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碧游宮軒轅菲

遠古洪荒時代，天地間原是一片混沌，後有盤古開天闢地，其雙目化作日月，髮絲化作星辰，肌肉血液化作高山流水，鳥語花香，綠意盎然，此地是為人間界。

其間崇山峻岭無數，都是集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的修仙勝地，尤以崑崙、仙霞二山為尊，原始天尊與通天教主兩位神君各選其一建立玉虛、碧游二宮，廣收門徒，為尋道修仙之人大開方便之門，並約定於每年三月舉辦論道大會以供交流經驗之用。

今次的論道大會亦如期於仙霞山碧游宮如期舉行。

大會上，各山各洞道友循序發言，暢談修道之路上的利弊得失，煉製丹藥的經驗教訓，正在酣處，忽聞得一個女聲問道：「究竟何為道？」

眾人抬眼望去，發現說話的竟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生得倒也標緻可人，雖然稚性未脫，卻也因了形似孩童惹人憐愛。

在座的都是得道修仙的老翁，徒子徒孫們只能在殿外等候，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入內，而這位小姑娘竟有資格在這大廳之中落座，身份地位可見一斑。

果然，只聽台上通天教主訓斥道：「菲兒不得無理。各位，此乃軒轅菲，為軒轅黃帝後裔，如今在我碧游宮修仙，是貧道的關門弟子。」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這論道大會上竟有她一席之地，如若論資排輩起來，這還是自己的小師妹。

原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南極仙翁起身道：「師妹有禮，所謂道者，萬法之始也，尋道即為尋求力量之源頭，以求與日月同歲，與星辰爭輝。」

「那尋到了又如何？」

「自當是為人間謀福祉，恩澤於人。」

「自欺欺人。」姑娘嗤之以鼻，「一群道貌岸然的自負之人，如今這山下便有需要幫助之人，為何不下山相助，卻在這裡唇槍舌劍說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各人命運天註定，況且他們若一心向道，必能自救於危難之中。」

「試問他們衣不裹體食不果腹，拿什麼一心向道？便是尋常的一副丹藥，價格又何止千金，如今這道，簡直是胡說八道。」

「菲兒你太放肆了，還不給我速速退下。」看到對面的原始天尊始終面帶微笑，通天教主終於忍不住制止了自己這最小的徒兒。

「飛雪，我們走。」軒轅菲冷哼一聲，竟也不施禮，頭也不回出了大廳。

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狸聽到她的叫喚，站起身伸伸懶腰，在眾人的驚愕之中竄出了身子追了過去。

通天教主欠身道：「小徒頑劣，還請各位切莫見怪。」

原始天尊笑道：「令徒天資聰慧，觀點獨特，是為千年難遇的奇才，只是她六根不盡魔性未脫，需得嚴加管教才是。否則得道或是成魔，只在她一念之間。」

「師兄此言差矣。」通天教主也笑道，「小弟向來追求順其自然，那娃兒秉性不壞，只是不願學道，有何必勉強，況且她命中還有個情劫，度厄之後再學修道成仙也不遲。」

軒轅菲領著被喚做飛雪的白狐躺在後山涯上的松樹之下，心中還是極為不服：「我說錯了嗎？為何師傅要罵我？」

飛雪將頭埋在雙腿之間閉著雙眼睡覺：「人家談論道法，又與你何干，偏要強出頭，自己找罵又能怪誰？」

「連你也落井下石？」軒轅菲翻身躍起，揪著飛雪頸部的皮毛將它拎在半空，「我決定了，今晚便烤了你。」

豈料飛雪還是沒有睜眼：「斯文點，有人來了。」

軒轅菲猛然回首目光如炬：「誰在那？出來！」

飛雪打了個哈欠：「過門是客，別嚇壞了人家，只不過是初次來仙霞的第三代弟子。」

果見草叢之中一陣窸窣，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走了出來，見到軒轅菲，立即彎腰行禮：「弟子楊戩，參見軒轅師叔。」

