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那冰冷的刀刃抵在清無脖子上的時候,他的心理防線便崩潰了,先是一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當即哭著喊道:「小師弟!小師弟!救命啊!」】

九念已經找不到二師兄了,索性趁著日頭還沒升起之前,趕奔芙蓉帳的方向,打算先尋找紅箋。

黎明的空氣有些寒冷,九念僅僅穿著這樣一身薄薄的的舞裙,不禁在走路的時候抱緊了肩膀,守衛的士兵見她從姒華言的帳中出來,皆是用著異樣的眼光目送著她。

踏著這微涼的空氣,按照著來時的記憶快步的走向芙蓉帳,九念的腦子裡似是著了魔一般,不斷地閃現著昨晚的纏綿。

那肌膚摩擦的聲音彷彿從不停歇的撞鐘聲,糾纏在她的耳畔,他灼熱的呼吸以及那因為酒醉而揉碎在唇間的低囈,也餘熱未消的流竄在她的身體里,與這外界的冰涼空氣形成巨大反差。

「阿言...」她記得昨晚她驚心又無助的呢喃著他的名字,那是久別重逢后最真實的熾熱,剝去了現實的外殼,只剩下她最最柔軟的部分。

而他也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經驗,只用最原始的姿勢壓制住她,擒制住她,無止境的在她身體里肆意的掠奪著,彷彿怕她下一秒就會離開。

幸好,那樣昏暗的燭火下,那樣混亂的局面里,她背上的烙印沒有被他發現。

九念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擺脫掉這一晚的旖旎,迫使自己回到了救人的正軌之上。

她挨個芙蓉帳里找,大概每個芙蓉帳里都有二十鋪床榻,每一鋪都用帳子隔開,床上皆躺著熟睡的軍妓,軍中有令,過了子時士兵便必須離開芙蓉帳,所以九念走在這帳中,還算安全。

她一張臉一張臉的瞧看著,這個帳子沒有紅箋,她便向下一個帳子里走去。

這樣挨個的找了五六個帳子,還沒找到紅箋,心急之際,九念便突然聽到了帳外有喧嘩的聲音。

「芙蓉帳中的人!速到帳外集合——」

那兵卒的聲音如同震耳的號角,不停地吆喝著,帳子里睡著的女子陸續蘇醒過來。

九念趕緊鑽進了一張床簾里,想避一避,可正是這樣撩開帘子的剎那,恰好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紅箋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到九念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身旁的床位上有人說道:「這是出了什麼事了?」紅箋才猛地反應過來,吃驚的望著九念!

「娘子!」

九念也是一喜,下意識的對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兩個人什麼都沒說,支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一個士卒撩起帘子催促道:「都起來都起來!快點!將軍都來了!」

那些軍妓瞬間炸開了鍋。

一個軍妓問道:「軍爺,這一大早的!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啊!」

兵卒道:「方才在吉將軍的帳中發現了一名細作!是你們芙蓉帳出來的!將軍要徹查還沒有同黨!快點快點啊!都動作快點!」

紅箋是個聰明的丫頭,一聽便知可能和九念有關,便焦急地說道:「娘子!快鑽到我的床下去!」

九念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打扮,和格格不入的短髮,如果真的出去必然會露餡,便下意識的鑽入了紅箋的床下。

軍妓們都陸陸續續的出去了,只剩九念一個人躲在床下,而趕巧的是,集合的中心就在這個帳子前,所以外頭說的話,隔著薄帳的布料,清晰地傳進了九念的耳朵里。

軍中的大大小小的將領,皆被這細作之事驚動了,站在帳外嚴肅的望著這些集合的軍妓們,因為女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語的彷彿成了吵鬧的浪潮,使九念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直到有一個洪亮的兵卒高聲通報「王將軍、吉將軍、洛國公到——」

這些軍妓們似乎都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了,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九念側耳傾聽,似乎是聽到了二師兄的聲音。

