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陸吹墨一路上沉默得厲害,殷紀望也沒再同她說話,按照他死宅的性子,肯出來幫陸吹墨收拾下爛攤子已經是難得了。
回到生生泉,他將沈晴喚醒,喂她吃了些古怪的丹藥,沈晴看起來恢復了精神,他便在沈晴身邊陪她說起話來。
陸吹墨在旁邊聽得呲牙裂嘴。
看不出在旁人面前悶葫蘆的殷紀望,在她師父面前倒是滔滔不絕。
「師父,攏雲呢?」陸吹墨插話打斷。
「外邊呢,也不知怎麼了,一直在鬧肚子。你正好替我去看看她。」
陸吹墨嘟起嘴:「我又不是獸醫,能看出個什麼門道。」但是還是朝沈晴指的方向走去。
而殷紀望則接著剛剛的話題繼續:「我回來找你的時候,去過一趟大陸,遇到了葉璟。」
沈晴看起來沒什麼表情,像是在聽陌生人的故事一樣。
「他似乎要入魔了,我就前去和他見了一面。」
沈晴倦倦地問,「你幫了他嗎?」
「我幫他板上釘釘。」殷紀望淡淡道。他看見葉璟,自然能察覺他是被塗山胥想方設法誘發了魔性,其實魔性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是能及時壓制,也只是對習性的一次鍛煉而已。
只是殷紀望故意用了些手段刺激葉璟,再加上葉璟本就心緒不寧,情緒不穩,很容易就被魔性吞噬,徹底墮入魔道,即便他日冷靜下來,一切也不可挽回了。
沈晴聞言,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沈晴沒有像往日一樣替葉璟說話,這讓殷紀望頗為開心,又有些憂慮。她現如今這個階段,他曾經也經歷過,不是很好受,不過也好在曾經經歷了一次,殷紀望也知道如何開導她,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她眸中漸漸帶了解脫之色,感激地看向他:「謝謝。」
殷紀望笑了下,低頭用唇蹭了下她的眉心。
沈晴沒有躲開,她胸口鬱氣正在慢慢消散,只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起來。
是啊,她既然已經決定同葉璟斷絕關係,那麼他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了。他的大道還很長,他有身為男主角的氣運,自然有無邊機緣和很多妹子,只是這一切,她都不會再參與了。
陸吹墨咋咋呼呼地跑了過來:「師父!師父不好了!」
「師父好得不能再好。」沈晴笑道。
陸吹墨咦了一聲。她吃驚地看向沈晴,發現她雖然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可是眼中神采卻非常漂亮,很有精神。
陸吹墨也露出笑容,獃獃笑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一拍腦袋:「師父,攏雲不好了,她說肚子不舒服,一會兒想吐,一會兒又想拉肚子,結果不一會兒就生出來了一隻鳥!」
「什麼?」沈晴猛地咳嗽了一聲,撐起身體就要起來,「怎麼會,攏雲最近交往的沒有鳥妖啊。」
孤白山頓時一片兵荒馬亂,直到攏雲「生」出的那隻鳥掙扎著在水裡把自己涮乾淨,理順羽毛,拍著翅膀唧唧地亂叫,揚著鳥喙還要去啄攏雲。
「……大禿?」陸吹墨認出了自己養得靈獸。
「唧唧!」
沈晴扶額,這會兒也意識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對著一臉茫然的陸吹墨解釋道:「我帶你走的時候,因為腳程慢,就帶上了大禿。過界湖的時候有些危險,就把大禿塞進了靈獸袋,後來攏雲要蛻皮,也鑽進去了靈獸袋。可能是她一不小心把大禿給生吞了吧,但是又消化不了,這才……嗯……」
「大禿是這樣嗎?」陸吹墨問。
大禿歪著腦袋,勉強點了點頭。而後用翅膀蓋住了腦袋,羞恥到生無可戀的模樣。陸吹墨索性將它收回了靈獸袋。
攏雲也緩過勁來,尾巴纏著沈晴開始哭訴:「阿晴,人家屁股好痛,人家不活了,人家一黃花大閨女,竟然生出了一隻鳥啊嚶嚶嚶……」
··
沈晴休整了幾天,身體已經好轉。恰逢此時,一缽僧帶著白青過來,閑聊了一番之後,白青出面,請求沈晴留在無類宗教習弟子。
白青順勢帶著沈晴來到無類宗參觀。
無類宗的名字取自「有教無類」,而宗門內也確實是在貫徹這個觀念,宗門之中各種類型的修士都有,年輕人也很多,朝氣蓬勃無拘無束,見了白青都朗聲喚師叔,七嘴八舌地討論新學的道術。
