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袁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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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顧映雪對兒子的底線是按照「優良中可差」的等級劃分的,她的底線是良,也就是80分,不過後來考慮到兒子的生日比較小,智力可能跟不上,這才將期望降低一層,由80分減為70分,但至於60分甚至不及格,抱歉,想都別想。
顧映雪自認為算是比較開明的家長,不過今晚聽了蕘蕘講王思聰的情況,她將心比心,假設換成自己,如果蕘蕘考回個60多分甚至不及格,她該怎麼辦?
打他?罵他?還是鼓勵他?安慰他?
這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想什麼呢?」
閔關紹坐在書房對面,一把抽過她手中的試卷看。
顧映雪比劃著跟他提了提自己的苦惱,閔關紹卻失聲笑了起來,那笑,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雪兒,身為家長,孩子的教育問題非同小可,馬虎不得,老祖宗說得好啊,『慈母多敗兒』『嚴師出高徒』,所以對待孩子必須嚴格要求,免得他將來高不成低不就的,一輩子庸庸碌碌,無所作為。」
顧映雪覺得這話有道理,但是轉而一想蕘蕘畢竟還小,太嚴厲了會不會適得其反?可是不嚴厲吧,又擔心蕘蕘被她培養成一個平庸無能的人,那她不得後悔死?
就在這糾結的當頭,閔關紹又發話了:「雪兒,你這家長當得就不及格,依我看咱們必須對蕘蕘提高期望,每次考試必須拿滿分。」
某房間剛剛洗完澡打算爬床的小屁孩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奇怪,大夏天的怎麼感覺這麼冷啊。。。
顧映雪不敢苟同:「分數不能說明一切。」
閔關紹點頭:「是,分數是不能說明一切,但現在的社會就這樣,一切都憑分數說話。」
顧映雪不吱聲了。
閔關紹瞧了瞧她:「要不咱們送蕘蕘出國讀書吧,將來混個海龜回國,說出去好聽,亮出去也有面子。」
「面子值幾個錢啊?」
閔關紹不吱聲了,打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支筆,拔下筆帽,提筆就要在卷子上寫字。
顧映雪急得站起來,揮手往卷子上一護:「你幹什麼?」
「簽名啊。」好無辜的眼神。
顧映雪恨不能揪著這男人胖揍一頓,恨鐵不成鋼的問:「你以為家長簽字就是簽個名字?」
「不然呢?還要做什麼?」閔關紹用那求知若渴的眼神看著親親老婆。
顧映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心中默默誹謗一番,說:「家長簽字主要是家長與老師就孩子的學習情況進行交流,如果有什麼意見或建議可以寫在卷子上。」
「老師會看嗎?」
「不看幹嘛讓你簽字!」顧映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抽走他的筆,搶過試卷,撤回陣地坐好,然後提筆在試卷上寫了起來。
閔關紹還不服氣,嘴裡嘟嘟囔囔道:「有手機直接打電話不行了,何必大費周章的簽字?」
顧映雪聽了這話險些沒翻白眼:「閔關紹先生,說的和寫的重視程度能一樣么?說,誰都會說,可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事後誰還放在心上?可是寫的就不一樣了,老師看了自然會有印象,以後對蕘蕘也能多上幾分心。」
閔關紹訕訕的把身子蹭過去,看她寫的什麼內容。一共就那麼寥寥幾句話,先是感謝老師這一年來對蕘蕘的悉心栽培,后又表達了一番身為家長對孩子的幾點期望,告誡孩子不可驕傲自滿,一定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最後落款處寫著「顧映雪」三個字,娟娟小楷,十分清秀。
閔關紹不幹了,哼哼唧唧面露不悅,問:「我的呢?」
「什麼你的?」顧映雪不解。
「怎麼只寫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呢?」
「以前一直這樣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閔關紹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胡攪蠻纏,「再說了,秦弈卓就是個冒牌貨,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
顧映雪非常贊同的點頭。
閔關紹心中一喜,卻見——
「說起阿弈,好像有段時間沒見他了。」顧映雪面露懷念,感慨萬千。
閔關紹瞬間由天堂跌落地獄,危險的眯了眯深眸:「怎麼,你想他了?」
是啊,想他了。
顧映雪識時務的打住,再次提筆打算在卷子上加上老公的名字,怎料手中突然一空,筆被搶走。她抬頭,見男人正在沖她笑,笑得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幼稚之極。
顧映雪揉揉發疼的太陽穴,不予理會。
閔關紹彎下高大的身軀,執筆在卷子上刷刷刷一氣呵成,張狂草書,囂張肆意,與顧映雪的字跡格格不入,甚至兩相對比之下還顯得有些滑稽,似乎故意搞特殊以便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顧映雪盯著他的字看,盯了老半天都沒反應。
老婆,看,我的字漂亮吧,快表揚我快表揚我。閔關紹得意洋洋的想,一副「求表揚」的姿態眼巴巴瞅著親親老婆。
下一刻顧映雪抬起頭瞅他,面色慎重,更夾雜了几絲古怪:「阿紹,你應該簽『秦關紹』而不是『閔關紹』,老師看了會多想的。」
嘎?閔關紹一口氣噎嗓子眼。
「有修改液嗎?」
「……」有也不給。
「去拿。」
「……」不!