「將軍!軍爺!我真的不是什麼細作!」

清無被五花大綁的跪在這些將領前,還穿著波斯舞女的衣服,只不過腦袋光禿禿的,明顯是個男人,此時像個待煮的螃蟹一般,不停地求饒。

清無的敗露,還要從一個屁說起。

昨晚他被吉雲戰挑中去帳里侍寢,可吉雲戰卻始終在帳內獨自喝著悶酒,情緒並不高的樣子,竟少了幾分當時的輕佻姿態,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清無自然心裡暗喜,若是今晚他不召喚他「侍寢」,那麼事情便不會敗露。於是清無跪在床邊一晚上,膝蓋都快碎了,那古怪的吉雲戰卻還在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淺淺酌著,期間出了兩次恭,回來又是繼續自斟自酌。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時分,清無的雙腿已然不是自己的了,他想動一動來緩解腿上的酸麻,沒想到這一動,卻帶出了一串響屁來——

「噗——噗噗——」

剛放出一聲的時候,清無的腦子霎時間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緊接著第二串第三串響屁放出來的時候,清無的面容上已然寫著四個大字——生無可戀。

吉雲戰的目光這才被這床邊跪著的「女子」吸引過去,不禁嫌惡的皺了皺眉,本就抑鬱的表情更加陰沉了。

他似乎是突然好奇起來,一個眼睛這樣美麗的女子,怎麼會做出這樣失態的舉動。

他站起來,忽然伸手一挑,便摘下來二師兄臉上掛著的面紗!

要說二師兄眼睛好看,那是真的,單拿出來還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可是面紗一摘,那寬臉蒜鼻大喉結一下子讓吉雲戰警覺了起來!

「你是男人?」吉雲戰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趕緊大喝一聲:「來人!」

於是二師兄便被五花大綁的捆到了這些將領面前。

軍營之中混進了其他人,還是個光頭,著實不是一件小事,王孝傑將軍向來是個暴躁的人,當即抽出刀來指著二師兄的腦袋,呵斥道:「說!你到底是什麼人!這軍妓之中是否還有你的同黨!」

二師兄恐懼的搖搖頭,不停地求饒,他畢竟只是個小老百姓,在這嚇人的軍刀之下,他也有些猶豫了,到底要不要供出他的小師弟。

吉雲戰在一旁把玩著手裡的寶石蒙古刀,眼中還帶著迷離的醉意,幽幽說道:「這細作方才在情急之下還咬掉了我衛兵的小指,真是該死,我方才都問了他,他堅稱沒有同黨,這要是來俊臣在,就什麼都查出來了。」

姒華言的表情似乎並不寧靜,他平直的嘴角緊緊抿著,似乎有一絲不安在上面隱約浮動著。

王孝傑一聽吉雲戰說他不如來俊臣,本來就暴躁的脾氣愈發的憤怒起來,他一把抽出刀,惡狠狠地抵上了清無的脖子,說道:「再不交代!本將軍一刀送你歸西!」

那冰冷的刀刃抵在清無脖子上的時候,他的心理防線便崩潰了,先是一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當即哭著喊道:「小師弟!小師弟!救命啊!」

九念是聽到了二師兄這樣瀕死的凄厲聲響才猛地從床下爬出來的!她心急如焚,死死的握著拳,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的時候,帳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紅箋從人群中沖了出來,立刻跪在了王孝傑面前,哀求道:「賤婢該死!賤婢該死!賤婢便是他的同黨!」

王孝傑放下刀,走上前來揪住了她的頭髮,像是揪住了兔子的耳朵,紅箋痛呼一聲,急中生智道:「這男人是我的相好,是想與我見面才偷偷混入這軍營的!實在不是什麼細作!」

九念心一驚,紅箋這是在替她擋刀!

王孝傑氣壞了:「混賬!」

他一腳將紅箋踹倒在地,幾個士卒衝上來,紛紛揪住了紅箋的頭髮。

紅箋痛苦的尖叫著,聽在九念的耳里實在揪心,她終於忍受不住這般折磨,將頭上的波斯帽子一扯!疾步衝出去!撩開了帳簾!

「住手!」

她凜然立在了那帳門口,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二師兄萬萬沒想到她真的會出來,低低的叫了一聲小師弟,而躺在地上的紅箋,嘴角的血痂再次裂開,淌出鮮紅的血來,焦急地大喊了一聲:「娘子!」

她為什麼要出來!為什麼!要死就讓她來替她死好了!紅箋絕望的看著她,眼淚不停地落下,反正,她也是活夠了...

