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是我的規矩

第九十二章這是我的規矩

那一撮細針，對於任何武林人士來說，是致命的。因為它不僅有速度，還有著說不出的力道。它飛射的方向是人身體各大要害。

暴雨梨花針。它起初的發明者就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所以，它要做的，就是讓一個毫無內力的人能徒手殺死一個絕世高手。

後來唐門也有暴雨梨花針，江湖上的人對唐門的態度也開始逐步改變。

哪怕是冷兵器時代，武器強大與否也對主人的地位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當暴雨梨花針——雖然不是進化版出現的時候。唐杺也只是愣了一愣。她其實更在意的是，石觀音能不能躲開，還是會當場斃命？

對付暴雨梨花針，只有身在唐門的唐杺有經驗。至於石觀音，此時此刻，也只能靠著自己拿卓絕的武功去抵擋著撲面而來的暗器之王——雖然唐杺一直覺得，這個版本的暴雨梨花針太弱了，一點也不高科技。

好歹是有幾十年的功力護體，加上石觀音本就是多疑之人，固而靠近柳無眉的時候，並沒有放鬆警惕，所以雖然身上中了不少針，卻險險的必過要害。只是，那被扎了一胳膊，以及臉上飛上的幾根細針看上去還挺搞笑。

唐杺確定，石觀音本來是對著柳無眉有八分殺意的話，如今肯定已經漲到了十二分！因為打人不打臉，暗器哪怕只是一根細針插在臉上的感覺，不是一個愛美的女人能夠忍受的。

果然，雖然受了傷，但是退開幾步的石觀音臉上的神色很恐怖。那是一種恨不得吃了李玉函和柳無眉的猙獰表情——美人到了這個時候，真是有幾分可怕。

加上李觀魚救子心切拼盡全力的一掌，讓石觀音在之後面對那撲面而來的暴雨梨花針的時候，速度顯然受阻。雖然躲得快，還是挨了不少針。

她默默的運氣，冷笑一聲，雖然針上有毒，對於她來說，還不足以要了性命。而且，敢孤身一人跑到中原，石觀音並不是毫無準備。

楚留香看見李玉函夫婦沒有命喪石觀音的掌下，便鬆了口氣。只是在看見那管暴雨梨花針的時候，心裡有些難受罷了。——事實擺在眼前，總是會讓人感到有些遺憾。

胡鐵花則是死死的盯著那個暴雨梨花針，想到自己藏在口袋裡的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那個，就覺得內心是掩飾不住的惱火——比起楚留香，他更看重朋友兩個字，也最討厭背叛和欺騙。剛剛的場景，他已經是忍耐著不發作了。如今看到那個被夫妻二人拿出來保命的暗器之王，終於忍不住了。

「老子不管石觀音是什麼妖女，你們夫妻二人居然存著利用和加害我和老臭蟲的心思，簡直是不可忍！」在胡鐵花看來，這對夫妻和那個什麼石觀音絕對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善良。

李玉函和柳無眉在拿出暴雨梨花針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自己暴露自己的準備了——雖然剛剛唐杺和宮九咬死說是他們，可是他們自己可是一直反駁的。如今，倒真像是自己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不過，活下來就好。

看著中了針的石觀音，柳無眉在那一剎那是狂喜的，她離開石觀音之後，日日夜夜都盼著這個女人哪天能夠死了。她眼睛瞪大了，看著石觀音在中了針之後，退開。

隨即，莫大的失望湧上心頭。雖然針上有毒，但是沒有擊中要害，對於石觀音來說，卻沒有太大的危險性。唯一讓柳無眉慶幸的便是，至少石觀音受傷了。

石觀音確實受傷了，畢竟在這麼近的距離，被暴雨梨花針射中而沒有致命已經是高手中的高手，石觀音自然是高手，可是她還是中了針上的毒。

幾乎是在意識到這點之後，她立刻看向站在一邊的宮九和唐杺二人，此時此刻，她最擔心的是這兩位出手。

楚留香？石觀音覺得，這個男人絕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有的時候，好人品也算是一個缺點。

「來人，給我上！」柳無眉幾乎是不管這裡的人怎麼看她，她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哪怕弄不死石觀音，也要讓她因此元氣大傷，至少讓她日後不那麼容易來中原。

李觀魚因為硬生生接了石觀音一掌，如今氣息不暢，下人們趕緊過來攙扶。這個時候，他想阻止什麼，也沒有力氣——顯然，擁翠山莊的人早就聽命與李玉函夫婦。

唐杺看著一擁而上的弓箭手，心裡冷笑，本來這幫子大概是對付她和宮九的，如今倒是來對付石觀音了。還真是陰差陽錯呢。

不管那幫人是如何將石觀音包圍，唐杺看著被下人扶到一邊的李觀魚，直接掏出銀針扎入他幾處穴位，原本胸中堵塞的感覺立刻散了不少。李觀魚感激的看了一眼唐杺，眼中流露出幾分慚愧。

