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慧妃
昨天夜裡被折騰慘了的葉如月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悠悠轉醒,傅見深何時起的她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倒是傅見深那句讓她繼續睡的話記得很是清楚。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葉如月伸手敲敲自己的背又捶捶自己的腰,卻並不能夠緩解得了那一股酸疼感。
先前乍面對被翻了牌子的事實,她便忍不住想到皇帝是個種馬,偏偏她還避不了、逃不得……因而總覺得不大痛快。
現下落得個腰酸背疼的下場,她更是無言以對,不願回想昨天夜裡的事情,一時不察便望著帳頂發起呆。
恰逢杏兒又進來看葉如月醒了沒有,見此番情形,便咧嘴笑道,「小姐總算是醒了,奴婢這便讓人進來伺候小姐洗漱梳洗。」大約是樂得憋不住,沒有先去吩咐事情卻同葉如月說,「陛下今天早上走的時候心情看著很不錯,說不得小姐要有好事了呢!」
所謂的好事,多半為得了賞賜或者升了品階……然而葉如月想到自己如今也僅僅是個寶林,又有其他事情墊著,便高興不到哪裡去了。
這僅僅是一個開端,所有的事情才剛剛開始而已,高興得太早沒有用處。笑不到最後,下場依然是凄涼。
她扯了扯嘴角,略顯無奈,只催促杏兒去命人準備洗漱梳洗之事。
待到葉如月起身洗漱梳洗完畢,宮人已將早膳準備妥當,送到了屋裡。她正用著早膳,想著今天的安排時,鄭樂卻捧著聖旨到了芙蓉閣。
「秋闌宮葉氏寶林,自入宮以來,賢良淑德,甚得朕心,今晉陞其為才人。」
領著芙蓉閣一眾宮人跪拜聽旨的葉如月笑得羞澀領了旨,鄭樂忙請她起身也笑道,「恭喜葉才人了。」
葉如月道謝,讓杏兒大方賞了銀錢並送走了鄭樂。宮裡頭妃嬪晉陞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何況她僅僅是從正六品寶林升到了從五品才人而已,可想要不惹人注意卻是難事。
跟著聖旨一道兒被送到芙蓉閣的,還有相應的賞賜。鄭樂走了沒多久,文皇后以及其他一些妃嬪的賞賜便都陸續送到了芙蓉閣。
施壓也好,示威也罷,她只知道東西是給她的,自然便令杏兒登記入庫好好收起來,畢竟往後都是要還回去。
在眾多的賞賜中,一串紅珊瑚項鏈引起了葉如月的注意。項鏈上串著的珊瑚珠子顆顆圓潤而飽滿,色澤鮮亮純凈少雜質,握在手裡,很有質感。
「這是哪位娘娘賞賜的?」這樣大的手筆,葉如月猜測是四妃中的某一位,她確實想起了一個人,不過需要先同杏兒驗證一下她的想法。
杏兒看一眼葉如月手中的東西,便笑道,「是慧妃娘娘賞的,奴婢先前便覺得慧妃娘娘待小姐好了,今天也是早早送來了恭喜。」
確實,從御花園的那次之後,慧妃便多次與她示好。若是說慧妃沒有別的目的,她必是不信,但這樣持續的示好,令她沒有辦法忽視。
葉如月將項鏈遞給杏兒,命她好好收著,又道,「去命人準備一下,我去一趟碧霄宮,與慧妃娘娘好好的道謝。」
她確實該見一見這位慧妃了。
春夏之交,天氣漸躁,日頭更一天比一天大。
葉如月到碧霄宮求見慧妃,慧妃果然友好,請她到竹林下品茶吃點心。碧霄宮小花園裡翠竹叢生,罩出一辟清幽,往竹下擺上黑檀木茶几,煮上一壺清茶,雅緻非常。
慧妃李安竹與葉如月兩人對坐著,身邊的大宮女則在一旁跪坐著為兩人煮茶,竹子的清香徐徐從砂壺中逸出來。
「葉才人為了道謝便親自跑一趟,也是太過客氣,往後有空只管來找我吃茶聊天便是,用不得那麼拘禮。」李安竹的心情瞧著很不錯,對著葉如月滿面笑容,感覺不到一絲和善之外的情緒。
葉如月笑得略顯靦腆,忙接話說,「多謝慧妃娘娘抬愛,只是怕叨擾了娘娘,並不敢時常打擾。」
宮女將煮好的茶倒入茶盞,分別遞到了李安竹與葉如月面前,李安竹便很快轉移了話題,請她喝茶。
茶水入口,乍覺清淡,細品則回味悠長。葉如月卻無心品茶,不由暗自揣測慧妃到底何意。全然的善意?與其說她不信,不如說不敢信,或者說她更偏向慧妃是同皇帝那般想將她當槍,去達成些目的。
「先時便知葉才人身體虛弱,又在御花園暈倒,那便該多注意些好生調養才是,沒得又是暈倒又是跌跤的。」
「慧妃娘娘教導的是,如今自個也清楚,只想著莫到處摔了暈了給人添麻煩便是頭一件正經事。感念今兒覺得身體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又逢娘娘憐愛賞賜,才來叨擾謝恩。」