最後閔關紹還是乖乖拿出修改液把自己的名字遮掉,為這事他惱了整整一晚上,床第間也是狠了命的折騰,直到東方漸白出現魚肚皮才肯罷休,好心的放老婆睡覺。
顧映雪被折騰的氣若遊離,拚命忍著睡意跟他說事:「後天袁琳出院,蘇煥設宴款待我們,你把時間騰出來別遲到了,恩,帶上蕘蕘和龍伯。」
「在哪兒?幾點?」
「蘇家,晚上七點……還有到時候你別多嘴,尤其是袁琳住院的事,可別一不小心抖摟了出去。」
閔關紹握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輕道:「我辦事你放心,行了,快睡吧。」
「恩……」顧映雪疲憊的嚶嚀一聲,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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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煥原本計劃定餐廳下館子來宴請閔氏夫婦的,不過蘇老太太的六十大壽馬上就要到了,袁琳希望可以在那天之前出院,好為老人家做壽。
蘇煥不同意,但是袁琳堅持,夫妻倆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在過壽的當天出院,晚上陪老人樂呵一番,順便宴請閔關紹與顧映雪夫婦,再加上蕘蕘和龍伯,人多熱鬧。
袁琳出院這天,顧映雪受蘇煥所託開車去醫院接人。起初顧映雪打算讓林叔載她去,不過後來考慮到袁琳的情況,林叔一個大男人在場不太方便,這才決定親自出馬。
自從袁琳的情緒穩定之後,蘇煥就回公司上班了,最近他帶領的小組正在忙一個課題,有時忙起來沒日沒夜,甚至連回家的工夫都沒有。
即便如此,蘇煥每晚都堅持回到醫院陪伴老婆,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袁琳心疼他工作辛苦,不忍心跟他鬧,還事事叮囑他注意身體、別累壞了什麼的。
夫妻倆這就算和好了,至於那個無緣擁有的孩子,以後,總會回來的。
「哎……」
袁琳遺憾的嘆了口氣,小手捂上自己的肚子,面色惆悵:「現在我什麼都不想了,就好好養身子,養好了給他生個孩子。」
病房內,顧映雪正在幫袁琳收拾家當,聞言,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轉眸看向袁琳,眼神複雜。
「怎麼了?」
顧映雪抿了抿嫩唇,拿過小本寫道:「就算能再懷上,他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孩子。」
袁琳詫異:「你怎麼會這麼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傷疤,我只是……只是……」顧映雪死死握筆,遲遲落不下,低頭,掩藏住所有的情緒。
袁琳說:「雪兒,在我心裡他們是一樣的,都是我的孩子。」
顧映雪啞口。
或許吧,從遺傳學來講,那兩個孩子是互相獨立的個體;但是從心理學角度講,他們是一樣的,是那個曾經失去的孩子再次回來了,重新回到了爸爸媽媽的身邊。
琳琳,你的孩子能回來,但是我的呢?我的呢?我的孩子要怎麼回來?
顧映雪鼻尖一酸,眼眶一熱,淚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袁琳慌了,拿起紙巾盒抽出幾張手忙腳亂的為她擦淚:「雪兒,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心裡委屈?誒,這有什麼?夫妻倆床頭吵床尾和的,還有助於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看我和蘇煥不是好好的嗎?」
怎知她越勸,顧映雪哭得越凶,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幹凈,啪嗒啪嗒一聲聲掉在小本子上,染濕一大片。手中筆尖揮動,幾乎是顫抖的寫道:「琳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正常懷孕,如果那天蘇煥一氣之下將你推倒在地,而你因為這個就此流產,你會不會恨他?」
她的問題太尖銳,袁琳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我不知道。」
繼而房間內陷入一股詭異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顧映雪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這才感到失態。她不好意思的漲紅了臉頰,擦乾眼淚,將小本翻過幾頁,道歉說:「抱歉,琳琳,我只是想起一些陳年舊事有些傷感而已,現在好多了,剛才那些話是我唐突了,說得有些過分,你別放心上。」
袁琳卻一臉肅穆的看著她,正色道:「不會,我不會恨他。」
這回輪到顧映雪詫異:「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我可以怨他,惱他,責怪他,唯獨不會恨他。」袁琳笑得釋然,「這世上能陪伴你時間最久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孩子,而是你的愛人。父母總有老去離開的一天,孩子也有長大成家的一天,只有你的愛人會相依相伴陪你一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對你不離不棄。」
「起初我可能跟他吵,跟他鬧,後來跟他冷戰,凡事奚落他,嘲諷他,不過最後我仍然選擇原諒他,原諒孩子的爸爸。」
「我相信失去孩子不僅是我一個人的痛苦,他心裡也不好受,甚至比我更痛苦,因為這個孩子是他的過失流掉的,他除了傷心難過,更加自責和愧疚,一輩子走不出陰影。」
顧映雪默然,無話反駁。
「你看他都這麼可憐了,我怎麼忍心再去恨他?況且……」袁琳說到這頓了下,「況且以後我們會有孩子的,算是能彌補這次的遺憾吧。」
顧映雪提筆又要寫什麼,只是最終什麼都沒寫。
扣扣扣——
有人敲門,顧映雪起身去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十分美麗的面龐,大長波浪捲髮相當搶眼,頭頂採用只有真正美女才能駕馭得了的中分,簡單而粗暴的詮釋著,美,就是任性。
?!
顧映雪吃驚的張大嘴巴,瞬間忘記打招呼。
「怎麼,一年不到,這就不認識了?」調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