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3
「尖方塔內部其實是另外一個空間。」漆雕簡耐心地向陸衡曉解釋為什麼她計算的尺寸不對的問題,「從外部看起來,難道很像內部會是山體構造的么?雖然這個臨時空間尺寸也不算大,不過應該比尖方塔大不少。」
這麼一來就能解釋通為什麼這裡感覺不太對勁了,陸衡曉點點頭,繼續提出心裡的問題:「說起來,a類遊戲進行到後期,大家體力消耗過度了的話,綠鬼的實力又一直不變,不是很容易團滅么?」
漆雕簡搖了搖頭:「綠鬼掃描實力是及時演算的,換句話說,隊伍裡面大家體力透支之後,遇到的綠鬼也會變弱。要是大家都動彈不得了,遇到的綠鬼也動彈不得。事實上一開始給你們五人配置的意圖就是,希望你們能大概只用四個人在前半程相對輕鬆地壓制綠鬼,在這四個人體力透支之後,綠鬼的實力也已經很弱了,剩下一個人警戒就好。」
「為什麼要留一個人?」被漆雕簡抱著的豆豆瞪大了眼睛問道,「既然綠鬼那麼弱,為什麼還要留一個人警戒?大家都累倒了的時候不就安全了?!」
漆雕簡和陸衡曉都沒立刻回答,他們兩個人當然都清楚答案,大概只是對著那雙圓圓的大眼睛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聽到陸衡曉懷裡傳來低聲的回答:「是為了警戒其他隊伍的人,對么?」
陸衡曉低頭看看唐小骨相比於這個年齡淡定過頭的表情,抿了抿嘴唇:「確實。」
「可是殺人又沒有好處!」豆豆攀著漆雕簡的肩膀探過頭來,「殺人又不算積分!」
唐小骨低聲嘟囔了一句:「可是人數小於一百四十人遊戲就會結束啊。」
豆豆依然不服氣:「可是這個遊戲沒說允不允許殺人,那殺人就有自爆的風險,就算沒自爆,殺人浪費的時間還不如去找綠鬼划算啊!」
「自爆的可能,先逼其他人去試著殺人就能排除了。」難得唐小骨遇到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好勝心起了,也不甘示弱地回答,一次性說了比陸衡曉之前聽到過的都要多的話,「確實殺人不划算,可是你不能保證每個人都這麼想,姐姐經常說,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很蠢!你怎麼能保證現在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麼清醒地思考問題?」
「你懷裡那個孩子,你教的?」漆雕簡饒有興緻地聽完了兩個小孩子的辯論,轉頭問陸衡曉,「教得不錯。」
他當初在陸衡舟那裡見過豆豆,以陸衡舟和暖兩個人的能力的話,把小孩教成這樣不奇怪,倒是唐小骨這個孩子,似乎經歷過的事情,比豆豆要複雜很多,所以心性也更加穩定和開闊。
「不是我教的,」陸衡曉摸了摸唐小骨的頭,頗為憐惜這個養子,「他自己本來就出生宮廷,他姐姐唐小排一路護著她。」
「唐小排?」漆雕簡若有所思,似乎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多看了唐小骨一眼。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他記得在他被偷襲打暈之前收到的援助指令裡面,除了幫助被封突然丟了50個籌碼的陸衡曉到陸衡舟附近之外,還有一條是順路制止給現在兩人加起來有接近六百個籌碼的唐·阿達爾貝特、唐·安斯普倫格,或者叫唐小排、唐小骨姐弟參加遊戲、並且找到能夠治癒唐小骨感冒的葯。
這條指令他沒來得及執行就遭到了攻擊,現在看來,很不幸,姐姐唐小排應該是已經死了。
漆雕簡那顆一直有點過剩傾向的良心稍微有點不安,他因而尷尬地偏過頭去。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很眼熟的人。
「唔?我記得你叫晏欽對吧?是晏臨的哥哥?」漆雕簡若有所思地回憶了半天以前看過的資料,「還是什麼來著……啊,對了,跟陸衡曉同居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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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罕有的帶著血腥氣的溫柔,讓晏臨突然放鬆了下來。
即使他很弱,即使他抱著自己的胳膊其實沒什麼力氣,即使真的遇到襲擊估計還是要自己去打鬥,可是在這個氣息裡頭,晏臨還是忍不住放鬆了下來。
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不是因為過度恐懼之後的反彈,而是因為捂著自己的手上的溫度,還有那聲音里終於恢復了人類的氣息。
上一次見面,陸衡舟推著幾乎已經不能動的人,再上一次,那個冰冷的懷抱,現在回想起來都像是做夢一樣。
一個噩夢,終於結束了。
直到慘叫聲徹底停止,鍾寸心才鬆開了手。
雪沾繞著晏臨親熱地轉了兩圈,高高興興地跳到她的頭頂上。巫馬角在晏臨和鍾寸心都看不到的地方努力仰著頭和雪沾大眼瞪小眼,滿心的吐槽*:
我記得陌當初一時興起造完這貨之後,因為這貨見人就咬,然後就把它扔出去了啊?敢情陌最後沒捨得扔遠直接扔到無域裡面來了?