這也是唐杺要的效果，她對著李觀魚施針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卻能在救回這個老前輩的同時，讓李玉函和柳無眉有所顧忌——怎麼說，李觀魚也是他們的長輩，李玉函雖然心思狠毒，但是對著父親卻是真心孝順。

報復一個人最好是方法，不是殺了他或者揍他一頓，而是讓他不得不欠自己很多，並且讓他重要的人站在自己這一邊。反而比一刀殺了對手，更加有趣。

李觀魚內心其實是悲愴的，他感覺自己再江湖後輩面前因為李玉函和柳無眉，狠狠的丟了把臉。當然，他不時心胸狹窄之輩。可是，昔日的李觀魚淪落如此，心裡怎麼可能不痛苦？

那邊，石觀音已經和柳無眉這幾年豢養的手下鬥了起來，雖然這些人不是什麼一流高手，但是其中分工很明確，有遠程攻擊的——暗器什麼的不要錢的招呼，有近身攻擊的——拿著匕首上去肉搏的。

若是之前，這樣的人對於石觀音來說，不過是幾巴掌拍死了事的事情。可是如今，她因為中毒還未來得及解開，加上身上幾處穴位中了針，自然動作就慢了。被這幾個死士招呼了幾刀之後，表情已經有些猙獰了。

她知道，這回，她是殺不了這個好徒弟到了。

「柳無眉，你好，你真的是越來越好了！」石觀音冷笑著說著，忽然一巴掌將最近的一個窗棱拍碎，飛身從拍碎的窗戶那裡一躍而出。

哪些死士就算訓練的再好，輕功方面顯然是比不上絕頂高手石觀音。自然也就讓她負傷離去了。

看著石觀音離開了之後，柳無眉像是被抽斷了脊梁骨一樣，攤在地上。

只是，唐杺從來不是什麼好心人，她向來不喜歡給討厭的人喘息的機會。「如果石觀音不來的話，這些人是否是用來對付我們的？」

唐杺的聲音很平靜，可是說出來話卻不是那麼個意思。

「玉函，像宮少俠和宮夫人賠罪。」因為唐杺施針之後，被石觀音打了一掌的李觀魚呼吸已經完全穩定了，他甚至覺得那一掌的傷害似乎在唐杺的銀針之下減弱了，加上唐杺居然能治好他多年的痾疾，對著她自然是百般信服。

江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特別是那些神醫，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有求醫的時候，就算自己沒有，家人，愛人，朋友，總會有需要大夫的時候。所以，在李觀魚看來，李玉函和柳無眉得罪唐杺，那簡直作死到家了。

「父親。」李玉函其實對著唐杺和宮九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本就少年意氣，又碰上所愛之人，自然是想著多做出點有臉的事情來。加上柳無眉當時又說自己的中毒，命不久矣，李玉函深情如斯，自然是要幫妻子找到解毒的方法。

江湖上的名醫因為看著擁翠山莊的名號，或者他錢財的份上，大多都會很給面子。偏偏到了唐杺和宮九這裡。他現在都記得，在他們家的藥方後面看到蒙面的唐杺的之後，她眼中的不在意和宮九眼裡的冷漠。

——似乎擁翠山莊的少主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無關人士，和外面求醫問葯的普通人一樣。

加上柳無眉的「病情」實在是讓唐杺無語，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說話的性子，這幾年因為嫁給宮九，越發給慣得脾氣大起來，就這麼一來二往，雙方居然就鬧到了這樣的地步。

回頭想想，李玉函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宮少俠，宮夫人，真心對不住。」

「若是當初我們被你得手了，這對不住豈不是要到我們的墳頭上去說？」說句對不住就搞定一切？唐杺冷笑。

宮九自然也不是什麼聖父一般的人物。他向來和善良兩個字搭不上邊。如今看見自己家夫人開始「秋後算賬」，自然也要婦唱夫隨一番。

「正是如此，而且宮某最不能忍的便是，用我二人的孩子做籌碼。」那是我宮九的女兒，長得那麼可愛漂亮，以後更是我太平王府的高貴郡主，是你們這些人能算計的么？

雖然很疼自己的家被丟下來的小胖子，但是宮九表示，女兒更可愛，長得真像他的小妻子。

「二位是想讓我夫妻二人如何做？」柳無眉趕走了石觀音之後，整個人似乎就沒有什麼精神。原先唐杺一再告訴她，她並沒有中毒，可惜她不信，只是今天石觀音來了之後，柳無眉意識到，她是真的沒有中毒。

石觀音這樣的人，若是給她下了毒，絕對不會是那樣的態度。在這個女人身邊從小呆到成年，對石觀音的脾氣，柳無眉是摸得一清二楚。

她忽然有種，自己一直到底在做什麼的荒謬感。很多時候，人的執念便是如此，一直執著的時候，可以將萬事放在腦後。可是一旦被人打破，隨即而來的迷茫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我任你們處置，只是，繞過我夫君一命。」柳無眉看向李玉函，她原先以為自己並不是那麼愛這個男人。可是等到剛剛石觀音一掌打過來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那麼捨不得這個男人死。

