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文荊說:「這件事聽起來匪夷所思,還請兩位師兄少安毋躁,讓我把十幾年來的事情向你們解釋一下。」

君衍之早就不哭了,沉靜地站在一旁,又恢復到平素淡雅、與世無爭的模樣。

文荊說:「當年君師兄家門被滅,不是因為他發狂所致,而是有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帶著一群魔修前去恆陽宮,存心滅了他一門。這個人不但將罪過嫁禍在君師兄身上,還存心讓君師兄產生師父就是主使人的誤會。君師兄長大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殺當年的仇人報仇雪恨,並不是存心禍害人間。他險些中了那人的計策,把師父也殺了。」

柳阡陌微微皺眉。

文荊繼續道:「師父與君師兄設下了計謀要揪那人出來,我們這才趕回來。一路上明察暗訪,大致可以確定這個人就在清虛劍宗,而且,我們還發現了席宗主的一件怪事。」

賀靈道:「什麼事?」

這件事關乎段軒當年的過往,文荊也不好說太多,遮遮掩掩地把段軒當年的事情說了,又說起席放陵園中的所見。

他硬著頭皮說:「總之,席宗主對陸師祖有深厚的師兄弟之情,師父對陸師祖有深厚的師徒之情,所以這個……席宗主有陷害師父的可能。」

這話根本說不通,柳阡陌與賀靈卻沒有半點理解障礙。柳阡陌若有所思地說:「師父那深厚的……呃……師徒之情有跡可尋,席宗主那深厚的……呃……師兄弟之情倒是意料之外。」

賀靈淡淡地說:「陸師祖的真人我們見過。」

文荊脫口而出:「是個美男子?」

柳阡陌微笑道:「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氣質溫和,人見之而生親切之感,把師父從十二歲養到大的。」

文荊心中有些神往羨慕,又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師父現在被席放喚去三日未曾回來,我們擔心他出了事情。」

賀靈皺眉道:「你打算怎麼辦?」

「救人。晚救一刻,師父便有一刻的危險。」文荊沉思道,「如果席放有意而為之,只怕是發現了師父與君師兄的來往,想要藉此機會引君師兄過去,一齊除掉。」

賀靈道:「你有辦法對付誅仙塔?」

「那誅仙塔倒也不難對付,大不了我再進去走一遭——」

君衍之即刻攥住他的手:「你敢。」

「我說說而已……」文荊低聲下氣地說,「我怎麼敢把你一個人留在外面?」

這話倒是出於真心,他不為自己考慮,不為君衍之考慮,也得為那些凄凄慘慘幾乎沒有活路的師兄們考慮。為了讓師兄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他也斷斷不能再將君衍之隨意拋下。

文荊自言自語:「想要躲過那座塔也不是不可能,卻要有人幫手……」他尋思了片刻,向柳阡陌說:「大師兄,我和君師兄、二師兄一起先去玉容峰救師父,能不能麻煩你帶著其他的師兄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文荊低頭,如此這般囑咐了幾句,又強調道:「……你們狠狠鬧,一刻不停地鬧,一定要鬧得地動山搖,直到他被吵出來,明白么?」

柳阡陌應道:「這卻不難。」

君衍之微微頷首:「這是唯一的辦法。」

賀靈冷淡地說:「既然有辦法,我們去吧。」

師兄弟們匆匆告了別,李書、古晉平等人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呢,便莫名其妙地望著三個人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他們要去哪裡?」

柳阡陌也來不及向他們解釋許多:「你們都跟著我走,路上再跟你們解釋!」

·

賀靈的修為本在慧石峰排名第一,如今卻比文荊還差了不止二十年的修為,飛行時只能勉強追得上二人,落在最後。他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被人超越了不會覺得憋氣,反而有種蟄伏的興奮。只是現在段軒的安危難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三人直視前方一字不語,神色都有些凝重。

文荊不敢環視,低頭輕聲道:「師兄,這個果然是陷阱,這裡四周埋伏了……」

「嗯,不必擔心他們,不足為懼。」君衍之以傳聲回復。

終於,他們輕輕落在大殿前的廣闊空地之上。

早上下了一點雨,淅淅瀝瀝,冰冰冷冷,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

半山腰上輕煙飄渺,雲霧在腳下繚繞微動,仿若不在塵世,已臨仙界。遠遠望去,幾十丈的清虛子銅像在煙雲中若隱若現,他身旁的巨蟒也時不時露出威武的身軀,讓人徒生渺小之感。

