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顏漪嵐收拾妥當來到前殿的時候,甄氏正坐在堂內,拉著姜凝醉話家常。
瞧見顏漪嵐,甄氏率先站起了身,連忙行禮道:「臣婦拜見長公主。」
「夫人不必多禮。」
顏漪嵐扶起甄氏,偏頭看了眼隨著甄氏起身的姜凝醉,似乎已經有許久沒有見過她如此恭恭敬敬的模樣了,所以顏漪嵐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她,並不急著讓她平身。
姜凝醉畢竟來自現代世界,所以對於這些宮廷生活和繁文縟節一直不太適應推崇,很多的時候她是不得不這樣做。她和顏漪嵐的關係畢竟有別於外人,所以私底下這些繁瑣複雜的宮規,姜凝醉不習慣,顏漪嵐自然也不會講究禮數。
而眼下不同於宮中二人單獨相處,甄氏和這麼多將軍府里的家丁下人們看著,姜凝醉自然是要做足禮數的。不然就算甄氏不苛責她對顏漪嵐無禮,在場的下人們怕也是要議論紛紛的。
只是姜凝醉沒想到,竟又招來了顏漪嵐平白無故的一場捉弄。
明明瞧不見姜凝醉此時愈發陰鬱的臉色,但是顏漪嵐似乎也能猜到個七八分,她彎了彎嘴角,笑得促狹又妖嬈。「你也起來吧,太子妃。」
聽出了顏漪嵐語氣里忍俊不禁的笑意,姜凝醉直了身,回以顏漪嵐一抹淡然微笑。「謝長公主。」
甄氏不明二人的關係,所以自然聽不明白兩人夾槍帶棒的你來我往。她只是一徑把顏漪嵐往主座上領,嘴裡不往關切問道:「今晨聽凝兒說長公主鳳體違和,臣婦聽了實在擔心,風寒可大可小,不如還是讓臣婦派人去請太醫吧,這樣也可安心。」
聞言,顏漪嵐黛眉微挑,一雙鳳眸似笑非笑地掃過姜凝醉,最後抬頭看向甄氏,道:「本宮無礙,夫人不必擔心。」說著,顏漪嵐輕歪著頭,笑得艷魅,「不過是昨夜有隻小野貓在本宮屋外嗷嗷叫了一夜,擾得本宮徹夜睡不安穩。」
剛剛還面不紅心不跳地笑稱自己更喜歡雌伏在姜凝醉的身下,結果轉了個身,就在記恨著姜凝醉折騰了她一夜的仇,仗著外人不知曉緣由,在嘴上佔盡了姜凝醉的便宜。
姜凝醉本是捏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默默聽著顏漪嵐和甄氏的寒暄,如今聽到顏漪嵐竟然把自己說成小野貓,她輕刮茶杯的手猛地收緊,隔著茶霧,望向顏漪嵐的眼裡寒意逼人。
顏漪嵐的話擺明了是在調戲姜凝醉,偏生甄氏不曉得其中深意,又對顏漪嵐的話不疑有他。她驚道:「竟有這等事?叨擾了長公主休息,臣婦實在該死。」
明明將姜凝醉冰冷的眼神全全看在眼底,但是顏漪嵐仍舊不怕死地笑問道:「並不打緊。雖說是只小野貓,但是叫聲卻是頗為惹人喜歡的。」
甄氏道:「臣婦這就讓人去捉走那隻貓。」
「說來真是惱得人頭疼,」顏漪嵐慵懶地半歪著頭,道:「昨夜在我房外叫了一夜不肯走,今早本宮想要出去看看,它就突然翻臉不認人,跑了。」
聽得顏漪嵐說得煞有介事,甄氏好奇地望向今早,疑惑道:「凝兒,你的閣院里何時偷偷進了只小貓兒,怎麼你從未跟我提起過?」
姜凝醉懶得搭理顏漪嵐的存心揶揄,可是當甄氏不解地望來之時,她咽下卡在喉里的一口氣,淡道:「我昨夜睡得早,並不知曉長公主在說什麼。」
顏漪嵐微垂著頭,肩膀輕輕抖動了兩下,似是在竭力隱忍著笑意,末了,她嘖嘖稱道:「那真是可惜了,真想讓太子妃也聽聽那隻小野貓的叫聲。」
眼見顏漪嵐的話越說越露骨,即使旁人聽不懂,但是姜凝醉乍聽之初,還是忍不住冷冷剜了顏漪嵐一眼,警告她莫要再口無遮攔。
倒是碧鳶在一旁看著二人有來有往,不覺好笑地低下了頭,也真就只有她向來巧舌如簧的主子有這個本事,她還是第一次在姜凝醉的臉上,看見這樣豐富又精彩的表情。
「長公主不是有話要與母親說么?」生生截斷了顏漪嵐的話,姜凝醉起身道:「出宮一夜,長公主是否現在動身回宮?」
姜凝醉的逐客令說得明白,顏漪嵐見怪不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吃她的閉門羹了,她笑道:「不急,回宮之前,本宮想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姜凝醉心中微微訝然,倒不是因為顏漪嵐要帶她出府,而是聽顏漪嵐話里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要帶她回宮。她甚至已經想要了說辭向甄氏告別,誰知顏漪嵐竟然打算將她留在宮外。
心裡略微有些發澀,姜凝醉一時間心情複雜,並沒有出言回應顏漪嵐的話。
默默將姜凝醉的沉默態度看在眼裡,顏漪嵐側頭對著甄氏道:「夫人不介意吧?」
「當然不會。」甄氏趕緊道:「長公主瞧得起凝兒,這是她的福氣。」
甄氏的回答意料之中,顏漪嵐道:「還請夫人替本宮準備一套簡便衣裳。」
雖然臨安城向來不缺官宦商賈,衣著也大多奢華精緻,但是宮中的衣著顏色和質地始終還是太過招搖了一些。況且,顏漪嵐貴為君王,身上穿的宮裝顏色哪裡是平常人家能夠穿戴的,如此一來,就算百姓們認不出她的身份,光看著她的衣著色彩和紋路裝飾,便能大概猜出她身份的尊貴。