還有,「雪沾」是個什麼玩意兒?陌啊,我當初覺得你取的「白袖」這個名字沒品真是我沒見識,現在這個才叫沒品好么!
等等,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貨不應該見人就咬嗎!為什麼看起來跟這兩個人這麼親熱!這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用多大的好處才能收買它?莫非其實是我認錯了?這不是陌造出來的那貨,只是長得像……
沒等巫馬角內心吐槽結束,雪沾就一步竄了下來,張口對著他的搭在晏臨肩膀上的手咬了下去。
巫馬角:…………靠,沒認錯,絕對就是那貨!
「哇!!!!!他咬我!!!嗚哇哇哇哇!!!」
在巫馬角驚天動地的哭聲中,晏臨發現自己所有的情緒消散得比平時還要快,久別重逢的情緒基本上被擾亂地乾乾淨淨,她趕緊拍了拍雪沾讓它鬆口,然後給巫馬角的手指,仔細看看沒出血,就輕輕吹吹氣,安慰他沒事了。
等巫馬角哭累了、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似乎打算睡覺了,大概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的雪沾乖乖地趴到晏臨的肩膀上,一動也不敢動。
不止巫馬角好奇,其實鍾寸心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雪沾有時候會咬人,最重要的是,他發現雪沾其實是個bug,因為墨微說過,只有非人造生物才會被送進a類遊戲,無域裡頭那些史前生物大概都是王們人造的,按照封的說法,雪沾也應該是人造的才對,可是雪沾卻被傳送進來了。
不止傳送進來了,似乎在計算人數、乃至綠鬼掃描實力的時候,雪沾都算了一個名額,因為鍾寸心初始的那一組,一共只有四個人。
雖然這個bug目前看來沒什麼大用,但是極大地削弱了綠鬼的戰鬥力,畢竟雪沾的戰鬥力實在是很低。
當然他們都不知道,雪沾這隻神奇的、有了自我意識的人造生物性格的嚴重缺陷,終黎陌寵著他、其他人看終黎陌的面子也都讓著它,於是它被活活慣出了一身臭毛病,見人就咬一口,等到鍾寸心抓住它就開始試藥、各種折騰,於是它就老實了,並且開始自發地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發作,討好鍾寸心以及他身邊的人。
這種性格在地球上有個俗名,叫「抖m」。
不過要是終黎陌本人知道這件事,應該很後悔自己沒一開始就把它銷毀掉。
在這一陣胡攪蠻纏之下,青城慘烈死狀的精神衝擊力被成功降到了最低,晏臨總算有了一點精神回過頭來問鍾寸心:「你怎麼在這兒?」
她說這話的時候上下打量了一下鍾寸心,他的長相比晏臨之前見過的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像個學生,膚色也不再是深色,而是淺奶油色,原來捆成一把的頭髮也不見了,修剪整齊的短髮服帖地貼在腦袋上,看起來相當文靜,簡直有點文弱。
鍾寸心看晏臨這個目光,猜到晏臨想問的話,忍不住笑了笑:「進入a類遊戲的時候會把身體狀態調節成在無域中經歷過的最好狀態,我之前那個狀態實在是太差了,估計是修復起來太困難,就直接清空到最開始的時候。」
雖然想到他之前那個樣子還是忍不住心裡一酸,晏臨依然忍不住關注了另一個問題:你在進入無域後身體素質居然沒有提高,你幾年過得也真是很悠閑啊……
鍾寸心也猜到了晏臨心裡的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轉到晏臨之前的那一問上面去:「不過至於我為什麼在這裡,其實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我那一組一開始分配就是四個人帶雪沾,到第二輪紅燈開始之前,青城那個瘋子突然出現,說要跟我組隊,然後突然砍死了一個我的隊友,另外三個人就跑了。他跟我絮絮叨叨完說鬼的實力是按照所有人平均數乘以三來計算的,跟他組隊有多大的好處之類之類之後,我明確地說了我不想跟他組隊,他就一直跟著我,一到快要紅燈就跳到我旁邊,讓鬼以為我們倆是一起的……」
晏臨本來想張口問「你為什麼不甩掉他」,後來想想,不對,以鍾寸心的體力要甩掉青城恐怕不太可能。
然後她想問:「要是平均值乘以三的話,你帶著雪沾只有兩個豈不是很危險?」隨後她再想了想,戰鬥力只有五的渣,和戰鬥力有七點五的渣其實真的沒差多遠,打起來基本上可以說是雙方都有勝算,而且勝算明顯大過自己這邊基本只能靠速度拖時間。
