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傅黎軒打小就喜歡粘著傅青,雖然現在已經長大了,但這毛病卻還是跟著他。
傅青拿捏著手裡的棋子,眼睛卻撇向跟前的弟弟「這一步就這麼難走嗎,見你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名堂。」
傅黎軒眉頭緊皺,隨後有鬆弛了下來,搖頭道:「我自小棋藝就不如姐姐,瞧著這盤棋也是要輸了。」話剛說完便隨意落了子。
傅青抿起嘴角,並未步步緊逼,反而接著傅黎軒的話說了下去「正所謂博弈有道,別看這麼大點的棋盤,這麼小點的棋子,其中奧妙又怎是你我能道的清說的明的,你瞧,若是這樣的話你不就將我的後路堵死了。」拾起剛才傅黎軒落下的那枚棋子,只微微的向後一推,便成了后發制人。
傅黎軒緊盯著棋盤,先前的惆悵一掃而空,恍然大悟「還是姐姐高明。」
傅青將手裡餘下的黑子擱入棋盒,不以為然道:「你心不在下棋上面,縱使一樣的布局再來一次照樣會輸,說吧,到底什麼事?」
傅青自幼聰穎過人,他這個當弟弟的又怎麼逃得過她的法眼,既然被看穿了,索性將棋盤扔在一旁,抬頭道:「什麼都瞞不過姐姐的法眼,黎軒確實有事叨擾,煩請姐姐先應了我。」
「你甭抬舉我,有事說事,說了再商量。」
「只怕說了,姐姐就不會理睬我了。」傅黎軒見傅青根本不上當,自己便就泄了氣。
「好吧,既然你不說,那我也就不強求了。」話音剛落,傅青就站起了身子,一副要走得架勢。
「哎哎!」傅黎軒見她要走,這才著急了,趕忙伸出手臂擋住,急聲道:「我的好姐姐,弟弟我這板凳還沒坐熱,你就要送客啊。」
傅青才不理會他的這一套,都是一母所生,同胞姐弟,他心裡打什麼算盤,自己這個做姐姐的能不知道嗎,斜睨一眼,輕聲道:「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這麼些天圍在我這裡討好,說白了,你無非是想當說客,讓我去做秦王的謀略之師對不對?」
傅黎軒一時語塞,不過這話確實也說中了他的心思「話是沒錯,不過姐姐只猜對了一半。」
乾脆也站了起來,走到傅青面前,目光深沉「我不是為王爺來當說客,我是為了自己來當說客。」頓了一下,又道:「當今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丞相府中的大小姐才智謀略天下無雙,就算是爹爹,也要遜色幾分,可是如今卻只將這些用在了琴棋書畫上,難道你就真的甘心委身於此?」
「你不要恭維我,你是知道我的,這一套對我沒有用。」傅青從來就不缺讚譽,對此她一向不屑。
「我不是恭維你,我只是羨慕。」傅黎軒終於說出了這麼多年以來藏在肚子里的話「你為女子卻滿腹才智,我雖身為男兒,卻始終及不上你。」
「我從未這樣想過。」傅青看著一向自信滿滿的弟弟,心下也有所不忍「你是我的親弟弟,你的才智並非在我之下,只不過我是女子,所以顯得出眾而已。」
傅黎軒重重的搖著頭,既然心底的話都說了,那就一次說個全罷「我及不上你,這是事實,就算我不願承認也不行。」說完便又停住,仿似在下什麼決心一般,猛然間兩腿便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作什麼!快些起來!」如此大禮,傅青雖為長姐,又豈能消受。
「姐姐,看在咱們是一母所生的份上,您就答應我吧,幫幫王爺!」傅黎軒兩眼通紅「王爺於我有知遇之恩,若沒有她,也斷然不會有今日的傅黎軒,現如今朝中上下紛紛結黨立派,王爺又多年在外行軍打仗,如今大皇子與二皇子又回來了,皇上也斷然不會向著王爺,敵眾我寡,再這樣下去,只怕所有的努力就要付之東流了!我,我決不能讓王爺的付出白白浪費,這天下定是秦王的!」
傅青只知道傅黎軒忠於霍允肆,可沒想到竟忠心到這個份上了,突然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小與她親近的弟弟「這是大逆不道的話!你怎也敢說出口!」
傅黎軒身子猛地顫,頹然的鬆開了抓著傅青胳膊的手,有些木然「若姐姐覺得我是大逆不道,那就不要理會我。」話到這眼睛卻又突然明亮了起來,咬牙道:「這條路我是走定了!」
傅青心裡頓時驚住,錯愕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傅黎軒,細細看去才發現那原本白皙的面頰上已有了青色的鬍渣,就連臉頰兩側的線條都變剛硬起來,恍然間她才發現,自幼喜歡粘著自己的弟弟,已經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抱負,有理想,可這理想跟抱負卻危險無比,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