這一聲師叔竟讓軒轅菲有些臉紅：「你不在殿中聞道，跑來這裡做什麼？」

楊戩聞言伸手撓了撓頭：「其實弟子也對修道沒興趣，只是師傅讓做，弟子不敢違背，適才師叔適才雄篇偉論之時趁師傅不備偷跑了出來，打擾師叔清修，真是罪該萬死。」

軒轅菲聞言笑道：「原來是同道中人，那便過來坐吧。」

看到楊戩低頭落座，軒轅菲拍拍他肩膀：「你我年歲相仿，不必以叔侄稱呼，你叫我菲兒便可。」

聽著楊戩支支吾吾叫不出口，飛雪在一旁閉著眼睛搖頭：「糟了，這丫頭春心蕩漾，可似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別，菲兒姑娘，我知錯了。」

軒轅菲聽不得它啰嗦，探手抓著它的脖子拋出了七、八丈遠。

飛雪在空中一個轉身，穩穩落在身後的草地之上：「哼，重色輕友。」也不管漸漸聊入佳境的兩人，走進了遠處的翠色竹林之中。

論道大會在持續了十天之後終於落下帷幕，各路大仙打道回府，這幾日中已與軒轅菲打成一片的楊戩雖是萬分不舍，也終究要隨師傅離去。

看著心懷惆悵的楊戩，軒轅菲竟似個大人一般拍拍他肩膀：「正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小師侄不必難過，如若有緣，自會有相聚的一日。」

還在與朋友告別之中，聽見侍童大喊：「菲兒，師尊讓你帶飛雪去見他。」

軒轅菲眉頭微蹙，心道不妙，之前在論道大會上目無尊長太過放肆，想必師傅是要秋後算賬，只怕這頓板子是跑不掉了，無奈之下只得帶了白狐硬著頭皮走進了碧游宮大殿。

殿中央，通天教主盤膝而坐，雙目緊閉，神色安然，軒轅菲行至身前雙膝下跪：「弟子參見師傅。」

通天教主聽得她言並未睜開雙眼，只淡淡道：「菲兒，你來我碧游宮多久了？」

「回師傅的話，弟子五歲上山，今年十七，已有十二年了。」

「已經有這麼久了嗎？」通天教主似乎有些狐疑，「可為師見你的問道之術似乎並未有所長進啊，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學？」

「不錯，我就是不想學。」既然橫豎都是死，能夠直言不諱述說心中之意也算是死能瞑目了，軒轅菲頂著對師傅的大不敬之罪昂首回道：「我寧願做個凡人，並不想尋道修仙。」

「唉，凡事皆不可強求，為師也不為難你。」聞她言語，通天教主微微嘆了口氣，右掌平攤伸出，左手輕甩拂塵，只一瞬間，右手掌心已多了一物，那是一桿長約丈余的銀槍，「此槍名躍凰，為師將它連同殿外的獨角神獸一併贈於你，拿著它做你的凡人去吧。」

軒轅菲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半天才道：「師傅你是說，我可以下山了？」

「你目下所習法術足以自保，又不肯修習成仙之道，還想一直賴在為師這裡么？」

軒轅菲立即俯下身去行三跪九叩之禮：「弟子拜別恩師。」隨即站起身，提起躍凰神槍，領著白狐衝出門去，果見山腰之上那隻獨角獸正在悠閑地啃著草，軒轅菲興奮地大叫：「此番總算是海闊從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你可想清楚了，山下可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對於白狐的提醒，軒轅菲竟然充耳不聞：「我要先吃冰糖葫蘆，不不，先買風車，還是冰糖葫蘆好了。」自言自語之中，軒轅菲已跨上獨角獸，念動咒語收了神槍，雙手猛拉韁繩，獨角獸立即會意，掄起四蹄，如流星般瞬間竄了出去。

那隻白狐搖了搖頭，默念了一句：「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下山。」心中雖是不悅，卻也還是緊隨其後，出了仙霞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