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城裡滋養三兩日,秦可兒風寒痊癒,身體大有好轉,喻秋涵便退了來客居的房間,兩人去了北城區的蘭府。
「蘭夫人四月壽誕,你師父到時候來便是了,為何定要我們先來拜訪?」秦可兒走著問著,「再者說,山上不是養了那麼些飛鴿,腳程理當比我們快多了。」
「師父早年闖蕩江湖,結交了不少好友,但就屬這蘭家夫人情誼最深。」
「深過你我?」
喻秋涵撇頭看她一眼,秦可兒咯咯笑了兩聲不多說了。
「往時師父確是靠飛鴿傳書的,不過前幾月的鴿子至今未歸。」
「迷路了?」秦可兒問。
喻秋涵搖搖頭,山上養的鴿子怎可能有迷路這一說,師父心有不安才讓她們親自前來看看,借壽誕之時,探探多年未見的故人。
京城正當春日好景,風簾翠幕,煙柳繁花。她們清閑漫步,踏過溪水小橋,終於遠遠看到掛著蘭府牌匾的大院。
然而牌匾破裂歪斜,大院雜亂冷清。
喻秋涵心頭一緊,與秦可兒匆匆進門,裡外搜找一番一個人也沒發現。被打砸不堪的院落落敗至少也有兩月有餘,灰塵不說,蜘蛛網都結了好些處。
「怎麼會這樣,我們來錯地方了么?」秦可兒道。
喻秋涵站在院中,左右顧看,「北城蘭府,僅此一家。」
「那便是,出了什麼事……」
這些日子在城中倒也沒聽說有什麼事,或許是她們沒留心思。秦可兒蹙著眉頭看這滿地狼藉,「這般景象,莫不是被抄家了?」那下一步豈不就是問斬?
「我當速速給師父書信一封。」
三日光景,司空翎已在來京的路上,前頭是衙門縣太爺的馬車,郁苒沒坐在車裡而是馭馬護在一旁。
司空翎一路無聊,便目不轉睛的盯在郁苒身上,足以打發時間。
「小苒啊,後面跟著的是何人?」縣老爺閑來終於想起問問。
郁苒回眸看了一眼正和小蘿蔔拌嘴的司空翎,淡淡道:「是小苒的一個朋友,正巧也去京城,便一道走了。」
「既然是朋友,又一道而走,怎麼也不見你去打個招呼說說話?」
「小苒得保護義父義母的安危。」
縣太爺笑著擺擺手,「也不是多遠,再說青天白日,大路寬敞出不得事。」
郁苒不由猶豫,又看了一眼司空翎,正被對方抓了正著,她忙回頭,「可……」
「去吧去吧,」縣太爺道:「總陪著我和你義母,你也無聊,年輕人一起有話說,去吧。」
郁苒點頭示禮,拉了拉馬繩便落了速度,馬車走在前頭,後面的司空翎很快趕上來。
「怎麼了?」司空翎納悶道。
「無事。」郁苒搖頭,雙腿輕夾馬腹,速度又漸漸跟上來,「你們這般跟著,難免義父發問。」
「問到我了?」司空翎笑問,「你如何說的?」
郁苒目視前方,「還能怎麼說,說是朋友,他便讓我過來與你說話,以免失了待友之道。」
「哈哈……」司空翎朗聲一笑,「瞧不出,你這義父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總歸也做了一件好事。」
郁苒心有聯想,默而不語,司空翎知她孝義過人,也不再拿此開玩笑。
「說說你那義兄,是何人許?」
「義兄郁珅,五年多前高中武試探花,如今任職朝廷兵部侍郎。」
司空翎認真的挑了挑眉毛,「不錯不錯,沒想到陵川一個小縣城也能出這麼一個人才。」
「自他入京,我與義父義母已有五六年不曾見過他了,說起來若非此番有大喜之事,怕是不知還要等多久。」
司空翎又認真的批評,「京都繁華,怕是早就迷了心,如此,該屬不孝。」
郁苒搖搖頭,「他也曾想回來,但是義父在書信中卻嚴令他不許回來。」
「若記掛老父母,又何必在意信中言語,他回來便回了,頂多三兩句責怪,可不是欣喜更多?」司空翎頭頭是道,「再者說來,又不是讓他回陵川不走了,只是偶爾省親他卻一次也沒有,是多大的差讓他忙得分毫也抽不出身?」
郁苒笑了笑,「說起旁人皆是義憤填膺,那麼你呢?」
「我?」司空翎一愣,繼而泄了氣,「我那是貪玩,回去師父和師姐都會管著我……再說,我最後不還是回去了么?」
郁苒嘆了一口氣,「我這義兄說孝道,並非你所理解。朝堂之事並非衙門當差,他從高中至今位居侍郎之位,其中付出怕是你我所不能估計。五年不長不短,勉強得一個穩定,如今娶了媳婦,當有所好轉。」
司空翎心道別家之事她或許確實不能全局看破,便也不多嘴摻和了。
「聽說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官戶小姐,賢淑溫婉,清秀佳人。」
「那我倒想瞧上一瞧了。」司空翎說著偷瞄了郁苒一眼,「你別多想啊,我就只是瞧瞧。」
若不是縣老爺馬車悠哉,司空翎從陵川去京城用不著半月時間,而今卻不知不覺過了近二十日。
郁苒一行去了侍郎府,司空翎則是想辦法和先喻秋涵兩人碰面。
舟車勞頓,找人也不在一時一刻,司空翎和小蘿蔔先找了一家飯館填了肚子。
「你們聽說了么,廢太子昨日在獄中自盡了。」
「自盡了?那豈不是畏罪自殺?」
