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鍾慶然和簡明宇如此做法,越發挑起城衛們的好奇心。饒是如此,他們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儘管鍾慶然和簡明宇,都不是那等,性子兇悍狠戾、陰晴不定之人。
隨著過去的時間越久,城衛們心越發癢得不行,仿似有千百隻小貓爪子在身上抓撓一般。
城衛的異常,鍾慶然自然看在眼裡,不過,他沒有理睬。他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既然他們不問,他也就不多此一舉為他們解惑。
忍耐終有限度,鍾慶然和簡明宇又不是吃人猛獸,這一天,總算有人大著膽子上前,將這幾天越堆越高的疑惑,宣之於口。
簡明宇跟鍾慶然早就商量過,若有城衛問起這事,他們該如何回答。簡明宇目光平和地看著,立在他面前的城衛,態度極為尋常,那人卻不知道為何,感覺壓力山大。
簡明宇沒有做過多掩飾,直白地說道:「霧果還剩一些,眼看要進入三伏天,要是壞了,怎麼對得起,我們千辛萬苦把它們,從霧谷帶回福城付出的血汗?」
支著耳朵傾聽的城衛,皆一副恍然大悟狀,是了,他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那等奇異的場景,眾人至今回想起來,依然念念不忘,就是不知道,城主是如何將霧果完整保存下來。他們沒記錯的話,霧果離枝后,一刻鐘便消隱無蹤。當初他們以為,是有特殊材質的盒子盛裝,才能將霧果帶走,現在一回想,蹊蹺的地方太多。
城衛們倒也沒多想,霧谷這樣的奇景都出現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沒準城主運氣好,誤打誤撞,想出法子,使霧果得以存留到現在。城主自小吉星高照的事,他們可都有聽說。嗯,錯不了,一定是這樣。
鍾慶然絕想不到,城衛們思維發散力如此之強,僅靠腦補,便自行將破綻百出的地方,都給補全。
本來,簡明宇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城衛一個個疑惑不再,他便將到口的話給咽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沒傻到事情完美解決后,還畫蛇添足,多上一嘴。
「怎麼了?」鍾慶然看簡明宇神色有些不對,忙上前小聲問詢。
簡明宇沒有立即回應,思忖片刻,斟酌半晌,才壓低聲音,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剛才那群鹿特別聰明?」
「有嗎?」鍾慶然面帶疑色。
圍繞瀚海州的山林,常年無人光顧,鹿群在其中出沒,是極為尋常之事。況且,鍾慶然連鹿群的影子都沒見到,沒過多留意,未察覺到異常之處,實屬正常。就像簡明宇相信鍾慶然,鍾慶然同樣,不會無故質疑簡明宇,他這麼一問,不過是本能反應罷了。
他們此行,原沒有狩獵的打算,鹿群跑了便跑了。讓簡明宇上心的是,他剛巧發現離他們不遠處,有鹿群活動的痕迹,循跡而來,鹿群已經跑遠。到這都沒出現任何問題,哪知,簡明宇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畢竟,即便是原始山林,也要頗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鹿群,既然送上門來,不獵上幾頭,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問題也就出在這裡,當簡明宇再次觀察,鹿群離開的行蹤時,發現它們留下的痕迹,不再清晰可辨,恰恰相反,蹄印多且雜,就算是簡明宇這個尋蹤高手,都難以再行追蹤。
這種異狀,若放在發現霧果前,或許簡明宇並不會放在心上,想不通,便不想了,偏偏家中就有點白和鳴雷這兩個,明顯違反自然常規的老鷹做參考,這就由不得簡明宇不往深里想。
