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凝醉伸手攏緊了敞開兩側的衣襟,背過了身去,無以名狀的羞惱衝上她的心扉。
「你先退下。」
青芙抬頭望著姜凝醉,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應道:「是,娘娘。」
聽見青芙的腳步聲遠去,姜凝醉神色複雜地低頭再次審視著自己身上的痕迹,一口氣堵在胸口憋悶地灼燒著,複雜的情緒這一刻全部涌了上來。
雖說姜凝醉這二十多年裡並未曾經歷過情愛,但是對於這些事也是知曉的,光是看著身上尚未消褪的印記,她也能隱約感受到曾經發生在這具身體內的激烈情事。
只是她依舊想不通,就算太子妃當真背著太子做了些什麼,偌大的皇宮裡,又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跟太子妃私通呢?並且還能瞞過宮裡所有人的眼睛,連太子妃最親近的下人都不敢透露半個字,簡直到了膽大的地步。
疑惑間,腦海里突地跳出了一抹妖冶的身影,這個人一出現,似乎所有的不合理都瞬間解釋得通順了。只是伴隨著釋然而來的,是心頭說不出的奇怪感受,卡在心頭難以言喻的彆扭。
說大膽和任性妄為...之前的那位長公主的性子里倒是分毫不差的兩者都具備了。
回想起她毫不避諱的出入昭翎殿,以及她時不時表露出的親昵和言語里句句不離曖昧的話,想起自己宮裡的侍婢面對她顫顫兢兢的表情,姜凝醉的心微微的一沉,似乎所有的猜想都找到了合理的出口,可是這樣的推敲卻又太過大膽而荒誕了。
莫非長公主的勢力真的到了這樣隻手遮天的地步?姜凝醉之前雖有疑惑,但是並未曾明確地意識到,在這個皇宮裡,真正主導權利的人是誰。若當真如她所推斷的那樣,那麼她往後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了。
沐浴過後,姜凝醉喚了青芙進殿內,她漠然地看著青芙替自己有條不紊地穿上衣服,而青芙始終垂著頭,在姜凝醉冷淡的視線里從未曾敢抬起頭來。「好多事情我雖記不清了,但是你時時刻刻伺候在我身邊,我想,你應該是記得的。」
姜凝醉的聲音平淡,青芙聞言,手裡的動作驚顫地一頓,她抬起頭望著姜凝醉,搖頭道:「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青芙的模樣哪裡逃得過姜凝醉的眼睛,她分明就是在說謊。她哪裡是不知道,不過是什麼也不肯說罷了。想著,姜凝醉伸手攏緊敞在身旁兩側的衣襟,淡淡道:「我以為在這深宮裡,身邊的人各個居心叵測,但是至少你還會對我說幾句真話,沒想到竟是我錯了。」
姜凝醉淡淡的話語聽不出來什麼情緒,青芙聞言,臉色一片蒼白,凝望著姜凝醉澀然懇切道:「奴婢對娘娘確是一片忠心,娘娘今晚如何處置奴婢,奴婢都不會有半句怨言,只求娘娘不要再過問那些往事,娘娘既已全然遺忘,又何必再執意過問呢。」
青芙臉上的請求和關心不似作假,姜凝醉聽青芙說得字字情真意切,又看著她臉上懇切的神情,微微地抿起了唇。心裡一時間有太多複雜的感受夾雜心頭,她沒有再繼續逼問,或許是知道再多問下去也是徒勞,青芙既然能說出之前那番話,想必是做了必死的決心要對此守口如瓶的。想著,她低聲道:「我累了。」
見姜凝醉沒有再繼續追根究底,青芙暗暗松下一口氣,隨後忙不迭地道:「奴婢伺候娘娘就寢。」
這時的顏國正是一年最冷的時節,夜已經深了,皇宮內外皆是一片寂靜。
屏退了一行伺候的宮女,姜凝醉懷裡抱著紫金暖爐,肩上披著狐裘大衣,獨自一人默默地站在窗前。一望無際的宮牆上蓋著厚厚的皚皚白雪,遍地蒼茫的景象落進眼裡,蕭瑟冰涼的夜色一路蔓延進了她的心裡。
自從醒來以後,各種難以預料的事情接踵而至,她甚至沒有時間好好去接受和消化。也不知道自己的世界現如今是怎樣的情況,得知自己遇難的事實后媽媽該有多傷心,一想起這些,她的心裡就一陣糾結不安。
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姜凝醉倚靠著窗欞默默地想,皎潔明亮的月光照著她輪廓精緻的側臉,清冷的光映在她翩長的眼睫上,投下一層暗淡的陰影,落寞地遮住了她眼裡閃爍的神情。
姜凝醉一夜未眠,直到天微涼的時候,她才漸漸有了睡意。這一覺睡得沉,等到她再睜眼的時候,寢殿內一片敞亮,她側頭望向窗外,瞧著外面的天色想必已過申時。
姜凝醉動了動身子,正想出聲喚守在外殿的下人們進來,突然感覺被子的一角似是被什麼壓住,她的腦子突然一個激靈,神智霎時清醒了過來。
「你醒了?」
顏漪嵐半個身子慵懶地倚靠在床尾,那雙總是妖冶魅惑的鳳眸微微眯起,似乎對於姜凝醉此刻無措驚愣的表情感到滿意,她很輕很輕地笑起來,語氣經過這一聲淺笑的溫潤變得輕柔下來,尾音微微上揚,略帶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卻是別樣的曖昧和性感。