輕煙繚繞中,一個男子身穿藏青色的道袍,正伏在歷代掌門的刻壁上細細撫摸。悠悠的,傳來那男子低沉渾厚的聲音。

「第二代掌門,枯木道人,一千五百歲卒,元嬰中期……鼎盛時期,門下弟子二千八百人,十四位金丹修士,八百名築基修士,居竹風國五大修真門派之首。」

「第三代掌門,無清真人,一千一百歲卒,元嬰初期……鼎盛時期,門下弟子二千一百人,十位金丹修士,六百名築基修士,居竹風國五大修真門派之首。」

「第四代掌門,秋葉真人,五百三十歲卒,金丹後期……鼎盛時期,門下弟子一千八百人,七位金丹修士,五百名築基修士,居竹風國五大修真門派之首。」

「第五代掌門,長煙道人,五百六十歲卒,金丹後期……鼎盛時期,門下弟子一千五百人,六位金丹修士,四百名築基修士,竹風國五大修真門派之中,僅次於水月宮。」

「第六代掌門……」

君衍之以沒有情緒的聲音接了上去:「……席放,鼎盛時期,門下弟子一千三百人,十六峰中有五位金丹修士,三百名築基修士,竹風國五大修真門派之中,僅次於水月宮、衡天門。」

他淡淡地做了一個總結:「宗主憂心得不錯,清虛劍宗已經沒落了。」

席放沒有答話,緩緩轉身望著他們:「你們來此有何事?」

說話時,他的目光掠過文荊,突然像是沒有預料到似的多望了他一眼,卻沒有露出半點慌亂的表情,又沉穩地望著君衍之。

大敵當前,容不得亂一絲陣腳。

君衍之恭敬地說:「我們師父被宗主喚來玉容峰議事,可惜大師兄有些難事無法處理,想請師父回去一趟。」

席放望著他:「你早已經被我逐出劍宗。」

君衍之笑著說:「我知道,宗主還發出了通緝令。可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今日是必定要把師父叫回去的。宗主知不知道,即便我一時被人陷害迷惑,反目成仇,卻終有幡然醒悟之時,明白誰無辜,誰罪該萬死。」

席放沉思片刻:「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不同。若要成就大事,勢必是要做出一些犧牲的。」

君衍之笑了笑:「這話不錯,那個必要的犧牲就是我……還有我的父親、母親、妹妹、恆陽宮上下四百多人,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

席放緩緩開口:「君衍之,幾千年來,恆陽宮無人可以傳承《五行歸元劍法》。以你的資質,即便傳承了那部劍法也無法修習。」

「所以,恆陽宮上下都該死?」

席放道:「《五行歸元劍法》和《百草千魂術》本就歸我清虛劍宗所有。」

「既然是劍宗的傳承,宗主為什麼束手無策,要依賴我才能夠找得到?」君衍之又笑了笑,「《百草千魂術》被我傳承時,宗主的心情那般不好,當時我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後來才明白,卻原來是不想讓我接受傳承。」

文荊低聲向賀靈道:「埋伏的人越來越近了。」

「嗯。」賀靈的目光冷冽。

席放低聲道:「傳承在你身上也沒有什麼大礙。」

君衍之微微一笑:「我一死,《五行歸元劍法》和《百草千魂術》就會落到你的手上。我將計就計,你也將計就計。」

說話間,遠處急速飛來十幾個人影,快如鬼魅,紛紛在君衍之等人的周圍落下。文荊沒有轉頭,從他們身上的靈壓也知道,這都是朱槿、陸長卿等人到了,距離十幾丈,卻只做出包圍狀,停滯不前。

四周不知多少人的靈氣洶湧逼近,落在臨峰之上,隱隱約約可見攢動的人頭。

文荊等人也不再說話,氣定神閑地望著席放。他現在心裡異常緊張,表面上卻不能露出分毫,就好像諸葛亮唱空城計似的,著急地渾身冒汗,卻還得一臉悠然的模樣。

賀靈向來沒什麼表情,君衍之更從容淡定,文荊在隱藏情緒方面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環。

席放說:「君衍之,你近年來殘害各派弟子,罪行滔天,斷不容恕。段軒三年來對你多番縱容,與劍宗為敵,我等不能繼續姑息……」

文荊眼看著一座黑色塔在空中升起,頓時心急,推了身邊的君衍之一把:「快點走!」

說時遲、那時快,黑色巨塔盤旋在君衍之上方,散出萬道金線光芒。

文荊一看來不及了,單手抽出肅心劍,一道火紅劍芒頓時衝天而起!

眾人猝不及防,周身立刻被熱浪包圍,炙熱火焰瞬間蔓延整個廣場,清虛子的銅像被映照成紅色,殺氣鋪天蓋地而來!