簡明宇將自己的發現和懷疑,一五一十告知鍾慶然。話畢,兩人面面相覷,竟同時怔住。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這裡和霧谷相去甚遠,就霧谷對鳴雷的影響來看,霧果對鳥獸的吸引力,被限定在一定範圍內,常年生活在這邊山林的動物,是絕無可能,橫跨瀚海州,跑到霧谷去進食霧果。
懂得掩蓋行蹤,這是何等聰明的行徑?要鍾慶然相信,這只是鹿群的正常行為,打死他都不信。他問過簡明宇,得到的是否定的答覆,真相已躍然眼前,由不得鍾慶然自欺欺人。
看來,除了霧谷之外,還有其他類似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是覆蓋全球,還是只出現在,圍繞瀚海州的崇山峻岭中。這還沒什麼,最要命的是,人作為站在這個世界,最頂端食物鏈的族群,貌似對霧果一點都不敏感。鍾慶然絲毫不懷疑,以他和簡明宇的資質,會不在霧果的影響範圍內,最大可能便是,霧果壓根無法召喚,輻射範圍內的人群。此消彼長下,人類的未來不妙啊。
點白和鳴雷,目前已有十幾歲孩子的智力,食用過霧果的其他動物,暫時倒沒發現異狀,要是其他物種都如此,鍾慶然不由打了個寒顫,趕緊打住如此恐怖的念頭。
想到這,鍾慶然推翻原先隨便挑選幼崽的想法,湊到簡明宇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很快,簡明宇便下令,讓眾人原地休息。
無可奈何下,鍾慶然打算再次動用福運珠的力量。自打從邊城回來后,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使用耗費福運的方法,最多也就是,運用福運和銅之間相互轉化的功能,那個不消耗福運,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這邊,鍾慶然忙著將指針錶盤刻度,一一標上相應數字,從一開始,五十九收尾。那頭,等眾人歇息片刻后,簡明宇指示城衛,先把幼獸和雛鳥,給套上帶有數字的木製指環,同樣,始於一,終於五十九,超過這個數的,先擱置一邊不管。
等將這一切都搞定,鍾慶然心裡想著,從帶有標號的六十隻鳥獸中,選出能被霧果召喚的那部分。此念頭一過,他便轉動指針,發現指針轉個不停,和簡明宇交代幾句,城衛又一通忙活,標有后三十個數字的指環被撤下。再次轉動,指針停在空白處,顯然,沒有符合要求的鳥獸。
鍾慶然將心神沉入福運珠中,發現福運消耗量還在承受範圍內,便打算繼續。如此重複幾次后,所有資質符合要求的生靈,都被一一挑出,無一遺漏。看著福運珠積攢的福運,下去了一小截,鍾慶然頗覺肉疼。
他在心中盤算一番,發現,就目前這種,發現適配生靈如此低的概率,在福運耗費到一定程度時,不可能達到霧果的數量。鍾慶然不無遺憾,卻也沒有強求,他能得到這莫大機緣,已是福運繞身的結果,這等運道,旁人可是想求都求不來。
接下來,城衛們按照簡明宇的意思,將被淘汰的蟲類都放歸大自然,鳥獸幼崽卻沒有。失了父母庇佑,在危機四伏的山林中,它們很難存活。鍾慶然決定積點德,將它們都帶回家養,就當養寵物,若適配生靈數量不足,直接拿它們頂上便是。
做完這些,鍾慶然不再盲目尋找,直接根據福運珠的指示,選取離他們最近的適配生靈。有了目標之後,速度便快上許多,除了必要的狩獵休息之外,一行人幾乎不因任何事而停留。
饒是如此,待福運下降到既定程度時,也還是足足過去了十來天。見此行任務圓滿完成,休整一晚后,於翌日,鍾慶然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往回趕。
霧果每日耗費福運甚巨,早一日回去,早一日和這些生靈培養出感情,便能早日讓它們服食霧果,鍾慶然的負擔便能早日減輕。
由於急著趕路,鍾慶然一行人返回福城時,各個都風塵僕僕,髮絲凌亂,外衫上更是有不少破口之處,把鍾老爺子夫婦嚇了好大一跳,直至鍾慶然說明情況后,兩老這才安下心來。
鍾慶然此次出行,鍾老爺子夫婦倒是沒太大擔憂,兩老知道三孫子小夫妻的能耐,進山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不大,這和去邊城那次不同。那回,不光要警惕邊城,還得和冰天雪地,這樣的惡劣氣候相抗,心中怎能不為此擔憂?
