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沉默代替一切回答
是不是錯覺呢,沈焉只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小小的山城。有山有水,拐個彎就能碰到鄰居親戚,大家相互喊著名字。來來回回的送點什麼自家好吃的東西。
再就是急切的從夢裡醒過來,她大聲的喘著氣,睜眼望著天花板。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空氣中還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頭僵硬的也轉不動去看看周圍。她只好僵著身子,慢慢的開始理理思緒。
從山坡上滾落的瞬間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做夢,再接著就是搖搖晃晃地走回宿舍的時候,再後來呢,再後來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就是有個溫暖寬厚的懷抱,是誰呢?
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按照這個進來的人的聲影,是個男的。
「雲岫,你醒了?」
沈焉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總之聽到高旭陽聲音的一瞬間,自己好像有些失望,那是為什麼呢。
高旭陽幾個跨步的走到沈焉身邊,掩了掩她那張病號床單。
「我睡了多久?」
「不太久,四五個小時。現在是晚上了。」
「這樣么。。。」
「是啊,你剛剛都嚇死我了,我喊了你的名字,可你就在我面前這樣倒下去了。」
沈焉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心裡煩悶,她略帶歉意的扭過頭看著高旭陽。
「我想一個人休息一下好嗎?」今天一整天拍攝的情況,她是還沒緩過神來的,不管是那根刺破了嘴唇的簪子,還是那條沒有按照原定線路的山坡,她還需要想想,或許真的是自己把一切都看的太簡單了。
「啊,好的,是該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高旭陽摸了摸後腦勺,輕輕笑了一下,拍了拍沈焉的被子,「那我走了啊。」
「恩,謝謝。」她看著高旭陽離開的背影輕輕地道了一句,是他吧,把自己送過來的人是他吧,那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也是他吧。
被道謝的人拉開了門,看到站在走廊盡頭的那個男人,西裝革履的卻髮絲凌亂,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在沈焉跌落下去的時候,那個男人幾乎是本能的反應。他此刻就站在那裡,並不急著進去看看沈焉,手上拿著手續,低頭詢問著沈焉助理一些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對男人之間會有莫名的敬佩感,至少這個男人讓高旭陽覺得很是威脅,至少如果和這樣的人一起爭奪某樣東西的話,自己是毫無勝算的。
那個人也看到了高旭陽,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手上默默地摩挲著腕錶,眼神施壓但詢問卻絲毫不減,高旭陽朝著他點了一下頭離開了。
「嚴總,您能不能不要這樣做,焉焉知道了一定會難受的,您又不是不知道焉焉的性子。」班班提心弔膽地看著對面比自己高了兩個頭的男人,光是身高就足夠壓迫她的了,還要承受那麼大的階級壓力。
班班也不知道日理萬機的嚴老闆怎麼會突然到了這邊,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然後就是看到了沈焉那渾身是傷的樣子,她都要以為那一瞬間自己就已經被炒魷魚了,不光是她,在場的每個人應該都要被炒魷魚了才對。那眼神,對所有人都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啊,除了沈焉。
「我自己去說,你在她面前別提。」嚴樺說著掃了一眼那邊的病房,現在想起來剛剛那幕都還覺得汗毛倒立,整件襯衫的後背都被汗給浸濕了。
沈焉眯著眼睛,來龍去脈什麼的就不用多說了,誰都清楚。以後小心應對,她現在處的這個環境那,果然沒那麼簡單。
白晃晃的燈光刺得她不能好好靜下來,只好拿手背蓋住眼睛。
「吱嘎——」
腳步身,很沉很穩。
沈焉以為又是高旭陽,也不拿開手,就是沖著那頭道了一句。
「你又回來啦?」
那頭的人聽了沈焉的話,好像腳步停住了一下,接著就拖了凳子慢慢挪到沈焉的旁邊,坐下來。安靜的只剩下衣料摩擦的聲音,沈焉都覺得太奇怪了,高旭陽那麼鬧騰的人,怎麼可能一聲不響。這樣子反倒像。。。
「好點了嗎?」