吉雲戰有些錯愕,王孝傑好半天才認出她,眼中的凶光更加深了幾分,而姒華言,淡漠的眸中似暴風前的深海,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表情,只不過他緊握的雙拳背在了身後,身子異常僵挺。

九念一步一步的踱步出了軍營,冷靜而理智的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紅箋和二師兄,也順從的在王孝傑面前跪了下來。

立刻上來兩個兵卒,用刀指著她。

九念左右看看,咬咬牙,解釋道:「王將軍,我便是那個同黨,那軍妓是被我要挾才會這樣說,和她並無關係!可我和他也絕非細作。」

王孝傑哪裡還給她解釋的機會?

儘管只在侯思止行刑那日見過她一面,但王孝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她是來俊臣的女兒,是那個害死他義子和兄弟的酷吏之女!

王孝傑的刀不由分說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吉雲戰和姒華言皆是一驚,王孝傑冷冷的笑了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

吉雲戰連忙上前,語氣有些焦急的對王孝傑說:「王將軍,她是來俊臣的女兒,來俊臣雖作惡多端,卻對皇上忠心耿耿,她定然不是什麼細作...」

九念微微抬頭,冷然看向吉雲戰,她萬萬沒想到,吉雲戰臉上那永遠趾高氣昂的神色竟為她而變得驚慌,語氣中還帶著請求的意味,這著實讓她訝異。

而令她心寒的是,她的仇人站出來替她說話,可姒華言卻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屹立在她的面前,冷然相對。

彷彿昨夜那個與她不分你我的男子,那些浸透骨髓的熾熱,都不是他一般。

王將軍見吉雲戰替她說情,微微有些詫異,問道:「賢侄可是與這女子有過什麼交情?」

吉雲戰微微收了收臉上的失態,冷靜道:「並無交情。」

王孝傑點了點頭:「無論是不是細作,擅闖軍營都是重罪!」

正在這時,二師兄忽然急中生智,呼喊道:「將軍!將軍我們是來從軍的!」

王孝傑一聽更惱火了:「你當本將軍是三四小孩子嗎?由著你們這樣糊弄!來人!把這個細作給我殺了!」

九念聽聞要殺二師兄,一下子站了起來,就要衝上去,卻被人兩個人扳住了肩膀,九念掙扎道:「王將軍!我與他混入軍中不過就是為了救個軍妓!你身為威武道總管!是不是細作難道就一點辨別的能力都沒有嗎!憑什麼濫殺無辜冤枉好人!」

王孝傑氣息一揚,怒擊反笑:「你個小丫頭居然敢指責我?」

二師兄縱使到了這個時候還總是語出驚人,嘴欠的插了一句:「他不是小丫頭,他是我師弟!」

九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想死的話就閉嘴,然後凜然對著王孝傑道:「你不過是記恨來俊臣,我是他的女兒,你有本事沖我來!放了他們!」

王孝傑為之一振,竟想不到這樣一番話竟是從一個小女子口中說出,他不禁氣得發笑,轉頭看了看吉雲戰和姒華言。

「嘿!你們聽聽,你們聽聽!」

吉雲戰和姒華言的臉色皆不怎麼好,姒華言鼻息間的呼吸彷彿都在秉著,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那張倔強的臉。

九念看了眼二師兄,他的目光也正複雜的看著她。

「娘子...」紅箋趴在地上低低的哭泣。

一個是與她一同長大的紅箋,侯思止心心念念想要救出的紅箋,一個是本就是來幫她的二師兄,九念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出事?

王孝傑戲謔的看著九念,彷彿看著一隻掙扎著的,待宰的羔羊,他走過去,緩緩說道:「沖你來?呵,先不說你們是不是細作,你的這位朋友,咬斷我軍營士兵的一根小指,你若是能夠替他承擔,我便放了他!」

王孝傑使了個眼色,架著九念的兩個兵卒便放開了她,九念血性的眼眸一緊,幾乎是一點都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當即撿起地上的一塊大石頭,將左手置於旁邊的石台之上!手起失落!「哐」的一聲!那石頭便重重的砸碎了她的小指!

「不要——」

手掌間瞬間流出了溫熱的鮮紅色,那血多得嚇人,在這料峭的早晨升騰起白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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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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