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沈焉的城池

終歸是心疼，嚴樺坐在沈焉的床邊，現在是凌晨三點。他剛剛處理完公司的事情，躡著腳步到她房裡來看看。這幾天沈焉心裡受的煎熬，他巴不得感同身受。

她連睡著的時候都輕蹙著眉頭，不是很安穩。嚴樺攏了攏她耳邊的髮絲。他已經亂了方寸了，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沈焉從這樣的難受中脫離出來。

不管是哪一個決定，都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他不是不知道網上的評論，說的話，播的新聞。兩天的時間，他陪著沈焉哪裡都沒有去，他都知道沈焉該有多不好受。

「明天就會有結果的。」

他低頭看著沈焉說到，讓梁文瑾著手去查的事情也已經有了眉目，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究竟是誰在背後做了這樣的小手段，只要沈焉再等等。

凌晨五點，沈焉從迷霧的夢裡脫離出來。眼睛亮亮的，盯著手機上的消息，她耳邊似乎還能回憶起昨晚嚴樺在耳邊說的話，似乎是讓她再等等。

她摸索著輕點腳步，貓著身子走到嚴樺睡的那個房間外，打開了一個小小的門縫。他睡的很熟，這幾天公司里的事情，還要兼顧沈焉的事情，他每一件都是自己在處理。

眼底下的陰影和這沉重的睡姿，她都知道他有多累。沈焉所受的那些委屈，那些心裡的難受，其實他都陪她在受著。

他是那麼的不善言辭，卻始終只願沈焉能夠安穩。

「這一次不能讓你一個人啦，讓我也為你做點什麼吧。」沈焉偷偷的在心裡想。

在一起那麼久，她還沒有好到可以和嚴樺並肩，這讓她很愧疚。

她趴在門口，也對著嚴樺說了這麼一句。

「不會要太久的。」

這一天的清晨，一個全副武裝的女子從家門出來，一路小跑的趕去了機場。這一天，她誰都不敢告知，誰都不想依靠。

她站在機場門口的時候，沖著對面的人笑了一下。然後兩人很默契的，誰也不說話，默默地過了安檢。沈焉在過安檢的時候，還不由自主的往後面看了看。

不是在看那些黏人的娛記，她是在看嚴樺，她關了手機，誰都沒有聯繫。不知道嚴樺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麼，沒想到兩個人這一次的分別會以這樣一種形式，曾經想過那麼多種美好的分別，到現在都覺得有些滑稽。

她閉著眼睛坐在機艙里，身邊都是一些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看到沈焉的時候，神色如常，似乎並沒有因為最近的流言蜚語而對她產生什麼不好的印象，就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樣。

坐在她身邊的人倒是沉默了很久，才總算了開口。

「他知道嗎？」

沈焉搖了搖頭。

「不知道么。」

沈焉睜開眼睛看著坐在旁邊的杜淵，是的，是杜淵。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是杜淵，或許是因為他和嚴樺認識，光是這一點聯繫她都覺得比其他的都要好，再沒有什麼比和嚴樺有所關聯更重要了。

他還是紅塵的男主角，這一次的拍攝是沈焉想要能夠好好站在嚴樺身邊的籌碼。

她感到有些疑惑，低下頭湊到杜淵旁邊問了一句。

「劇組的人...他們知道這次的事情么。」

什麼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誰都不會說出口。

「嗯，知道。」

「那......」

沈焉話還沒說完，身後就有人拍了她一下，是這部劇的編輯。是個三十齣頭的女子，整個人很文靜，一看就是寫作的那種人，沈焉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劇組裡的人都叫她陳三。

這個名字多含糊，連個像樣的稱呼都沒有，她倒是一點都不介意，應的挺開心。

「沈焉。」

陳三趴在沈焉的座位上，看著沈焉，她有一頭很長很長的頭髮，毛毛躁躁的。穿的也不修邊幅，這麼肆意的女人，三十多歲也不結婚，沈焉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她的人生如此豐滿。

「陳三。」

「嗯，你剛剛問他的問題，我倒是有想法，你願不願意聽？」

「好，我很好奇，為什麼劇組最終都還是選擇了我。」

「因為你最合適，作為一個演員，其實很多時候要面臨很多很多的問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能改變你是一個演員的事實，別人說的好壞，不過是一種附加。」

陳三語氣一點沉重也沒有，也沒有說教的意思，就是很輕鬆甚至像是開玩笑，一句句說著，可每一個字都讓沈焉覺得心裡有所震動。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陳三的話，後頭的陳三就一下子叫了起來，她拍了一下坐在沈焉旁邊的杜淵。

