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場清夢誰願醒(中)
十七回來了。
不是預期中的元旦過後,而是趕在了跨年的最後一天。
蘇家和沈家以及一些我不太了解熟悉的一圈政界商人,都接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請函。
周一凡和邱影的訂婚典禮就這樣,在眾人的翹楚期盼下大方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我從沈岳善的車上下來后,就看見站在路邊的蘇宸。
這傢伙今天穿著一身白色西裝,剪裁大方,線條利落,本來是一副優雅高貴的形象,結果一看見我立刻嘴裡抱怨起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呢?都幾點了,怎麼弄的這麼晚。」
我掃了他一眼,沒答話。
沈岳善看著蘇宸笑了「安一前一段時間不知道怎麼搞得,一直有點不舒服,天天窩在家裡,要不是今天我把她給拎出來,沒準又要睡個昏天暗地了」
「沈叔,你和我們一塊進去嗎?」
沈岳善臉色微變,無奈笑道「我就不去了,今天安一就代表沈家去赴宴了」
想到周一凡和沈家之間的矛盾與變故,蘇宸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伸手搭著我的肩對著沈岳善恭謹地回道「那沈叔就放心的把安一交給我吧,我會看好她的。」
沈岳善微笑示意,望著我和蘇宸一臉欣慰的轉身上了車。
我瞄了眼蘇宸,自從上次見面分開后,我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碰面了。
第一次蘇宸這麼耐得住性子,這一點我倒有些沒料到,起初我還總是躲在顧然那裡,之後見蘇宸真的沒有要上門找麻煩的企圖,就乾脆大大方方的窩在家裡清修。
何謂清修,
就是摒除雜念,專心的吃喝睡玩。
不在去想任何有關十七的一切,也不去思考蘇宸那些含沙射影透漏著他知道某一些事情的虛話。
見我偽裝著笑臉在沈岳善面前裝乖,蘇宸抿著嘴對我笑,聲音溫柔得像股水「本來我以為你會想盡辦法不來參加,沒想到啊,你還是耐不住那顆想念周家小情郎,蠢蠢欲動的心吶。」
未了,
他好像看出今天我還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低聲湊到我的耳邊調侃「安一,一會畫面太感人你要忍不住就往哥哥肩膀上趴,紙巾手帕我都給你備好了」
我猜不準蘇宸究竟知道多少我和十七的事情,之前我一直否認,本以為他會把這茬事當個玩笑給帶過,誰知道,這廝倒蹬鼻子上臉,越來越猖狂了。
我一抬腳,猛地使勁向他鞋子上踩去,見他疼的齜牙咧嘴一個激靈,我彎了半邊嘴唇,笑道「我就是一早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了,怎麼了!有本事你就告訴我爸去!」
蘇宸也不惱,眯眼看著我說「嘖嘖嘖,安一啊,上次你還死不承認,這小情郎一露面你就按耐不住想要撒腳丫子奔他而去了,好歹你也是我蘇家沒過門的媳婦,我哪捨得把你和周一凡一起浸豬籠啊」
「別以為你救過我,我就非得要承受你這張賤嘴」
眼前的這個人眉目里滿是玩笑的興味,不怒不惱,言語里卻摻雜著尖銳,他吸了一口氣,淡淡開口「但願進去之後你還能像現在這樣,繼續當一隻趾高氣昂的鬥雞。」
一進門,簽到處擺放著一副掛畫,畫中的一男一女相擁在一起,彼此四目相視,宛如一對璧人。
我盯著看了出神,耳畔傳來一句不輕不淡的嘲諷聲「淡定,不然你還真以為自己眼中的熊熊烈火能把這整座大殿給燒了」
收回之前對蘇宸所有的感謝,這傢伙根本就是有眼中的人格分裂嘛。
當年的小王子殿下也是差點要將我投湖餵魚的,我真是忘記了他最深層次的劣根性了。
我破罐子破摔,吐糟道,「我喜歡他,你不是早就猜到了,現在又何必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蘇少爺是醋意大發呢」
蘇宸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大聲對我吼道「你丫還理直氣壯的承認是吧!沈安一,老子長得比姓周的小子哪點差了!」
身邊的幾名保安看了過來,我拽著有些發癲跡象的蘇大少爺往內廳走去,輕輕嘴裡飄出一句話「說真的,你還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看著蘇宸緊蹙在一起的眉頭,我暗笑,一比零。
「就是差的天壤之別,你們也是不合法!成不了的!」
好吧,一比一,平手。
今晚來道賀的賓客很多,除了一些生意場上的大佬,也能看見很多報紙上常常露臉的政界名流,真是好不熱鬧。
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賓客們三三兩兩地相互寒暄,舉杯談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愉悅的笑容。
大廳中央一側還有樂隊在演奏,小提琴的曲調悠揚舒緩,四周的音響里飄著一首aslongasyouloveme...