一直貪生怕死，狡詐自私的畫眉鳥怕了，這個時候，回想起為了自己，他們努力和人結盟，為的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保護自己不被石觀音所殺。但是剛剛那一番交手，石觀音就算再恨他們，也不會再五年間踏入江湖。

——她已經在剛剛將石觀音重傷的消息傳給自己的盟友了。很快，江湖上都會知道，石觀音來擁翠山莊找事，重傷而逃。相信很多武林正道，都會去想著怎麼剷除這個女魔頭，以獲得更好的名聲。

「我為何要殺你們？」唐杺瞪大了眼睛，一臉你們真奇怪的表情。倒是讓一邊的楚留香有些不忍直視，剛剛石觀音出手間，他出手幫忙了之後，明顯被唐杺狠狠瞪了一眼。哪怕再傻，他也知道這個女人眼裡寫的是「多事」的意思。

難道她不希望借著石觀音的手，除掉柳無眉么，如今看來，這柳無眉應該就是江湖上的——畫眉鳥，自然也是一開始算計自己的人。

「我雖然討厭你們，但是我也不是什麼絕情的人。」唐杺繞著自己的衣袖，懶洋洋的說道，「畢竟李觀魚老前輩還沒有看到孫子，他又只有李少主這一個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情，我暫時做不出來。」

準確的說，李觀魚不是什麼普通的老人，她可不希望自己刷了一個江湖泰斗的好感之後，又讓他心生怨恨。況且，李玉函的那些手段對於唐杺和宮九來說，真的是不忍心去看。對比當年能將江湖和朝堂攪合的腥風血雨還和沒事人一樣坐擁名利的太平王世子，李玉函只能算是個小菜鳥。

他在陰謀詭計這條大道上還早著呢。殺了他，自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了，但是又覺得有點多餘——尤其是石觀音沒有一巴掌打死他之後。她又在剛剛用絲線無聲無息觸碰柳無眉之後，發現她的某些事情而忽然決定的。

「李老前輩。」唐杺回頭看著李觀魚，「我雖然不是什麼太絕情的人，但是可並非寬宏大量，這樣吧，有我希望你們起誓。未來，擁翠山莊的後人，若是遇到有人拿著這枚玉佩來擁翠山莊，請必須無條件的幫助他們三件事。」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一愣。宮九心中雖有疑惑，但是決定事後再問，他一貫的都是，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就是這樣，李老前輩覺得如何？」

這已經是極為輕便的解決方式了，雖然說，那三件事可能涉及到身家性命，但是，在目前這些人的認知里，不殺李玉函和柳無眉的唐杺可以說是寬宏大量了。

「玉函。」李觀魚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大有你不答應，他就一頭撞死在這裡讓你做不孝子的趨勢。

「玉函可以起誓。」

「用你妻子如今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唐杺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几絲頑皮，又有几絲調侃，卻震驚了李玉函和柳無眉。

「宮夫人，可是當真。」李玉函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李觀魚簡直是被驚呆了，而柳無眉在摸著自己的小腹之後，眼中頓時聚滿了淚水。

「脈象很弱，加上母體被重擊一掌，現在倒是有點危險了。」

「求夫人……」柳無眉幾乎是撲倒在唐杺的腳下，她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能做母親了，可是居然在有了身孕的情況下，和石觀音如此面對面，想想就后怕。

這個時候，柳無眉是極度誠懇的。

「將心比心，做了母親之後，就別拿別人的孩子做筏子了。」唐杺從口袋裡摸出一顆藥丸，「諾，吃下去，然後一個月之內不要運功，再用我給你的藥方好好調養。」

那一刻，柳無眉看著唐杺這麼輕易的給她保胎之葯，整個人有點獃獃的——大概以為對方還會刁難她，可是唐杺從來都不喜歡按照別人的想法辦事。

「宮少爺，宮夫人，李玉函對不住你們，日後別說是三件事，哪怕是千件百件都萬死不辭。」

大概是給李玉函這態度驚到了，唐杺退後一步，她真的是覺得，不應該去對一個母親動手，這是唐門一直以來的規矩。只是，這李玉函的態度是不是變得太快了？

「誰要你幫人家做那麼多事，三件就行了。」唐杺覺得，她和這些人交流不過來。回頭求救一般看著自己的丈夫。「這是我的規矩，不殺孕婦，不殺嬰兒。」

宮九心裡覺得好笑，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妻子若是想收服人心，絕對可以大有作為，只是她一直都很懶。做好唐門的少主已經是她最勤快的行為了。

倒是楚留香忽然覺得，這宮夫人性子還真有幾分可愛。至於在李觀魚的眼裡，唐杺可以說是菩薩降臨——施恩不圖報，他決定，要將對宮九和唐杺的感恩寫在李家的家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