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幾乎所有熟悉九念的人都會讚歎,讚歎她倔強而果敢。而在阿言面前,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把這一生的溫順柔情,全都捧出來,給他,不尤不怨。】
九念怔忪之際,那老侍女便走到浴簾後面,拽住了九念的胳膊,低聲責備道:
「過去呀!又不是第一次伺候男人!」
另一個侍女見到九念的頭髮只有一指長,不禁錯愕了一番,可是最終兩人卻都什麼都沒說,將九念從浴簾後面拽了出來。
實在不是九念膽子小,只是這硃紅色的衣裳,做工太讓人難為情了...
與其說是衣裳,不如說是紗幔,這薄薄的布料只能裹住她的鎖骨以下大腿往上,且是透明輕薄,使她的身材一覽無餘。紅色的輕紗圍在她的胸前,凸出了那曼妙隆起的曲線,白色的褻褲在輕紗下若隱若現,九念赤著腳,捂住胸口處,生怕那稀少的布料掉下來。
這大概是軍中女子最常穿的衣裳,用來侍寢,正合了男人的心意。
她為救紅箋陰差陽錯成了軍妓,現在連紅箋的面都沒見到,竟被人奴役到了帳中。床上若是躺著的是別人,九念一定寧死都不會過去,可是姒華言那一聲冰冷的召喚,卻讓九念的心裡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
此時帳中的燭火已經被那兩個侍女吹滅了一半,依照他們的經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已經用不著點上那麼多的蠟燭了。
屋子裡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只有床便的幾盞燈還在明明滅滅的亮著。此刻的九念,雙腳彷彿已不再是自己的,然而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步一步的朝他的床邊走去。
床上的藍色幔帳遮住了他的身軀,他的腿垂在床邊,一動也不動,安靜的帳中,能夠聽見他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九念莫名的有些心疼,她蹲下來,將他的兩隻靴子脫下,擺在床邊,接著在床邊坐下,望著他那用手臂遮住的半張臉,輕輕的嘆了口氣。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和阿言求情,看看他能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她一馬。
正在她不知該幹什麼的時候,床上躺著的人,唇間又動了動,並沒有什麼語氣的說道:
「衣服脫了。」
他口中的話,就像是一把冷箭,直插九念的心臟,她錯愕的低頭看向姒華言,可他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動作,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起伏,她甚至懷疑剛才跟她說話的是個死人。
「阿...」她本能的想叫他的名字,卻顧及有婢女在不方便說話,便收了收聲。
她身上本來就沒剩什麼了,再脫的話...
九念緊緊的捂著胸口,沒有動,她沉靜的動作似乎讓躺著的姒華言很不滿意:
「脫!」
九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進退兩難。
九念一貫是剛烈的,當初來俊臣要收她義女,九念都豁得出性命來也寧死不從,如今姒華言用這樣的口吻待她如軍妓,九念自然不能輕易服從,於是她想了想,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去脫衣服,便猛地轉過身,背對著他。
沉默,她用沉默在抗議這樣的侮辱。
九念正欲離開這令人壓抑的床邊,卻突然聽見身後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他猛地坐了起來,不由她反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瞬間天地彷彿倒轉了過來!九念被他一拽,重重的摔在了床上,姒華言沉重的身子壓上來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床上的藍色帳幔,那紗幔瞬間落了下來,如同一張巨大的網,將兩人罩在了這濃濃的酒氣之中。
九念的臉完全被那紗幔擋住了,眼睛什麼也看不見,感覺胸膛被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不禁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可剛咳出兩聲,便覺得自己的唇被一股濃重的酒氣封住了。
姒華言也被這紗幔纏繞住,不禁有些煩躁,他想要看見紗幔下的那張臉,可手臂一動便被這繁冗得紗幔糾纏住,最後他完全失去了耐心,眼中只能看到九念臉上唯一露出的下頜和如同缺氧的魚兒一般微張的嘴唇。
姒華言的雙眸一緊,幾乎是粗暴的,含住了她尖細的下頜,然後輾轉吞沒了她的咳嗽聲!