葉如月的一雙眸子甚是澄澈、無憂,端端望著李安竹,似全然不覺自己話中的不妥當。昨天才被翻了牌子,今天又被晉了分位,因而說葉如月的話不妥當。只是,她心中自有想法。
慧妃垂眼,微微而笑,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才說,「你自個心裡明白,便是最好的。」轉而又道,「先前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你同孟柔婉起了衝突,陛下又責罰了賢妃娘娘……我念想著,你頭一遭碰上這種事情,許是暗自驚嚇了許久。」
「說起來,你大約是不了解賢妃娘娘品性的。我同賢妃娘娘多吃過幾回茶,說起來自然曉得一些。賢妃娘娘雖則脾氣略有些急,但總歸是好的。同在這後宮,既要接觸便免不得有些摩擦,賢妃娘娘也從不曾記恨過誰。」
「我還記得,年節的時候,御衣局的人不小心將賢妃娘娘的新衣送到了我這兒來,賢妃娘娘也不曾說什麼。後來陛下知道了,也是命御衣局的人替賢妃娘娘連夜趕製了新衣。」
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葉如月仍是無辜的看著慧妃,卻是改不掉腹誹的毛病,心下嘀咕個不停。
賢妃,又是賢妃。
聽起來,慧妃這是一直都記恨著賢妃,因著賢妃到皇帝面前告她的狀還下了她的臉。雖然是趕製的新衣,但既然是皇帝吩咐的,又是補償,必然是比原先的要更加好。因為這事,慧妃心裡頭不平,也不難理解。
常言有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只不過,在與慧妃聯手不聯手之間搖擺了一下,葉如月依然選擇了後者。
她得罪了賢妃,毫無疑問,她沒有靠山,同樣毫無疑問,甚至皇后那邊,即便暫時不將她放在眼裡,也不可能待見她。
她無比清楚自己的立場,便更清楚慧妃若想背後插刀,不要太容易。即使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也不準備站隊。就是真的要站隊,她也只會站皇帝。
「聽娘娘這般說,妾便覺得安心許多。先前與孟柔婉之間的誤會,細細思量,確實不該,也能夠解釋清楚。日後若有機會,定然是要好好解釋,同孟柔婉解除誤會才好。」
李安竹只是笑,又抿了口茶水,心中思量,卻愈多兩分。
葉如月從碧霄宮回到芙蓉閣,總算摸清楚了一點慧妃的想法。至於未表明態度與其聯手是否得罪了慧妃,不在於她的態度,而在於慧妃的心眼有多大。
何況,今天親親密密,明天把人往刀口上送的事情不少。她依然堅持之前的想法,如果真的要在這後宮里站隊,她只會堅決的站皇帝不動搖。這後宮裡面,還有大腿粗過皇帝的嗎?
葉如月卻不知,她前腳剛走了沒多會,傅見深後腳便到了碧霄宮,去與李安竹討上一杯茶喝。宮女將將把用過的茶盞、吃過的點心收走,換上了新的茶具與水果點心。
傅見深瞧著似是有人來過,便隨口問李安竹,「這是誰來過同慧妃品茶聊天?宮裡頭這麼多人,便數你茶藝最好,能討你一杯茶喝,可是美事。」
「陛下謬讚,臣妾臉大,這便信了。先前葉才人身子不好,臣妾命人去送了些上好的靈芝讓她補一補身子,葉才人今日特地來與臣妾道謝了。」
說著她屏退了左右服侍宮人,這一次,慧妃親自替傅見深煮茶,「陛下又非不知,臣妾向來懶散,煮茶又最須耐心,哪裡敢憑著這點小茶藝去禍禍別人。想來只有陛下能夠不嫌棄臣妾了,只好煮給陛下一人喝。」
聽說是葉如月來過,傅見深眸光微閃,僅是淡淡道,「若是都有慧妃的茶藝,就是多幾*禍朕,也是無妨。」
他略一停頓,嘴角浮現點點笑意,不知想起了什麼趣事,轉而繼續說道,「先前在葉才人那兒,不說你茶藝的十分之一了,便是那茶葉都粗糙得很,喝著鬧心。朕算是沒了法子,只好命人取了些常喝的茶葉送到葉才人那兒備著,省得下次又喝那粗茶。」
慧妃心中輕顫,連帶著手都略抖了抖。她不過是提了葉如月一嘴,陛下便說了這般明裡暗裡護著葉如月的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莫不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她都輕易碰不得么?
即便面上陪著笑臉,慧妃也覺得這真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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