「杜淵，和你換個位置，我和沈焉要討論人生了。」

「呵，人生，你一個沒結婚的女人有什麼人生可以談論的。」

沈焉眼睛都瞪大了，杜淵開口就戳陳三的痛處，這樣子真的不要緊么。顯然，陳三早就習慣了，她不以為然的趕著杜淵。

「誰叫我是女的呢，你要是女的你也能和她討論人生。」

「哼。」杜淵也拿這個陳三沒辦法，她就像個瘋女人，做事情說話都沒個譜，肆無忌憚的。

好像驗證了那句話，搞藝術的人，多半都有些不一樣。

沈焉看著他們兩個人，旁邊其他的劇組成員也看著笑了起來，頓時氣氛就輕鬆了好多，沈焉似乎這幾天來的壓抑也開始消散了。

她想起來什麼事情，掃視了一下周圍。

「余希巧呢？」

這麼一說，誰都不說話了，陳三看氣氛不對。

「劇組換女配了，那邊已經在柏林了。」

「為什麼？那麼突然。」的確是值得奇怪，為什麼風口浪尖惡名昭著的自己沒有被換掉，反而是換掉了一直以來沒什麼事情的余希巧。

杜淵也不說話，這是盯著手機不說話，當然，是關機狀態。

「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了，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噢......」

飛往柏林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漸漸的大家都累了，開始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沈焉卻顯得很精神，她睡不著，她心裡一直在想關於嚴樺的事情。

關於兩個人在一起，關於身份，關於一切。

「情感樹洞哦，要和我聊聊嗎。」

每一個有藝術細胞的人都那麼敏感，一眼就察覺了沈焉的小心思。沈焉放不開，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在想他哦？」

「嗯。」也不掩藏，反正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哪怕是名聲那麼不好聽，沈焉都覺得鬆了口氣，好像還有點慶幸，這是第一次，她和嚴樺被人們一起提及，這是不是一種病。

「要重新適應一個人，會很累的。」

沈焉很詫異陳三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她繼而又想到了，她恐怕是覺得自己要放棄了。她笑了一下。

「你以為我要放棄？」

「嗯，這個情況，誰都會害怕吧。」

「那你覺得我為什麼會跟著你們來柏林，而不是選擇放棄？」

陳三也愣了一下，這一回倒是小瞧了這個女孩子，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堅強的多，她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發現她渾身都充滿了堅韌的力量。

看起來那麼柔弱的人，總是帶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想要變成更好的人，站在他的身邊？」

「嗯。」

「所以啊，你問我為什麼不換人。那麼執著的女人，能等一個男人等到老的女人，除了你，還有誰更合適。但是，萬一失敗了呢？」

沈焉從前面的椅子上取出紙張和鉛筆，在上面慢慢的寫，一個焉字。

「你知道我是沈焉，不是沈嫣吧。」

「是啊，這個焉字稀少的很。哪家女孩子取這種名字。」

「所以嘛，焉知非福呢？」

陳三有不禁的在心裡為她點了贊，清清爽爽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是那些評論里的那般樣子，每一個與她接觸過的人，應該都會有好感吧，這樣一個小姑娘。

下飛機的時候，杜淵表情有些凝重，他走到沈焉身邊遞給她手機。

『嚴樺』兩個字一下子竄進了沈焉的眼睛里，她一直把手機關機的，嚴樺一定聯繫不到自己。可是他那麼聰明，她怎麼會想不到杜淵。

無數的簡訊和無數的未接電話。下一秒，又突然響起來了，她看著屏幕。

「你接吧。」

她看著杜淵，表示拜託。

杜淵也很緊張，那麼多年他都還沒有那種氣勢去直接面對嚴樺的施壓，他吸了一口氣接通了電話，對面的人很沉默，似乎就在等著他開口。

「喂？」

「沈焉呢？」

「不知道啊，怎麼了？」杜淵想讓自己語氣輕鬆一點，可是對面的人顯然不吃這一套，他根本不理會杜淵的回答，他認定的事情，從來沒出錯過。

「把電話給她，別讓我說第二遍。」

杜淵沖著沈焉使了個顏色，沈焉默默地伸手從他那兒接過了手機，放到耳邊，也不開口。

但是嚴樺似乎知道她在聽一樣，語氣變了變，在電話那頭重重的嘆了幾聲氣。

「乖。」

就一個字，多餘的都沒有了，可是沈焉就知道，他還是向自己妥協了。

不管她是否活在別人的議論里，她都知道，她的城池裡懂她的人就站在城牆上等她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