這聲音,沈焉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不可思議的望著坐在床邊的人。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他這會兒穿的很正式,像是剛從什麼宴會上回來。也難得的一副正經,沈焉就坐在那裡,看他手肘抵著膝蓋,抬頭看著自己。
「老闆,你怎麼來了!」
她一瞬間就想到了昨天和高旭陽對戲的場景,她將高旭陽看做了嚴樺,還有看到剛剛看到高旭陽的時候,心裡的那種失落感,現在算是得到證實了。看到面前這個人,心就安定下來了,失落感被滿足所代替,一點點的膨脹開來。
「我怎麼來了?很奇怪?還是覺得等到你已經昏迷不醒了,我才能來?」
這個男人好奇怪,為什麼一看到自己就生氣呢,一直都沒喊痛覺得麻木的沈焉這會兒卻開始感覺到身上的痛楚散漫出來了,怎麼那麼痛,痛的自己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望向嚴樺,已經看不太清楚了,只曉得那個彎著身子男人看到自己的時候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怎麼會這麼奇怪,為什麼沒感覺到的委屈這會兒一下子冒出來了。
嚴樺單手撐在沈焉的枕頭邊,盡量放輕了聲音。
「別哭。」
「我才沒哭!我就是,我就是。。。」嚴樺那麼輕柔的聲音,把原本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一下子逼了出來,沈焉開始哽咽,這會兒自己是開始矯情了,可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什麼事情都沒經歷過,哪個姑娘不喊疼的,哪個姑娘不愛惜自己呢,只不過她總想坦蕩罷了。
「你,那個,我,誒。」嚴樺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他那裡有這種經驗,哄女孩子本來就不擅長,何況是面對沈焉。
他只好拿了一個枕頭墊在沈焉後邊,好讓她舒服點,好讓她舒服點幹嘛呢,難道是要讓她舒服點哭?他可不想這樣。
沈焉烏拉烏拉的說了半天,含糊不清的話也聽不清楚,嚴樺靠的那麼近就看到了她嘴唇上那道口子,不長卻很深。他閉了閉眼睛,想到了班班剛剛在走廊上和自己說的話。
「沈焉,我和你商量個事。」
「恩?老闆你說。」
「這部戲,不拍了,好不好?」這是頭一次嚴樺在沈焉面前用這個語氣,商量請求,都顯得和他格格不入。
剛剛還委屈非常的小姑娘這會兒一下子激動起來,一把抹了臉上的眼淚,拉扯著嚴樺的袖子。
「為什麼啊老闆!這部戲很好啊,導演不滿意嗎,我知道是你給我爭取來的機會,你要我不演也是沒話說的,可是,我很喜歡雲岫。。。」沈焉一下一下的搖著嚴樺的袖子。
「你是喜歡慕凌喬吧。」
沈焉以為嚴樺是說自己喜歡這部戲,沒反應過來就點了點頭,點完了才發現好像氣氛不太對啊,為什麼嚴樺的眼神開始慢慢暗沉了呢。
「老闆,是不是導演告訴你,不需要我了?」沈焉唯一想到的就是這樣了,自己或許是哪裡做的不好,還是這次受傷影響了什麼拍攝工作。
「你很好。」
嚴樺就知道和沈焉是說不動的,她那小眼神看著自己就根本沒辦法,都忍不住的要答應她所有要求,只要她一句話,摘星星摘月亮也取下來。
「那為什麼,老闆你告訴我啊?你不需要我了?」
這句話沈焉單純的表達不需要她拍戲了,可聽的人是有歧義的,聽在嚴樺耳朵里就是他不要沈焉了,他怎麼會這麼做呢,他坐回椅子上。
沈焉就看到他又開始摩擦自己的手錶了,那個腕錶被燈光反射的像是星光,是被他每次這樣摩擦出來的吧,不然怎麼會那麼光亮呢。嚴樺低著頭,額頭的碎發垂下來看不清嚴樺的眼神。
「那,好吧,加油。」
嚴樺撇過臉,咳嗽了一聲,顯得有些不自在。過了好一會兒,沈焉都沒反應,他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這個小姑娘早就枕著枕頭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他輕輕地掩了掩沈焉身上的被子,將床鋪搖了一點下去,動作都很小心翼翼的。
他轉身出門的時候習慣性的關上了燈,就是這麼光與暗的切換讓沈焉醒了過來,她很淺眠。病房裡的燈光全部都被關閉了,一般人都會留著一盞檯燈的,嚴樺是怎麼知道自己有光就睡不著的?還是他也如此。
「老闆。」
剛剛抬腳要出去的嚴樺在黑暗中留給了沈焉一個背影,挺拔俊秀。他左手扶著門框,停在那裡。
「恩?」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環境給了沈焉勇氣,還是不需要面對著嚴樺,亦或是從山坡上滾落的時候昏了腦袋,沈焉就問出口了。
「是你吧,是你對不對?」
那個懷抱溫暖的不讓我失望的是你吧。
那個人的背影顫了顫,又是沉默,嚴樺總有這個本事,他可以用他的沉默來迴避一切事情,也可以用他的沉默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