這不是吻,更像是一場廝殺,醉酒後的阿言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霸道,野蠻,暴力,重重的壓制住她的雙手雙腳,瘋狂的封住她的唇舌,讓九念想喊都喊不出。
這一切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讓她恐懼和害怕,她身上那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那樣的熾熱和剛硬,彷彿一把遊走在骨縫裡的快刀,使凌駕於痛苦之上的顫抖蔓延在她每一寸血液之中。
這鋪天蓋地而來的混沌之中,九念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布料悉數被褪到了腰際,冰涼的空氣侵襲全身,他身上的墨色緞袍也大大的敞開來,絲滑的布料摩擦在她腿間的肌膚上,撩起一片冰冷的微顫。
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頭往她白嫩的頸間探去,九念終於有機會說話了,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試圖令她清醒過來!
「阿言...阿言!」
濃重的酒氣和布料的摩擦聲淹沒了九念的低語,她以這樣屈辱的姿勢躺在他的身下,就連合上雙腿坐起來都不能。
她一時又羞又急,卻又不能大喊大叫,這幔帳蒙住了她的雙眼,糾纏著她的四肢,不安隨著他手上的力道而變得愈發龐大。
「阿言...」
他的動作隨著她的呼喚聲漸漸緩了下來,吻在她頸間的唇也漸漸變得柔和。
九念也因為他的陡然轉變而變得放鬆。
他的吻如細雨般漸漸落下,這是記憶中他們第二次如此親密。
第一次是在藥王府,她帶著病身去和他表白心跡,他也是這樣吻了她。
「況我連理枝,與子同一身,
昔為鴛和鴦,今為參與辰。」
她與他如同參星和辰星一般遙遙相念了三年,當初分別的誓言如同黃粱一夢,如今回想起來卻教人心痛。
九念忽然陷入了他這般溫柔里,一時間掙扎的動作也漸漸成了溫從。
見她溫順下來,姒華言的動作忽然也停止了。
他趴在她的身上,頭抵在她耳側的帳幔里,閉著眼,低沉的開了口:
「我以為你死了。」
九念的身子一僵,心底那份刻意掩藏了許久的情愫就因為他的一句話而釋放出來。
他這樣的哀傷的語氣,是什麼意思,是得知她沒死時失而復得的感慨嗎?
阿言還在乎她,是這樣嗎?
九念的心裡軟了軟,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便又讓她狠狠地跌進了谷底。
他的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她頭上黑亮的短髮,似乎對於她這樣短的頭髮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終於將頭抬起,那雙眼眸充滿了銳利,帶著濃濃的醉意逼視著她,語氣卻是陰沉而警惕:「軍妓?你這副青澀扭捏的樣子,哪裡像個軍妓?曾九念,你混入軍營,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讓九念本來放鬆下來的身軀為之一振!
原來,姒華言根本就沒有原諒她,從來都沒有...
在他的印象里,她還是那個跟在來俊臣身邊為非作歹的禍害,是害死他兄弟的兇手!
那麼如此看來,同他解釋什麼,他都會覺得自己是在撒謊。
九念放鬆了身子,想要合上雙腿,卻被他卡在身子間一分都動彈不得。
九念望著他執意探求的面孔,望著他恨不得從她口中得出什麼驚天大陰謀的眼神,忽然笑了。
「好...」她忍不住哂笑出聲,彷彿在跟一個胡鬧的小孩說話:「我是契丹的姦細,你信了吧?」
她這樣玩笑的無助樣子,竟讓姒華言愣住了。
姒華言感到自己被愚弄,有些惱火,當即鉗制住她的下頜,切齒道:「你若是不說,我便即刻將你丟出去!」
九念道:「呵,你讓我說什麼?我混入營中,是要救我的丫鬟,這個理由,你信了嗎?」
姒華言眉心一皺,說不上是頭痛還是在思索她說的話。
九念趁他出神,趕緊去推他的身子,可剛一動,卻再次被他用力的壓制住了!
