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臨仙
天脈山下,月色撩人,墨山剛走出樹林,便聽得水聲響動,忙尋聲看去,見那一汪碧水邊,側身坐著一個女子,長發披肩身作綠裳,一雙玲瓏白皙的小腳浸泡在湖水中,來回划動間幾道水潑向四周擴散開來。那湖中的魚兒似乎被她攪了清夢,紛紛浮上水面,在她腳間穿梭游擺,魚鱗擦過腳心,撓得綠衣女子咯咯直笑,用腳趾逗起它們,那水中的魚兒便游得更歡了。
墨山看這女子與魚兒嬉戲,雖然只看了個側面,卻也說不盡的美麗動人,而她那神身綠裳和腳下的碧水互相映襯,把她烘托得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遂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幾步,卻不想腳下沒留神,踩斷了一節枯樹枝,發出「喀嚓」的聲響。這聲音甚輕,但在這寂靜的夜裡尤為清晰,墨山心中大叫不好。
果然,這聲輕響過後,那女子停住了嬉戲,愕然轉頭,正好和墨山打了個照面。見得那女子正值芳華,不過十五六歲,肌膚勝雪容貌絕麗,她嘴角還殘留著一絲笑意,更平添了幾分動人的活潑。
墨山只覺得耀眼生花不敢再看下去,剛低下頭,卻見那女子終於反應過來,輕呼一聲后,便縱身朝湖中躍去。墨山心中一抖,忙大喊道:「不可!」身形一晃縱起凌雲步便朝那女子急奔而去,呼吸間就閃到了湖邊,他伸手一抓,卻只拂到一截衣擺,那女子便「噗通」一聲落入了水中,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墨山正準備下水救人,卻聽水聲嘩啦作響,泛起一陣魚鱗般的波濤,那女子從水中冒出頭來,仰著頭笑盈盈的看向他。見她沒事,墨山心中不甚歡喜,又看她全身濕透,面頰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如出水芙蓉一般嬌艷動人,不由得心神恍惚手足無措,本想開口詢問,卻支吾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水中的女子眨巴著眼,看了墨山半天,只覺得這黑黑壯壯的小子獃頭獃腦甚是好玩,噗嗤一笑身體向後一仰,轉身飛快的遊走了。
墨山見湖面上泛起一條水線筆直的通往湖對岸,那女子上岸后,似乎又扭頭朝他看了一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她臨走時留下那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似乎還在墨山耳邊回蕩,令他心潮澎湃。
在外人看來,墨山和白雅楠青梅竹馬兩生情愫,但實際上他倆只是姐弟之依,墨山偶爾的羞懦表現,不過是因為男女之別的關係。而面對這個綠衣女子,墨山卻有一種砰然心動的感覺,單單就那麼一眼,便引來墨山無限的遐思。
世間上的緣分就是如此,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兩個本不想乾的人碰到一起。要不是墨山從噩夢中驚醒,又胡亂的跑到山下,就不會聽到那串風鈴般的笑聲,但如果他當時轉身就走的話,更不會見到她——這個影響他這一生的女子。
墨山惘然若失的盯著湖水,把手放在鼻尖嗅了好久,那曾經拂過她衣擺的指肚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香味。過了好久,墨山尷尬的一笑,自己怎會做這麼呆傻的事,幸好沒有人看到。於是躺在湖邊的草地上,看著浩瀚的星空思索起來。
這女子是誰,墨山從她的服飾看出,她並不是天脈宗弟子。那麼,她究竟是山中的精靈還是湖中的神女?是了,如果不是神女怎會如此美麗,她的笑聲怎會如此悅耳。
回想起剛才的場景,那女子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似乎還在眼前,墨山心中暖暖的,那因為噩夢而煩亂的情緒也平息了下來。他閉上眼,沒過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嘴角邊還掛著一絲笑意。
這回應該不再是噩夢了。
次日清晨,墨山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在爬動,毛茸茸的撓得他癢得難受。他睜開眼,那種感覺又沒有了,左右張望之下發現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一隻灰溜溜的小傢伙在盯著自己,原來是只灰毛小松鼠。墨山心想,原來是你這頑皮傢伙攪了我的好夢。又見他一對小眼睛甚至靈動,心中喜歡也就不惱它,反而朝那灰毛松鼠招了招手。
那小傢伙起先還有些怕,久了見墨山並無惡意,便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墨山童心大起,把它放在手心裡,伸出手指在它下顎的軟毛處輕輕撓了一陣,還一邊說道:「你剛才撓我癢,我也讓你嘗嘗被撓的滋味。」
小傢伙兒「吱吱」的叫了兩聲,便眯上眼任墨山施為,看樣子似乎格外受用。墨山心想帶回去送給楠姐,她一定喜歡。
墨山又玩了一陣,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它叫松鼠。」
「我知道是松鼠。」墨山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是個黑衣男子,領口和衣擺上綉著幾道綠色的暗花,這是神木峰弟子的裝束,想來應該是本門師兄,不過以前沒見過而已。禮貌性的朝那男子點點頭,又繼續逗起松鼠來。
那男人淡淡一笑,上前幾步伸手拍了拍墨山肩膀又說:「我意思是它的名字就叫松鼠。」
「啊,」墨山聽明白了他的話後有些啼笑皆非,給松鼠取個名就叫松鼠,倒是新鮮。墨山不由自主的仔細打量起來,這男子約摸三十多歲,面目俊朗,身形挺拔,一身黑衣在風中微微擺動,說話時總不忘輕捻顎下的一小撮鬍鬚,舉止言行之間說不盡的瀟洒。看得墨山不由自慚形穢。
「松鼠,過來。」黑衣男子吹了個口哨,墨山手中的小傢伙突然一愣,然後前肢直立起來左右看了看,待它見到黑衣男子后「吱吱」的叫了一陣,叫聲中帶著無比的歡快。然後兩腿一蹬朝他竄了過去,行動之快好似一陣微風卷過,等墨山看清楚時,它已經爬上了黑衣男子的頭頂,然後一陣亂抓。
「你這小傢伙,幾年不見又頑皮了。好好的頭髮,被你抓得,哎喲……」黑衣男子愁眉苦臉的把它從頭頂抓了下來,然後放在肩膀上,那鼠兒倒也機靈,挨了訓便安穩了下來。墨山看黑衣男子原本梳得油光水滑的頭髮,被灰毛松鼠弄得凌亂不堪,剛才那股瀟洒的氣勢一瞬間蕩然無存,有些好笑,卻不好表露出來,問道:「這鼠兒是你養的?」
這時,黑衣男子掏出把魚骨梳正忙著梳頭,含糊的「嗯」了一聲,待他頭梳好后,又變回了剛才那副瀟洒模樣,不過這回看在墨山眼中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見墨山眼中略帶笑意,心知醜事都被看見了,便乾咳了兩下說:「墨師弟啊,剛才的事別到處說,特別是你五師兄知道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傻小子,我是你大師兄。」原來這黑衣男子,便是白紹延的大徒弟——卓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