而且帶有鄙夷地說一句,鍾寸心實力一點五倍的綠鬼,就算不反抗它,任由它打,可能其實也打不死人……
於是鍾寸心看著晏臨兩度張嘴,最後以無比憋屈的表情,什麼都沒問出來。
鍾寸心拍拍她的肩膀,繼續說:「雪沾留在你身邊,這樣從這個房間出去之後,你那邊遇到的綠鬼會弱很多,房間太危險了,盡量不要再進房間,我給雪沾吃了代表墨微的果實,你跟著它直接去找墨微,假如青城說的是真的,墨微在尖方塔內部設置了一個漏洞,憑藉著那個漏洞,她可以直接離開無域……」
「停!停!停!!」晏臨聽得頭都大了,立刻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你這副臨別告言的口吻是什麼?你難道不跟我一起?」
鍾寸心抿了抿嘴唇,嘆了口氣:「說實話,我進來這個房間就是為了甩掉青城。」
晏臨呆了一呆:「啊?」
鍾寸心拍了拍雪沾的腦袋,雪沾非常享受且陶醉地眯起了眼睛:「前兩輪我實驗了一次,誘導附近的不少人一起進入同一個房間,然後做了個實驗,除了雪沾能夠循著氣味找到人、所以對它沒有影響,其他人進入房間的時間差跟被房間彈出之後的距離成正比。」
「也就是說,進來的時間差得越長,出去之後距離離得越遠?」晏臨一臉不可置信,雖然鍾寸心輕描淡寫了他的那次「實驗」,不過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一次滿是謊話、誘騙,外帶腥風血雨的實驗,「所以你比我進來早很多?」
「恩,我是為了甩掉青城,所以用了點小伎倆,拖了一兩分鐘,我記得你跟他差不多時間進來,所以我們之間距離會差很遠。被彈出去之後,你在原地等雪沾一會兒,然後不要猶豫直接跑。」
晏臨愣了愣,突然上前一步,仰著頭看著鍾寸心:「喂,我喜歡你,要是我們能逃出去,我們在一起怎麼樣?」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其實沒過什麼大腦,之前被綠鬼攻擊到垂死的時候,她大腦里那個遺憾一直在心裡發酵,等到這一刻,那個發酵的念頭,突然就撐開了她所有的思路。
誰知道能不能活到最後,表白的話不說出來,憋到死多冤枉。
鍾寸心居然沒有回答。
晏臨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抬起頭,發覺雖然鍾寸心極力保持了冷靜,然而他紅成一片的臉還是成功地出賣了他的心情。
恩,膚色恢復成淺色也是有好處的,即使是在這麼一片紅燈之下,也看得出來這張臉紅得不太正常。
「咳。」鍾寸心非常努力地假裝自己很鎮定,「我以為你都知道。」
晏臨看他這個樣子,眨了眨眼睛,假裝聽不懂:「你知道什麼?」
鍾寸心大義凜然地拍拍晏臨的肩膀,抬頭看看閃爍起來的紅燈:「準備好了,開始跑吧。」
喂,我們好像跳過一個什麼步驟。晏臨歪了歪嘴,鬱結地想著。與上一次平靜地彈出房間不同,這一回,紅燈結束的一剎那,一股相當明顯的力道沖了過來,隨即一陣天旋地轉,她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平穩落地,卻發覺自己已經不在剛才進入房間的地方,應該是被徹底被刷新一個新的地方。
運氣不錯的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可以如同鍾寸心說過的那樣,停下來等一會兒雪沾。
巫馬角抬起頭,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她:「姐姐,沒關係,你一定會活下去的,你跟哥哥他一定會再見面的。」
晏臨把這個當成了一個孩子好心的祝福,微微笑了起來:「恩,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巫馬,你有什麼想見的人么?比如爸爸媽媽?或者哥哥姐姐?你之前一直跟誰在一起?」
沒料到晏臨會突然問這麼一句話,巫馬角頓時愣住了,差點被看出破綻:「我相見的人……」
迷茫的感覺第一次出現在巫馬角心裡,是啊,他當時還是個孩子,在無域之中他不可能是一個人活下來的,那當時保護他的人是誰呢?那個人是為了保護他死去了,或者是像唐小排之於唐小骨一樣,成為了他的磨刀石,再或者,是也成為了王,在他們中間呢?
他臉上迷茫的神色實在是太明顯了一點,晏臨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可能問了讓他傷心的話,立刻補了一句:「不要想了,我隨口問問。」
巫馬角把頭埋到晏臨肩頭,輕聲「嗯」了一聲,聽起來卻也不見得多麼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