連續趕了好幾天路,一晚上過去,鍾慶然重又變得生龍活虎,更不用說身體素質更好的簡明宇。這點程度的疲累,對他來說,雖不至於像家常便飯那麼隨隨便便,至少也差不離。
隨著時日推延,鍾慶然越發感覺到,霧果的莫大效用,腦袋清明不說,體質也一日比一日好,至今為止,霧果還在發揮功效,就是不知道,這般潤物細無聲的改善,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鍾慶然心中非常矛盾,他既希望霧果功效越大越好,又不想如此。從霧谷的情況可以看出,其他生靈得天獨厚,唯獨人類被排除在外。站在人類的立場上,鍾慶然希望,霧果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沒了它,這個世界還是人類作為主宰,沒有哪一種生物能威脅到人類的地位。
只是霧果既已出現,誰也不清楚,這個世界以後會怎麼發展,那麼鍾慶然也只能盡量爭取更大的利益,將霧果效用最大化,是他必須要做的。
鍾慶然沒那麼貪心,他從來沒想過,要把持所有資源,那些有幸被霧果挑中的鳥獸,除了留下一小部分供自家用之外,其餘他都會分派下去。至於怎麼分配,這個簡單,讓幼崽們自己挑選主人便是。再怎麼說,這些小生靈,在各自族群中都出類拔萃,比尋常動物更加聰明,有著自己的喜好,強行逼迫它們,只會造成反效果,搞不好,還可能反噬主人。
當然,鍾慶然帶著簡明宇,和這些多半都為幼生期的動物,天天廝混在一起,努力培養感情,就連餵食都不假手他人,自有他的私心所在。為了保護家人,守衛福城,他不憚以最壞的角度,來考慮此事造成的影響。一旦這些服用過霧果的生靈,力量遠超常人,那麼它們的主人,便有可能心思各異,自行糾結起一支反抗軍,也未嘗不可能。失控的結果如此可怕,鍾慶然必須留有後手。
鍾慶然和簡明宇,將這些小動物都安置妥當后,便回房洗簌休息,沒再搭理,這可忙壞了鍾老爺子夫婦。
兩老那個愁啊!
由於種種原因,小動物被暫時養在正院東廂房中。要是只有鳥獸倒也罷了,福城百姓多出身農家,有幾個沒養過雞鴨豬?不過佔了個野字,照貓畫虎,誰不會?最多仔細著點便是,可那些籮筐中的各色蟲子是怎麼回事?山蠶蜂子兩老還能接受,至少聽說過有人侍弄這些,那旁邊的蜘蛛、螞蟻、螳螂、蚱蜢、地龍……
鍾老爺子夫婦一輩子和田地打交道,要說怕這些,尋常里都能見到的小東西,那不可能。問題是,任何事物,一旦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就足夠讓人膽寒,更不用說,這些原本就賣相不怎麼樣的蟲子,盤踞在一起,那效果更是杠杠的,看一眼就讓人瘮的慌。
得虧計劃趕不上變化,鍾慶然放棄原先的打算,採取貴精不貴多的原則,不然,規模只會比現在更加龐大。
鍾慶然交代的匆忙,兩老只能愁眉苦臉地照著做,先將今天應付過去再說。
這一覺,鍾慶然睡得很沉,等他神清氣爽地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對此,他早就習以為常。如今,鍾慶然身為一城之主,有公務在身,怎麼著也得做做樣子,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將上衙時間推遲到辰末巳初,想真正一覺睡到自然醒,只能等到休沐時分。
鍾慶然將福城各種政務,分門別類派發給手下官員,需要他處理的事情並不多,用不著坐班,每天上衙處理完畢,便回家忙活自己的事情,日子過得倒還算輕鬆。
鍾慶然起床的時候,房中只他一人,想必,簡明宇已經去了校場。
「慶然,那個……」
看著童氏欲言又止的樣子,鍾慶然心中瞭然,明知故問道:「阿奶,怎麼了?」
見三孫子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童氏正了正臉色,索性豁出去道:「那些蟲子,你準備怎麼處理?總不能一直養著吧?」
童氏這麼隨口一問,竟然得到鍾慶然的贊同,她不由打了個寒噤,滿眼都是白花花的蟲身。
鍾慶然見好就收,他可不想真嚇到童氏:「阿奶,我們就養一些時日,等過段時間,便交到專人手上。」
童氏拍了拍胸口,吁出一口氣,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她可不想整日里伺候那些讓人渾身不舒服的小東西。
「阿奶,你去挑一隻,到時候讓它跟著,我也能更加放心。」鍾慶然提議,「要挑親近阿奶的。」
對於其他親人,鍾慶然可能還有所顧忌,鍾老爺子夫婦,他是一點都不擔心,早挑早好。
聞言,童氏來了興趣,撇開那讓他起雞皮疙瘩的蟲子們,其他動物,她瞧著就歡喜,若不是想著慶然不會無緣無故弄這麼多幼崽回來,必有其目的所在,便沒開口,眼下,寶貝孫子都這麼說了,她哪裡會拒絕?