「臣婦這就命人去準備。」甄氏站起了身,隨即又似有不妥地問道:「是否還需要派一些人暗中跟著,以保長公主安全?」
顏漪嵐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姜凝醉,擺首道:「不必了。」
默默看著甄氏忙前忙后的張羅準備,姜凝醉始終不發一言地坐在原處,她心裡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問顏漪嵐,可是她又很清楚地明白,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她很想問一問顏漪嵐,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來接她回宮,又為什麼還要專程趕來這一趟。
等著顏漪嵐重新換過衣裳,不等顏漪嵐與甄氏告別完,看見馬夫牽著顏漪嵐馬車出現在府外,姜凝醉已經站起了身,徑直走了出去。
「這......」
甄氏率先看傻了眼,雖說姜凝醉自從落水失憶之後性情大變,性格較之從前大不相同,但是至少在府上的這些時日里她向來循規蹈矩,從未做過什麼出格亦或有失分寸的事。今日竟也不知是怎麼了,當著顏漪嵐的面反倒沒了規矩。想著,甄氏心底微微慌了神,生怕顏漪嵐怪罪,連忙起身打算告罪。
「無妨。」姜凝醉心底的芥蒂甄氏不明白,顏漪嵐卻是清清楚楚的,於是她擺了擺手制止甄氏正要脫口的話,隨著姜凝醉往外走去。
望著二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甄氏怔了怔,不覺感到一絲蹊蹺怪異。
姜家當年護國有功,顏漪嵐待他們一家格外親厚一些這是不假,但是再信任親近,顏漪嵐始終還是君王,到底是君臣有別,總是存著揮之不去的距離。可是今日顏漪嵐對待姜凝醉的諸多冒犯,不僅不生氣,反倒格外縱容忍讓,寵溺的程度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過之不及。
甄氏記得顏漪嵐過去對待姜凝醉從不曾這般親近,姜凝醉打小性子溫軟柔弱,比不得她的姐姐姜疏影沉重冷靜,對待她,顏漪嵐頂多只能算作是一種愛護,比不得姜疏影那般能討得顏漪嵐青睞欣賞。不想如今她才不過進宮一年,竟然能得到顏漪嵐如此珍惜倚重,這實在是有些出了奇。
一言不發地坐進了馬車裡,姜凝醉剛剛坐穩,便看見顏漪嵐也彎身坐到了她的身旁。明明偌大的一個馬車,莫說是容納她們兩個人,就算再加上四五個人,怕也是搓搓有餘的,然而顏漪嵐偏偏要擠在她的身邊,肩膀挨著肩膀,仿若親密無間。
車輿內因得顏漪嵐這樣一個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的動作而變得煽情起來,姜凝醉不擅長應付這樣沉默中偏又透著煽情味道的場面,只能冷聲問道:「長公主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難得抽了閑暇出宮一趟,我想帶你四處逛逛。」馬車開始緩緩駛動,顏漪嵐望著窗外的風景,漫不經心道:「想來上次花燈節帶你出宮之時,雖說街景繁華人來人往,但是最後卻沒能帶給你什麼好的回憶。」
顏漪嵐的話分辨不出真假,但是姜凝醉太熟悉她戲弄自己的套路,所以本能地回道:「長公主沒說實話。」
「凝醉。」搖搖晃晃地馬車讓人昏昏欲睡,顏漪嵐靠著車窗窗欞發困地閉了眼,聲音緩慢而輕遠。「我沒有騙你。」
不想顏漪嵐居然如此誠實,姜凝醉有些詫然地回頭,看見顏漪嵐閉目小寐,許是自己昨晚的確是把她折騰得夠嗆。想著,姜凝醉胸口霎時一片柔軟,她朝著顏漪嵐那邊俯身而去,伸手極盡溫柔滴拂開滑落她臉際的長發。
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顏漪嵐的臉頰,姜凝醉猛地想要抽回手,不料顏漪嵐先一步握住了她那隻猶如觸電的手,單單使力往自己的懷裡一拉,她就如同提了線的木偶,瞬間跌進了顏漪嵐的懷裡。
馬車本就顛簸,顏漪嵐這一拽又下了狠力,姜凝醉始料未及,一時半會倚靠在顏漪嵐的懷裡坐不起身來,正想要扶著手邊的窗欞退出顏漪嵐的懷抱,可惜還不等她有所動作,顏漪嵐已經伸出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動作明明透著輕佻戲謔的味道,但是指尖的力度卻又無不泛出溫柔。
「我還以為你會做些什麼。」顏漪嵐湊近姜凝醉,鼻尖隨著馬車的搖晃不時相互碰觸,她幽黑如墨的眸子里映的全是姜凝醉的模樣,美得勾人心魄。「嘖,看來還是不該對你抱有這樣的期望。」
說罷,顏漪嵐再不給姜凝醉掙扎逃脫的機會,吻如瞬間襲來的潮水,捲起洶湧波瀾,漲落竟是半點不由她做主。理智被拍打得粉碎,沉溺纏綿間,姜凝醉不自知地抓住了顏漪嵐的衣袖,如同握住了這場驚濤駭浪中唯一救命的浮木,隨著她進退沉浮。
再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