白青又帶她見了宗門的一些前輩,那些前輩有的和藹可親,有的怪裡怪氣,但是給沈晴留下的印象都頗好。
「掌門是沒法見了,掌門前些日子突破渡劫期,這些天正在閉關鞏固基礎。說起來,掌門能夠成功進階,也多虧了沈道友的徒弟給我的蛇蛻呢。」
「原來是被墨墨給你了。」沈晴道,「我家小蛇蛇一覺醒來沒見到自己蛇蛻,還以為沒有蛻皮,一直在鬧我給她煉製美容養顏的丹藥。」
白青見過攏雲的蛇蛻,把它搬下山險些累折他的腰,隱約能猜出攏雲個頭到底有多大,此時聽見沈晴稱呼她為小蛇蛇,不禁嘴角一抽。
無類宗並不算太大,很快白青就帶著沈晴走完了。但是宗門雖小,卻各種各樣的修士卻一應俱全,有白青這樣的書呆儒修,有無缽僧這樣的佛修,還有用耳朵當蒲扇的妖修,裹著黑布飄來飄去的鬼修。確實正對應了有教無類四個字。
白青介紹完了門派的情況,再次懇請沈晴留下。
沈晴也很是心動,她初來五根界,確實是需要一處立足之地,無類宗的眾人初步相處下來,讓她很是舒服,也許留下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畢竟白青對她和陸吹墨有恩,若是沒有生生泉,陸吹墨定然不會那麼快恢復。這份恩情不得不報。
沈晴回去同殷紀望和陸吹墨商議了一番,殷紀望沒什麼意見,反正無論在哪裡,對他來說無非是換個地方宅著,陸吹墨也軟軟地撒嬌說只要和師父在一起哪裡都好。
就這樣,沈晴就代替外出的無缽僧,教授小修士們煉製丹藥。一天教半個時辰,很是輕鬆。
無類宗的授課方式不是一個師父教授徒弟所有的知識,而是和現代的大學差不多,有各種各樣的課程,由單獨的夫子教授,比如道術、符籙、陣法、驅寶、丹藥,修真常識。
沈晴適應得很快。
這天她結束了課程,返回孤白山。看到陸吹墨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滅神劍橫放在她的膝頭,努力認真地修鍊,只見她雙目緊閉,額頭汗珠不斷,眉心攏起好幾道褶子,一看就是到了關鍵時刻。
沈晴本欲後退,無意間瞥了一眼陸吹墨身後,卻見一黑霧包裹的人形正屈膝蹲在那裡,謹慎盯著沈晴的一舉一動。沈晴稍微靠近陸吹墨一點,它便後背繃緊,雙目圓瞪,似乎下一刻就會發動攻擊。這東西沒有實體,在太陽照射下會慢慢消散,但是很快就會被滅神劍中冒出的黑色霧氣補充上。
一個想法瞬間沖入了沈晴腦海之中。
「沒錯,你沒有看錯,的確是滅神劍的劍靈。」殷紀望肯定了她的想法。
沈晴搖搖頭,有些奇怪:「它為什麼會現在出現呢?劍靈不是應該劍認主的時候就會出現嗎?」沈晴頓了頓,「而且我觀它模樣,似乎在不斷長大的樣子,沒聽說過劍靈會成長啊。」
殷紀望解釋道:「滅神劍之所以被稱為滅神,並不是為了拉風好聽,而是因為真的可以誅仙殺神。若是陸吹墨足以駕馭它,那麼,此劍一出,金仙之下,無可逃者。」
「若是不能呢?」
「拔劍之後,會喚醒劍靈,若不足以駕馭,劍靈出世,則被劍靈反噬。」
話說另一頭。
沈晴離開的那一瞬間,陸吹墨就猛然睜開了眼睛,同她身邊的劍靈正對上,她沉默片刻,終於還是緩緩嘆了口氣。
殷紀望曾經交代過她不要拔劍,但是因為很多迫不得已的原因,她只能選擇拔劍,而後她覺得反正拔劍之後也沒有多大的危險,便將殷紀望曾經的叮囑拋在腦後。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自己拔劍太頻繁,才會出現這個通體烏黑的幻影吧。
她這些天隱約感覺自己在慢慢地被吞噬,修鍊的時候會不經意睡著,而且一睡著就會做各種各樣的噩夢,開始的時候她不介意,直到自己越來越體虛氣短,這才重視起來。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被徹底吞噬吧……
陸吹墨知道,是自己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看著攤在面前的一本佛道的修鍊法,她不禁苦笑起來。
滅神劍渾身都是殺戮和業力的氣息,至純至剛的佛修之力壓制起它來,能起事半功倍的效果。現如今,她別無選擇了。
顫抖著手,打開了第一頁,古樸的字跡瞬間映入了腦海,彷彿天生就存在那裡,只不過如今被喚醒而已。
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
陸吹墨盤腿而坐,手捏手印,一陣若有若無的金光氤氳在她皮膚表面,將她頭髮都映襯得彷彿淡金,使得她整個人顯得越發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