「慶然,時間不早了,趕緊將早飯吃了,阿奶這就挑小東西去。」童氏步履輕快地轉入東廂房,只余話音在正院中飄蕩。
看著這麼活泛的童氏,鍾慶然笑眯了眼。老人家就該這樣,可不能整日里死氣沉沉,那樣壽元不會長。
鍾家正院東廂房,如今都被小動物們佔據,蟲鳥獸各佔一間。
童氏比較喜歡帶毛的獸類,她看著一個個毛絨絨,吃飽喝足,團在一起,都還沒一個月大的幼崽,眼裡儘是歡喜。
這些小傢伙,到現在都還有不少沒有斷奶,真難為慶然他們費心找食。
聽到開門聲,部分幼獸睜開一隻眼睛,覷了童氏一眼,又繼續酣眠,更有一些,連理都不理她。
童氏將慶然的話奉做聖令,既然三孫子交代要挑自己喜歡,對方也樂意親近自己的幼崽,她便一絲不苟地照此執行,對於看不上她的,也不去多費心討好,直接奔著那些拿眼睛瞅著她的小傢伙們。
童氏將醒著的幼獸都抱到地上,圍在她腳邊,仔細觀察它們的表情,最終忍痛放棄威武的猛獸,選了對她態度最為親善的一隻小野貓。
將幼崽重新放回原位,童氏樂呵呵地抱著小貓,步出東廂房。她心裡那個美啊,等老頭子回來,還不得吹鬍子瞪眼?這次該她拔得頭籌,誰讓老頭子這麼點背,這個時候恰巧不在家呢?
要是鍾慶然知道童氏心中的想法,估計只會扶額嘆息,老人家的心思,不好猜,爺奶之間別苗頭,他站旁邊看戲沒問題,參與進去就要命了。
再說,這事也怪不得鍾老爺子,鍾慶然不在福城的日子,都是他在打理政務。這不,鍾老爺子瞧著三孫子這些天比較累,他便主動提出多代班一天。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鍾慶然都沒有不允的道理。
等到臨近午時,鍾老爺子慢悠悠,踱著方步回到鍾家正院,迎接他的便是,童氏提著個籃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向他炫耀的場面。這還了得?鍾老爺子不幹了,立馬想明白,轉身故作平靜,實則腳步快了幾分,轉道東廂房。
「喲,老頭子,你急什麼急,我話還沒說完呢!」童氏見狀,不敢再打趣,忙跟上。
「不就選只小動物嗎,簡單得很,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名堂不成?」鍾老爺子停住腳步,一臉狐疑地看著童氏。
「哎,還真有。」童氏放下籃子,湊到鍾老爺子耳邊,小聲說道,「具體咋回事,我也不清楚。不過,慶然說了,讓咱挑互看順眼的小傢伙。慶然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咱就照著辦唄!」
鍾老爺子深表贊同,沉思片刻,說道:「你那小貓崽子怎麼挑的?」
童氏把她的選擇過程,如實告知給鍾老爺子。有這麼個現成例子在,鍾老爺子也不費心思量,直接照著辦。等兩老離開東廂房時,鍾老爺子手上多了只「狗」或者「狼」?崽子還太小,目前不大看得出來,等慶然明宇回來,再問他們進行確定。
鍾慶然用過早飯後,去華夏書院逛了一圈,見書院運作一切正常,便趁著課間,去找那三個學辨葯製藥的學生。
鍾慶然和簡明宇不同。簡明宇負責教授武科,助教就有好幾位,他不在的時候,由助教頂上便是。鍾慶然則不然,幾個大夫既要任教中醫術,還要負責診治病人,哪裡有空幫忙鍾慶然代課?再說,他們並不以藥學見長,也不敢隨意施為,萬一哪裡出了差錯,這不誤人子弟嗎?醫科區別於其他科目,不管救治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可能小病變大病,甚至治死人,哪裡能隨意糊弄?
鍾慶然這一走將近一個月,藥學便也跟著停課一個月。他事先也沒想到,會花這麼長時間,是以,提前布置的課業不多,估計他們早就做完,剩下那些日子,只能靠他們自覺。就他對唯三學生的觀感來說,這點他毋須擔心,三個學生自覺著呢。
課間很短,鍾慶然光把他三個學生都找齊,就費了不少工夫,剩下那點時間,只能長話短說,和他們交代完,從明天開始複課,並把作業都收攏,便到了下一節課時間。
鍾慶然認真批改著,學生們交上來的作業。和他想的沒差,他的三個學生都很用心,儘管作業不是全都正確,至少他們儘力了。對此,鍾慶然很滿意,這三人腦子都不愚笨,加上態度極為端正,這就難得了。只要他們將這種態度,一直這麼維持下去,未來可期。
鍾慶然放下作業,仰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書院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人主觀性太強,靠人治,真心很難做好,無論原先想的有多好,到了最後,都會發展成面目全非的樣子,他只能在各種規章條例上面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