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書
白姨娘是在娘親嫁入府中半月之後迎進府中的,雖是比娘親晚,卻是入府不到一年,便生下了大小姐楚湘琳,但除了楚湘琳外,她再無所出。白姨娘為人潑辣,時常仗著老夫人的寵愛,對誰都要擠銳幾句,往日里,楚沐歌便是對她一直忍耐。
「怎麼,二小姐無話可說了。」白姨娘不依不饒道。
老夫人望了白姨娘一眼,皺了皺眉,道「瑁兒今日可讀了什麼書。」
「回祖母,瑁兒讀了《錦記》」楚瑁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
老夫人不禁一笑「可是能背幾段?」
「能,上玄君子,勿以身端,勿以身觀,勿以身交。」楚瑁朗朗上口,瞄了一動不動的楚沐歌一眼。
「二少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見老夫人笑得開懷,白姨娘笑著問。
「瑁兒,給二姨娘說說。」黃姨娘得意的笑笑。
「是」楚瑁正想開口,守門的丫鬟聲音傳來「大少爺。」楚瑁吱了聲,往旁邊站了站。
「孫兒給祖母請安」楚沐宇一進來,便看見正以標準禮儀半站著的楚沐歌,低聲道了聲「姐姐」,便向楚老夫人行了個禮。
「起來吧」老夫人看著他,卻沒有了面對楚瑁時的慈愛,照例是不變的詢問「回來了,在學堂過得怎麼樣。」
「都好。」楚沐宇面無表情的道。
「呦,大少爺還是一副老樣子。」白姨娘語帶譏諷「今兒二少爺背了《錦記》的幾句話,大少爺不知能不能給姨娘解釋解釋。」
楚沐宇看了看楚瑁,笑了一笑。
楚瑁不自覺往後縮了一縮。自家的哥哥時常被人拿來與他比,每每回答問題,總是答不上來,卻總是一副滿不在意的表情,不,應該是面無表情,對著他的時候帶著笑臉,他卻無端端感到害怕,於是又悄悄往後縮了縮。
「瑁兒,來,背那段話給大少爺聽。」黃姨娘示威似的看著楚沐宇,道。
「上玄君子,勿以身端,勿以身觀,勿以身交。」
待他說完,楚沐宇看向老夫人「孫兒愚鈍,不知這是出至哪裡的句子」
「錦記」老夫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孫兒愚笨,不懂其意。」楚沐宇仍是不帶表情。
「瑁兒,你說」老夫人一臉笑意的看向楚瑁,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老人特有的慈祥。
「這句話是說,身為君子,不可以因為自己的身份,看不起他人,不可以因為自己的身份去看待他人,不可以因為自己的身份,去結交他人。」
「沐宇,聽懂了嗎」老夫人滿意的笑笑,一經對比,但越發覺得他不爭氣起來。
「孫兒聽懂了。」
「行了」老夫人見他這樣反倒來了氣,「大老遠回來,你也累極了,去歇著吧。」
「是,祖母。」楚沐宇瞄了沐歌一眼,轉身離開。
「今兒個大夥也累了,下去歇著吧」老夫人面有倦意。
「是。」
幾人陸續離開,蘇嬤嬤扶著她起身,「怎麼還不走」
「往日里是孫女不懂事,讓祖母傷心了,是孫女的錯。」
老夫人聞言盯著她,久久,見她額頭已經出了汗卻沒有動手去擦,似是不耐道「今兒個起得早了,我這老人家有些乏了,再去睡會,就不必有人在此等著伺候我了。」說完走了進去。
蘇嬤嬤與流化對視一眼,流化瞭然的點點頭。
看不見老夫人,流化扶起楚沐歌,道「二小姐起來吧,老夫人已經走遠了,奴婢想,二小姐的一片孝心,老夫人已經看在了眼裡,今兒個二小姐蹲了這麼長的時間,定是累壞了,回去先歇著,上些葯。」
「多謝流化姐姐,靈月,過來扶我一下。」
「是」靈月連忙扶起她。
楚沐歌艱難的站起身來,也沒有再說什麼,在靈月的攙扶下緩步走了出去。
「二小姐」守門的丫鬟掀開帘子,與之對視一眼,笑了笑。
流化走進里堂,準備伺候老夫人歇息,卻見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
「走了嗎?」老夫人問道。
「走了」
「阿素,你怎麼看?」老夫人看著身旁的人。
「奴婢看,大小姐可能真的是懂事了,今天蹲了那麼久,也不喊不鬧。」
「流化,你覺得呢」老夫人又問。
「回老夫人,奴婢只知道小姐今天確實有些不同。」