姜凝醉並不回答,她淡漠地眸子落在顏漪嵐淺媚帶笑的臉上,在心裡隱隱地猜測著顏漪嵐究竟是何時進來的。懶得與她周旋試探,姜凝醉索性偏頭想要喚殿外的下人們進來。
姜凝醉面無表情的臉上總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望著顏漪嵐的眼裡疏離而冷漠,看得久了,顏漪嵐竟然有些喜歡如今姜凝醉的這種冷淡清傲的脾性,逗弄之心隨之大起。她惡劣地勾了勾嘴角,說出來的話差點沒把姜凝醉氣死:「本宮既然進得來這裡,那麼你覺得你還有可能逃得掉么?」
心思全被顏漪嵐看在了眼裡,姜凝醉心知她必定不止是在說笑,所以只能放棄了打算叫人的念頭。身上殘留的那些印記似乎冥冥中得到了感應,不合時宜地灼烈起來,就好似是在回應姜凝醉這一刻的猜想。
越來越令人不安的猜想紛紛湧上來,姜凝醉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心裡卻忍不住不安起來。她冷冷地望住顏漪嵐,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幹什麼?」
似乎姜凝醉問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問題,顏漪嵐雙肩微微抖動,毫不遮掩地笑出聲來,笑容絕媚,就像是春天裡開遍了的罌粟,美麗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她低聲重複了一遍姜凝醉的話,身子往前微微一傾,兩人的距離瞬間就拉近了一大步。顏漪嵐纖細的指尖輕輕地挑起了姜凝醉的下巴,逼得姜凝醉的視線對上她那雙即使帶笑也依然冰冷的鳳眸。
「你說...本宮要幹什麼?」
吟湘閣內,楊思媚正坐在梳妝台前擺弄著前些日子太子賞賜的首飾,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吵鬧,她心情本來就不好,如今經過這幾聲喧嚷,脾氣更是一下子就點了起來。
「怎麼回事?吵吵鬧鬧的,都不想活了么?」
「娘娘,娘娘!」楊思媚的貼身宮女橙香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卻不似有什麼焦急萬分的事情要稟報,反倒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好事。「娘娘,不得了了,昭翎殿內出大事了。」
昨日楊思媚才在昭翎殿吃了虧,這會兒心裡正不得勁,如今聽到橙香提起那邊的事,她的臉一黑,煩躁地轉回了身子,低聲訓斥道:「瞧你這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難道她姜凝醉還能在白天偷漢子不成?」
瞧著楊思媚並沒有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橙香急忙說道:「太子妃偷沒偷漢子奴婢是不知道,不過奴婢剛剛路過昭翎殿,看見太子妃的貼身侍婢們全都守在門外。奴婢起先還覺著奇怪,便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娘娘您猜,奴婢看見了誰?」橙香說著,猶恐隔牆有耳地低下頭附在楊思媚耳邊,道:「奴婢看見碧鳶也在殿外候著......」
聽到這裡,楊思媚才察覺出橙香這番話里的意味,她丟了手裡的鑲玉耳環,左右張望了下,才掩著聲道:「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這麼大的事,奴婢怎麼敢看錯!」橙香趕忙點頭道:「娘娘,此事千真萬確,奴婢敢肯定,此時太子妃的昭翎殿內必定藏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而這個人么......」
這個人橙香當然不敢說出名字來,甚至連想都不敢多想,楊思媚當然也明白橙香及時打住話音的原因。她聞言,嬌艷水靈地眼珠子一轉,臉上的陰霾和氣餒一掃而過,她得意地笑了笑,隨後站起身來道:「走,隨我去昭翎殿走一趟。」說著,楊思媚的眼裡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意,陰狠地笑起來。
好你個姜凝醉,偷人都偷進昭翎殿了。
且待我先一步查明了真相,若是當真有此事,我非要鬧得人盡皆知不可。到時候,我料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