邱振南和周岐山上台致辭,謝謝諸位捧場,而後從舞台後側男女主角相攜上台。
周一凡接過話筒,靜默溫和的看著台下,語氣謙遜,進退得宜,最後紳士的攙扶著女主角慢慢走下台。
這裡的一切真是美好的讓人心醉。
我忽然感覺一陣耳鳴,聽不清楚他在台上說著什麼,為什麼可以笑的如此開心,那些眉眼和嘴角的笑意會讓我覺得那樣刺眼。
我小步的往前挪了挪,真希望我的少年可以把他現在的這份幸福勻一點給我。
時間就像野獸,理直氣壯地撕裂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的少年是那樣幸福,那般喜悅,我從未見過他笑得如此肆意暢快,這是他擁有的新生活。
只有我,還把自己塵封在那片舊時光里。
我真想笑著問他,「十七,你是不是已經不需要我等你了呢」
蘇宸的指尖,掠過我嘴角,諷刺「別綳著臉笑了,比哭還難看。」
我皮笑肉不笑的露出牙齒,回道「北京的霧霾太大,我感覺都飄進這屋裡了,真心待不下去了,我得撤了。」
蘇宸隨意的把手插入西裝口袋,對著台上的十七不屑的望了一眼「不就比我白了點嗎?趕明我回去好好捂個冬天,到時候讓你眼巴巴的過來稀罕我」
「蘇宸,你丫不自戀會死是嗎?」說完,我擱下香檳杯往大門出口處大步走去。
哪知道,身後這個難纏的冤家硬拽著我不撒手,還輕飄飄的打趣「這就走了,怎麼著也要跟你的小情郎打個招呼吧」
說完,
又使出殺手鐧,箍著我的脖子,夾著我腦袋,十分不雅觀的將我往反方向拖去。
「蘇宸,你放開我!我不想看見他,真的!你放手!」
「不想看見?我看你是望眼欲穿吧,安一,你不了解我,其實吧,我一向喜歡成人之美」
「成你妹!蘇宸!你就是故意的讓我難堪是不是!放手!快放手!」我顧不得形象,伸手大力想要推開他,無奈這個王八蛋手勁太大,甚至在我反抗之時,又收緊了力度。
蘇宸之前的笑意被打散,懶懶厲聲開口「難堪?你就沒想過,當著我面含情脈脈的看著周家小郎,老子會有多難堪!」
一些在場的熟人見到此狀,都捂嘴偷笑,低聲議論開來。
「我還以為是兩個長輩做主的聯姻呢,沒想到還真是郎有情妹有意啊」
「可不是,我老早就聽人家說這兩孩子早就在一起了呢」
「之前聽說沈家公子還捨身救美,看來這事都是真的呀」
......
搞了半天,
我和蘇宸的這些相互吐糟,在別人眼裡倒成了特別的打情罵俏了。
正想著怎麼撇清和蘇宸的關係,這廝忽然一鬆手,我腳下一個趔趄,所幸沒有摔倒。
「蘇宸你...」準備想要動手的我,一瞬間手停在半空中,這一拳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我的面前半米遠站著的正是今晚的金光閃閃的男女主角,周一凡和邱影。
邱影看起來二十齣頭,瓜子臉白白凈凈的,大眼睛漆黑嬌俏,青春明媚的氣息彷彿都要從那明亮的臉蛋上溢出來了。
她雙眸看了看我和蘇宸,莞爾一笑,清脆柔軟的聲音對著十七笑著說道「你猜他們是冤家呢還是情侶啊」
我感覺頭頂巨大的水晶吊燈彷彿都瞬間失色,眼裡只有他沉默而奪目的容顏,讓我心頭劇烈震蕩起來。
他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我就能觸摸的到,我們分明離得這麼近,卻感覺他的目光及遠。
一步之遙,中間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正正相對。
我想象過千萬種與他重逢的情景,我的少年會喚著他專屬的那個稱呼,走到我的面前,得意笑著對我說「阿一,小爺我回來了」
———或許,再也沒有這一天了。
十七清透的目光緩緩滑過我和蘇宸的臉,淡淡地對著邱影開口「小影,她就是沈家的獨女,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猛的心口一縮,感覺整個人像是在火上慢慢的灼烤著,又疼,又痛。
他的語速及緩,少了我記憶中少年的銳氣,卻有一份隱隱的、清冷的沉穩。
「沈安一,久違了」
極度梳理冷漠的語氣,讓我迅速收斂心神,我凝視他片刻,滴水不漏的開口「恭喜你,周一凡先生,祝你和邱影小姐早日結成連理,白頭到老。」
你說,讓我不要叫你三哥,我便不叫。
你說,自此之後再無沈一凡,我便稱呼你周姓。
我是多想上前抱住叫你十七,可是我竟然沒有信心叫出口。
哪怕我的內心雷霆萬鈞,唇齒之間也只剩下雲淡風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