「沐歌她身為嫡女,前些日子做的確實有些不好,她這次落了水,能改過自新,對楚府來說,就是一件好事。」她和沐宇身為嫡子嫡女,卻一個不懂禮節,任性妄為,一個天性愚笨,這麼多年,連一個庶子都比不上,偏偏那個林氏整天病殃殃的,連來請安都不能。本來,她是想讓楚雁休了林氏另娶,可是偏偏林氏的後台還是端親王府,讓她動彈不得。只是,這侯府爵位,絕不能讓一個愚笨之人繼承。
「老夫人,到了您歇息的時間了,奴婢扶您去休息吧。」流化扶起她。
老夫人點了點頭。「你去送些葯給她吧。」
「是」
「小姐,疼嗎?」見沐歌走的很是艱難,靈月有些心疼。
「還好」剛剛一蹲就是一個時辰,確實有些疼。
「老夫人也真是的,罰小姐站了那麼久。」靈月埋怨道。
「別說了」沐歌皺了皺眉「這裡人太多,回到沐淵閣再說吧。」
「是」
兩人一路走回去,還未到沐淵閣,遠遠的便見到丫鬟銀柳在門外張望。見到他們忙跑了過來。慌張的道「小姐,大小姐過來了。」
楚湘琳?她來她的沐淵閣多半是來顯擺顯擺,順便帶走一些她看得順眼的東西,平常她來的時候,她不想與她多做爭吵,總是一再退讓,不過她越加變本加厲。這一次,她倒不想躲了。「走,去看看,她這次又看中了什麼。」
腳剛邁進沐淵閣,便一眼看見坐在椅上的楚湘琳,她的貼身丫鬟正在給她倒茶,而她的手中正把玩著一串珠石寶鏈,赫然是一副主人的做派。
「姐姐來我的沐淵閣,可是來看望妹妹。」沐歌徑直找了張椅子坐下。
楚湘琳沒有回答,一臉怒意的道「妹妹下次出去的時候可要注意些,省的沒事要別人幫你頂罪」
看來是被祖母罵了,也是,她一向最受不得「委屈」,怎麼會自己憋著藏著,過來興師問罪是很平常的事。「姐姐在祖母面前說的難道是假話?」
楚湘琳一時無言,這才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被祖母訓了。」那日她一回府,便被祖母叫過去訓了一番,說她身為長女卻沒有照顧好妹妹,讓她人看了笑話。她雖是不甘,但是不敢頂撞,也只好咽下這口氣,只是祖母她不敢說,楚沐歌這個罪魁禍首她豈能放過,於是今早見她傷一好,她便匆匆趕來問罪。
沐歌盯著她笑「看來三妹是說對了。」
楚湘菀?那個小賤人,又隨口亂說她的事,她們不是已經說好了,要一起對付楚沐歌,把她從嫡女的位置上拉下來嗎。
「我以為三妹是說笑的呢,畢竟我落水的事與姐姐無關」沐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見她心虛的躲開,笑笑,不在提這話題,看著她手中把玩的珠石寶鏈「這是娘親給我的,姐姐可是喜歡。」
楚湘琳見她不在提落水的事,鬆了口氣,見她主動提起手中的寶鏈,眼睛一亮「喜歡,妹妹這串珠子,拿來稱我那套緋雲衣正好。」
真是不要臉,靈月暗道。
「姐姐真有眼光」沐歌用手摸了摸珠子,楚湘琳忙往回收。「可惜,這串珠子我不能送給姐姐,娘親說這串珠子是成親那日爹爹送她的,叫我替她保管,要是給了姐姐,妹妹怕有一日若爹爹問起,妹妹無法交代。」說完便去拿她手上的珠子,楚湘琳哪裡肯依,便又往回一縮。忽然想到時常黑著臉的楚雁,手一哆嗦,鬆開了,沐歌乘機拿了回來。
「姐姐何必傷心,這樣吧,祖母給了妹妹一對鏤金耳環,妹妹看著倒是適合姐姐不如就把它給了姐姐吧」示意靈月去拿盒子。
「小姐」靈月有些不情願,沐歌揮了揮手,她便慢慢地去把首飾盒抱來。
「姐姐,你看看可喜歡。」沐歌打開盒子,拿起那對鏤金耳環。
「喜歡,喜歡」楚湘琳看著她手中的東西,便要伸手去拿,忽然看到什麼,把伸出的手縮回來「姐姐倒覺得這支白玉釵更適合姐姐,不如妹妹把它給了姐姐吧。」
「也好,姐姐喜歡就可以了,只是這支白玉釵是祖母給的,姐姐不是也有嗎。」
「我那支不小心摔壞了。」楚湘琳移開與她對視的視線道。
「是嗎?妹妹那支也是不小心被三妹摔碎了,這支是三妹給的,姐姐若要,我便去跟三妹交代一聲,給了姐姐吧。」
「不必了,我去跟她說便可。」楚湘琳忙道。
「也好,只是這支釵子妹妹還沒好好看過,不如這樣,今兒個午時,我讓靈月送去祥玉閣,也省了姐姐這樣只手拿去。」
楚湘琳猶豫半刻,「好,那姐姐就走了。」目的達到了,她便不想與她繼續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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