「還有什麼畏罪不畏罪的,證據確鑿,鐵板釘釘的死罪。」
「倒也是,要是別的事,畢竟是皇上的兒子能免則免,但這謀逆造反……」
「小點聲!」
「這事還扯上了好些朝廷大官,三省六部的人免不了要大換血了。」
小二把飯菜端過來擺在桌上,司空翎拿起筷子,習慣性的摸了摸耳朵。
他們來的可真是時候,正趕上廢太子自盡,朝官換血。想來就算如今看起來這京都還一片安靜,但暗地裡怕是早就風雲攪動,煙霧迷濛了。
不過這些是非與她們又無甚關聯,待師父交代的事情過去,她們便離開京城,再大的風雨也滴水不沾。
司空翎低頭吃著飯,耳邊又聽到有客進門的腳步聲,她本沒在意,卻越聽越熟。
當即回過頭去,嘴角的飯粒還不及舔掉,雙眼便大放了光彩,「師姐!」
喻秋涵聞聲瞧來,不等開口秦可兒便先上一步,坐到小蘿蔔身邊,「還真是你們,何時到的?」
喻秋涵也過來坐下,司空翎叫小二添了碗筷和飯菜,「今日剛到,正準備去尋你們,哪知這麼湊巧。」
「說好遲到幾日,你這都過去了多久?」喻秋涵冷不丁開口,語氣不善。
司空翎嘿嘿笑著,拉著她的手臂撒嬌,「不知不覺就耽擱了嘛,師姐彆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去去去,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秦可兒立馬把司空翎的手從喻秋涵的胳膊上拿開,宣誓主權似的把喻秋涵往自己這邊拽了拽。
司空翎白她一眼,倒也不爭了,她想了想剛要吐出一個「蘭」字,立刻被喻秋涵眼神制止。
司空翎當即知道事有不妙,瞧了一眼周邊吃飯的食客,壓低聲音:「發生了何事?」
「此處不便多說,吃了飯,找個靜處再議。」秦可兒道。
司空翎本來信心滿滿的想,朝堂之事再大再混,只要她們站的遠遠地不被波及,就和她們沒有關係。可如今蘭府被抄家,所有人收押天牢,不日處斬。喻秋涵書信一封回山,師父他老人家當即心急如焚,讓她們暗中探查事情內情,自己正趕在來的路上。
「太子逆反與蘭家何關?」司空翎問。
「蘭夫人有個兒子叫蘭皓,在工部當差,是個侍郎。蘭家被抄,主要原因就出在他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太子預謀造反,養兵需要大量武器軍餉,便拉攏工部。這些年工部土木興建,渠堰疏降,甚至修葺皇陵等等,能剋扣則剋扣,剩下來的都入了太子腰包,用以軍需機器製造。」
司空翎聽秦可兒的話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忒膽大了吧!都已經是太子了,皇位不是遲早的事情么?」
「你當然想不到,我們也是查了許久才有眉目。太子預謀這些就是要當朝皇帝的命,因為一個女人。」
「女人?」
「那女人不是楊玉環,卻也有個父搶子妻的經歷。」秦可兒嗤之以鼻道,「但這皇帝卻不比唐玄宗,這女人不愛他,沒進宮就自殺了。太子愛她至深,自那時便有了反心。」
司空翎明白過來,「所以太子出事,工部也皆被牽連?」
「不錯,皇帝龍顏大怒,工部尚書還要慘些,蘭皓只是個侍郎,也不免滿門抄斬的命。」
「那蘭夫人……」司空翎皺著眉,「師父說蘭夫人是唯一摯友,不知已經急成了什麼樣子。可,可事到如今又有什麼法子,難不成……劫獄救人嗎?」
喻秋涵:「也只能等師父到了再做定論,如今案子還沒有完全了結,一時半會應該還不會下令斬絕。」
「還沒了結?」司空翎說。
「抓了那麼些人,嚴刑拷打后一個咬一個,沒完沒了,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咬完。」秦可兒道,「這皇帝是鐵了心,不把朝上的亂臣賊死全部剿滅,怕是不會死心。」
司空翎不敢苟同,「殺完了,他這皇帝還怎麼當,那麼多官位替都沒人替。」
「誰說要殺了,肯定論輕重盼,就算不殺也得拎出來,擺擺君威,以儆效尤。」秦可兒想想又道:「不過有一件事倒稀奇。」
「何事?」
「蘭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全家都被抓了,可那女兒卻就在前一天嫁人為婦,脫離了蘭家,竟倖免了。」
「這麼巧?」司空翎也稀奇起來。
「可不是,而且那婚事辦的十分轟烈,全城皆知,就是現在餘韻還沒過,聽說過兩日還得補幾場宴席。」
「這也太荒唐,一面家人都要死光了,一面還有心思大張旗鼓辦婚宴?」
「我倒是挺意外,」秦可兒道,「男方明知是蘭家的女兒,卻不是急著撇清關係,你不覺得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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