眾人發出幾聲慌亂大喊。

「怎麼回事?」

「這是什麼劍法?」

「這火焰是什麼?」

文荊自己卻也懵了。

他在塔內練劍三年,只與那團小火焰較量,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厲害,想不到劍招一出,竟能發出火舌百里,有毀天滅地之能。可惜他現在的修為太低,無法長久支持,眨眼間,廣場的火焰迅速退去,四周只留下一股焚燒過後的焦味。

席放自空中緩緩飄落下來,手持誅仙塔,衣擺被燒成了黑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是他第一次正眼望向文荊:「《五行歸元劍法》在你身上。」

文荊冷笑:「多虧宗主的誅仙塔,要不是我陰錯陽差進去歷練一番,也不會有機會修習這套傳承。」

其餘數人也從空中飄落下來,或者被燒了幾個燎泡,嚴重的皮都爛了,俱都有些心驚膽戰。他們的修為已經至少在築基後期,幾個人還在金丹期,凡火、先天之火對他們都已經沒有功效,這火焰又是怎麼回事?

陸長卿有些不敢相信:「你劍上有三昧真火。」

「什麼劍?」

「哪裡偷來的?」

文荊一聽怒了,叫道:「我沒偷!我今天就告訴你們,這柄劍是清虛祖師幻境賜劍,他還賜我《五行歸元劍法》,讓我得其真傳,擺平你們這一群窩囊沒用的酒囊飯袋,將劍宗發揚光大!」

文荊將劍一舉:「這就是清虛老祖用過的肅心劍!」

劍中火光流動,隱隱可聞錚錚之聲,激蕩不已。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被劍壓鎮住,沒有人敢說話。

李清韻緩緩道:「肅心劍又稱五行劍,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俱全,傳說可隨劍招屬性不斷變換顏色,當年隨著清虛老祖一同消失……」

陸長卿苦澀道:「想不到竟然落在你的身上。」

邵均道:「《五行歸元劍法》又是怎麼回事?那不是恆陽宮的傳承?」

文荊冷笑道:「恆陽宮本出自劍宗一源,幾千年來為了避禍而改名換姓。人家安安生生地過日子,你們有事沒事去滅了人家全家上下四百多口人,這又算什麼?」

邵均道:「胡說八道什麼?毀掉恆陽宮的就是站在你身邊的君衍之。」

文荊此刻激動澎湃,肅心劍也像察覺到他心情似的,劍芒突起,直衝天際,長達十丈有餘。

他緩緩道:「君衍之從來不曾殺害自己的家人!有人為了搶奪《五行歸元劍法》,帶人滅了恆陽宮,又封住他的記憶,讓他以為自己是發狂、害死家人的元兇!」

幾個人聳然動容。

陸長卿道:「胡言亂語,君衍之這些年來殺了多少人,你還在為他開脫?」

「不是胡言亂語!這個人,他現在身上有半套的《五……」

話說到一半,不知是誰的手一抖,什麼也沒看清楚時,一道劍氣向著文荊劈空而至。他的劍法雖威力驚人,修為畢竟還低,驚慌之下竟然無法閃避。頓時,一陣天旋地轉,身邊一個人抱著他在空中翻滾幾圈,又輕輕落在地上。

文荊定睛一瞧,君衍之的肩膀上已經被劍氣劈出一道傷口,青衣沾上血跡。他頓時怒氣大盛:「席放,你幾次三番害我師兄,我跟你勢不兩立!」

席放沒有說話,手指一松,誅仙塔再一次飛在空中!

文荊心道大事不好,將君衍之一推道:「你放心,我過段時間就能出來!」

肅心劍一揮,劍氣又要落在黑塔之上。

君衍之恨恨地說:「你敢!」

正在這時,遠方突然傳來悠長龍吟,一道青光向著劍氣直飛而來,重重撞上,光芒大作。頓時,碰撞之聲震耳欲聾。周圍修為低的弟子又捂住耳朵,頭痛得蹲在地上,委屈萬分。

一個長須鶴髮的老人緩緩飄落在眾人面前,面色紅潤,清矍消瘦,宛如仙人一般,與那一道青光合在一起。

席放、陸長卿等人一呆,拜道:「雲溪長老!」

誅仙塔立刻打著旋掉落在地上,雲溪長老掃了一眼,黑色的寶塔緩緩飛起,落在他的手中不動。

席放恭敬道:「長老已經閉關百餘年,今日何故出關了?」

雲溪長老的目光淡淡掃過文荊手上的劍,立刻抬頭望向他毀掉的臉,眉毛竟然微微一顫,許久才道:「剛才就是你,說清虛老祖賜劍、命你掌管劍宗?」

文荊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剛才本來是說氣話,藉機罵這一群是非不分的峰主一頓,根本就是胡說八道。現在他卻也不好反口了,只好說:「正是。」

雲溪長老道:「方才你那一套《五行歸元劍法》,再練一次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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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說師兄的壞話(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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