氣呢？以我們家的家世，權至龍那是高攀我們，應該是他們家裡人來討好我們，你倒好，上趕著倒貼，婚前就這樣百般討好，婚後他們還把你放在眼裡嗎？」

「閉嘴！」尹俊賢喝道：「你說的什麼話？這又關初音和權至龍什麼事？這回世安幸好沒事，要是有事你拿什麼賠人家一個孫女？你的孩子是寶，別人的孩子就是草嗎？」

「婷美也不是故意的啊，不過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再說了，權世安不也沒事嗎？」

尹俊賢本來還對妹妹的提議還有點猶豫，再聽到妻子的這番話后卻下定了決心，女兒……真的不能再交給妻智惠帶了。

「這事跟初音沒關係，是我決定這麼做的。等這學期念完就送到奶奶那邊。」

「你！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把婷美送到山上。」

「就這麼定了。」

羅智惠跺了下腳，「婷美那麼小，從來沒有吃過苦，她去山上能受的了嗎？再說了，奶奶都那麼大年紀了，你怎麼忍心她為我們操勞？」

「這你就不要費心了，奶奶身邊的許阿姨還沒老，她可以代為管教。」

羅智惠大吼大叫起來。尹初音起身，離開，沒再去管後續，反正她知道哥哥一定會把婷美送到山上去的。

尹婷美被送到山上已成定局，羅智惠扭曲著臉，忿恨的一刀一刀的剪碎了衣服，尹初音！你搶了俊賢的繼承權不說，你現在又要送走我女兒，你真是礙眼，為什麼不去死？

你去死好了……

跟羅智惠的怨恨不同，尹初音看著世安一天一天好起來，心情也隨之好轉。這天，她正在病房編花繩給世安玩。

「我們世安想吃城北那家的粥呀？媽媽去給你買好不好？」

權世安雙眼亮晶晶的點了點頭。尹初音招來看護，交代了幾句后就開車出門。城北的這家粥鋪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粥鋪的主人煮的一手好粥，但為人古怪不喜交際，所以粥鋪沒什麼人來，他也絲毫不在意，倒有幾分狂放的意思。

尹初音到時，正值下午三點，這個點，小巷子里並沒有什麼人。路上積雪厚厚的堆了一層，她要很小心才不會摔倒。才走幾步，身後有沉重的腳步聲間雜著男人的粗氣聲傳來。

在她身後，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手抄著一塊帶鐵釘的木板，眼神兇狠。距離兩步遠時，他手高高舉起，狠狠朝她腦後打去。

人影一晃，倒了下去。

鮮紅的血蔓延開，如妖嬈的彼岸花開在白色的雪地上，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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