「去哪裡!」
九念將態度放軟一些:「阿言,我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紅箋還沒有救出,二師兄又被帶走了,如果再耽誤下去,說不定就會出大事!
可姒華言喝醉了,根本就聽不進去她的話,一聽說她要走,濕軟的唇便又覆上了她的面頰!
他真的是喝多了,胡亂的在她的臉上、頸子上吻著,沉重的身子壓得她近乎窒息。
「阿言...不要!」她焦急地避開他的失態,不停地推搡著他的身體,然而她越是掙扎,他卻將她抱得越緊!
「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
他不停地怨恨著,呢喃著,哀傷的聲音忽然像是一把鎖,牢牢地將她定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為什麼,九念的心彷彿被一雙大手狠狠地攥住,收緊,再收緊,那般滋味,竟比當年的那把烙鐵燒在身上的感覺還要疼。
她的手慢慢的摟上了他的腰身,攥緊的拳頭漸漸鬆開,輕撫上他的後背。
「阿言...」
九念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夠聽得見,能不能夠聽得見她為他而變得柔軟的心。
阿言的這句話,彷彿是一把有力的刀,撬開了她塵封已久的柔情。
原來他對她,是有感情的。
...
疼痛,喜悅,旖旎,沉醉,都是這一晚上阿言賦予她的複雜感覺。
他彷彿在她身體里穿行而過,潑灑下許多不會發芽的種子,九念想哭,卻流不出淚,想呼喊,卻只是被動的承受著。
他和她的瘋狂,幾次消解,又幾次重燃,彷彿到了黎明才算真正疲倦下來,彷彿用盡了一輩子的狂熱。
帳外漸漸亮起,大概已是黎明。
九念動了動疼痛的身子,被他霸道的摟在胸口處,彷彿是被裝進布袋裡的獵物。
她抬起頭,想要看他,卻被他再次按住了頭,強迫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閉著眼,鼻息間的聲音有些濃重,淡淡的酒氣飄散在九念的周圍。
九念像是個自我防衛的刺蝟,蜷成一團窩在他的懷裡,沉悶而又疲倦的說:「天亮便放我走,好不好?」
她抻頭朝帳外望了望,剛要起身,卻再次被他拉入了懷中。
沒有辦法,她只好老老實實的等待著天光破曉。
他沉寂片刻,喉嚨間發出一個冷清的聲音,與他方才的瘋狂而炙熱的聲音判若兩人:「嗯。」
九念深吸一口氣,又輕輕的吐出來,閉上眼,窩在她的懷裡屈從於這曇花一現的溫暖。
幾乎所有熟悉九念的人都會讚歎,讚歎她倔強而果敢。
而在阿言面前,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把這一生的溫順柔情,全都捧出來,給他,不尤不怨。
而今夜,她竟以這樣的方式,成了他的女人。
...
很快,帳篷外便有了曦光,九念從床上坐起來,喚婢女將她脫下的波斯舞娘的衣帽拿過來,背對著床上那個不知道睡沒睡著的男人,她利落的穿好衣服,停頓了片刻,頭也不回的說了聲「多謝」。
姒華言睜開眼,沒有動,俊美的眼眸閃了閃,彷彿被那一句「多謝」的洒脫所刺痛,九念看也沒看他,毫不拖泥帶水的走出了這華麗卻又冰冷的將軍帳,急匆匆的趕奔軍妓營。
姒華言再也睡不著,他坐起來,扶著沉甸甸的腦袋,輕輕的捶了捶。
兩個侍女走過來,其中一個為姒華言端茶遞水,另一個則收拾床榻。
收拾床榻的侍女望著床單上的星星血跡,忽然驚奇的停住了。
這王孝傑將軍的軍營里難道還有處子?
侍女發愣之際,姒華言回過頭來,望著她手裡斑斑血跡的床單,目光愈發幽深了幾分。
那侍女見姒華言的目光幽黑得可怕,便趕緊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般,將那床單收起,走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