「你可知,我曾在娘親的牌位前立誓,決不能參與朝政,你這是在逼我要對娘親食言。」
「娘親不會怪你的,王爺一定會勤政愛民的!」
「你就這麼堅信秦王會當皇帝嗎?」
「會的!一定會的!」
傅青長嘆一聲,似是痛苦,似是糾結。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別說一件,就算是一百件,我也答應!」傅黎軒心中大喜,有了姐姐的幫忙,王爺定會如虎添翼。
「不論成功與否,你都要永遠敬重爹爹。」
傅黎軒微微一愣,他不明白傅青此話的意思,但也不願細想,只顧著點頭答應「好,我答應你。」
鳳儀宮。
「他們都回來了,人我也見到了。」謝昭容說的雲淡風輕,但她也知道,允信允禮也恨的咬牙切齒。
霍允肆抓起一捧魚食零零碎碎的撒入池中「眨眼都過了十多年,兒臣記得那個時候允信還沒有蓄鬚,一臉的清秀,顯得文弱許多。」
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謝昭容恐怕早都忘了,這些年她如願當上了皇后,可死在她手裡的人卻也不少。
「他們兄弟二人,已經奏請了皇帝,說要去冷宮看看。」
「冷宮?」霍允肆的反應沒有多大「是應該去看看。」他們在青州呆了多少年,劉嬛就瘋了多少年,霍允肆沒有參與這場爭鬥,或多或少她是可憐這個女人的。
「哼。」謝昭容斜睨道:「我竟不知你這麼寬心。」
「難不成母后不寬心?」霍允肆拍了拍手,轉身走到謝昭容身前「劉嬛殘害皇嗣,毒害嬪妃,這等罪孽,母后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更何況她也已經瘋了,當年的事誰還能說的清呢?還是說母後有什麼虧心的地方?」
「你越來越放肆了!」謝昭容最恨有人威脅她,尤其這個人還是霍允肆「你想提醒本宮什麼?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是她罪有應得。」
「哦,是嗎?」霍允肆一副瞭然的樣子,笑道:「兒臣又沒說什麼,母后何必這麼著急,再說了父皇不還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當年是這樣,如今也還是這樣。」
「本宮不想與你做口舌之爭,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也有數,只是本宮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心有仁慈,沒將劉嬛等人置於死地,沒想到這麼多年來,竟還讓他們處心積慮的回來京城。」
霍允肆靜靜的看著面目猙獰的謝昭容,不禁在心裡悲哀了起來,或許她早該認清,她根本沒有什麼什麼娘親,有的只是一個為權勢所困的傀儡,如此歹毒,如此狠心,舍她其誰呢?只覺得胸口陣陣的泛著噁心,她想起來在邊境的冬夜,那天下著大雪,大家都殺紅了眼,滾燙的鮮血灑蓋在大地上燙紅滿地的雪水,一時間血腥味,刀劍聲,還有呼天搶地的叫喊,廝殺,一切彷如人間地獄。
霍允肆從宮裡出來後幾乎是快馬加鞭回到王府的,她心裡不安,想見見那個能讓她安心的人。
「奴婢參見王爺。」
「王妃在哪?」
霍允肆急急地推開房門,卻只見到了青芽,手裡還拿著素色的衣裙。
青芽見到霍允肆心裡自然是歡喜的,一時間竟臉紅了起來,低著頭,手裡緊篡著衣裙,過了片刻,才說道:「王妃在沐浴,奴婢——」
話還沒有說完,霍允肆踏著步子飛快的奪過了青芽手裡的衣物,轉身又向門外走去。
青芽望著自己的手發著呆,剛才在霍允肆奪衣的瞬間,不經意碰到了她的手指,掌心的薄繭帶給了她微麻的感覺,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卻足夠讓她懷念好幾日,這種想念從來都是不見光的,但也有甜蜜的滋味。
「吱呀——」
門悄悄的被打開,步子輕的就像一隻貓的腳步。
「青芽快把衣物給我。」李解憂在裡間,整個浴房被燒的熱氣騰騰,猛地從外面進來還有些霧氣。
霍允肆抿嘴笑而不語,只加快了步子,透過粉色的紗簾,只見桶中的美人搖動,如美玉一般的後背纖弱白皙,一時間看的她氣血翻湧。
撩開紗簾,但她並沒有將手中的衣物交於李解憂,反而伸出手朝著水中游去,不經意捧起一汪淺水,由肩至背緩緩流下。
「青芽,別鬧了,快把衣物給我。」李解憂並未做她想,只當是青芽胡鬧。
下一刻,李解憂便怔住了。
霍允肆的薄唇輕輕地落在了那白皙的後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