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海洋之上,獵獵的海風將鋪在大地之上的深藍布幕吹出幾道淺淺紋路。
一架直升機如同飛躍大海的海鷗,經歷了連日奔波之後,終於找到一處落腳之地,於是迅速收斂翅膀,伸直兩腳,徐徐降落在寬敞平坦的地面之上。
比岳輕說什麼時間提早半個小時來到的解飛星眼看著飛機終於降落,連忙趕上前去,還沒到達直升機前,就見直升機艙門自內拉開,岳輕與謝開顏彎腰自機艙內走出。
一步下了飛機,海風猛烈,沒有防備的岳輕直接被吹得站不穩腳步,向風的另一面踉蹌了幾步。
謝開顏與解飛星一同伸手。
謝開顏穩穩地扶住差點跌到自己身上的岳輕,淡定地扶著人站直了身體,方才眯起眼睛,冷淡而警惕地掃了解飛星一眼。
解飛星:「……」
不,我知道你們感情非同一般,但我的伸手和你的伸手絕不一樣,我真的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之前在電話中早已說過這裡的盛事,解飛星接了岳輕與謝開顏,也不多話,直接將人往目的地帶去。
人來人往的降落之地自然遠離風水寶地。
岳輕與來接機的飛星派眾人再上了車子,繞島行駛了接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到達風水寶地的外圍。
幾人一起下了車子。
岳輕站在風口,暗自感覺了一下前方的生機流動,發現此地生機確實凝而不散,四方來朝,因為四面都是海洋,所以來往生機大開大合,遠比內陸直觀及宏大許多,確實不負解飛星之前在電話里吹噓的「十年一回首,風水我獨鰲」。
大凡風水師對風水的好壞都有自己的靈覺。
站在這裡,解飛星也覺心曠神怡,不由對岳輕說:「岳師您看此地不錯吧?」
岳輕笑道:「確實非同一般。」
解飛星精神一振:「那好,我送岳師與謝先生進去,長輩們都坐在裡頭等著呢。」
說罷,解飛星就引著岳輕往前走去。
前方的道路上,本來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群和解飛星差不多年紀的風水師。
能來到這裡的年輕人大凡也是各門派的精英,身為精英,他們自有屬於自己的傲氣,對於解飛星帶了人到來基本沒有感覺,最多朝岳輕與謝開顏看上兩眼,但一見解飛星想要將這兩個和他們一樣年紀的人直接迎向前方長輩們所呆的主位,守在這裡的年輕風水師一下子不幹了。
其中一個少年傲氣之輩直接站起來,指著解飛星說:「解飛星,你是飛星派少掌門,你不願意和我們同台競技,要依仗自己身份去做高台,隨便你!反正這裡的規定是高台之上,每一門的門主處自己之外,還能再有一個席位,反正飛星派沒有別人能和你爭位置,你直接上去大家也能理解——但你帶的這兩個又是誰?他們憑什麼越過我們,直接上了主位?」
被人指著的岳輕:「……」
我也是躺了個槍……
帶路的解飛星被人指著這麼說了一通,自覺辦事不利,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我帶著的兩位是誰,你算什麼東西,有資格問嗎?我帶背後的兩位貴客上去,自然是因為不管走到哪裡,只要在風水界中,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做尊位!」
這一下年輕的風水師群體大嘩,幾乎都站到了傲氣少年身旁,雖然沒有說話,也隱隱和解飛星對立。
解飛星冷哼一聲,並不以為意,忽視眼前這一群人,正想繼續帶著岳輕往前,卻聽背後的岳輕說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岳輕這個槍真是躺得莫名其妙,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被除了解飛星之外的在場所有年輕人仇視,也是群嘲技能點到了最高那一個級別了。
「是這樣子的。」解飛星連忙開口解釋,「這一處風水寶穴是當世罕見的連環寶穴,一共有一個大的真穴和兩個小的真穴,大的真穴自然由長輩們親自勘定,但餘下兩個小的真穴比較顯眼,也比較好點,於是長輩們商議之後,決定交給上島的年輕一輩勘定,誰能夠最先將這兩個寶穴勘定出來,誰就能夠一起上主位觀最終點真穴的大禮……」
被解飛星這樣前後詳細一解釋,岳輕總算回過味來了。
感情這一群人是覺得自己和謝開顏走了後門,輕鬆拿到了他們百般努力也不一定得到的名額,心中不滿呢!
他其實有些納悶,心想我和謝開顏就算真走了後門,也沒擠掉你們的名額,你們不滿個什麼勁兒?
他打量了面前的人一會,覺得就這樣直接走了好像有點灰溜溜,於是微微一笑,和和氣氣對解飛星說:「我覺得他們說地也很有道理,大家都是同一輩的人,不管怎麼樣,都要講究公平二字,雖然我們可以直接上去,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大家還是一□□個穴,以成敗論英雄,怎麼樣?」
解飛星:「………………………………」
他秒懂岳輕的意思,同情地掃了一眼旁邊的那些人,然後一秒回應:「岳師說的正是道理,我就和岳師一起留下,和大家公平競爭!」
其餘人:「……」
雖然事情都按照我們的意思發展了,但怎麼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此時只聽一聲鍾磐一般的清音遙遙傳來。
方才還在琢磨岳輕的眾人立刻不想了,紛紛拿起自己剛才寫好的紙條,繼續琢磨,那紙條之上,可是他們多日來細細琢磨並且勘定好了的小真穴位置!但風水一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眾人雖然各自有自己的答案,但看著眼前大海濤濤,卻沒有一個能夠對自己的答案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下得了決心立刻下海點穴。
岳輕此時還在悠閑地和解飛星說話:「這是代表大家都可以開始了的鐘聲吧?」
解飛星道:「沒錯。」
岳輕笑道:「這裡有兩個真穴,你先。」
解飛星也不客氣,他哪敢和岳輕講客氣啊,岳輕的能力甩了不知道自己多少倍,這群人敢把岳輕留下來點穴,那才叫一個不知死活。
這兩處真穴,解飛星也早有腹案,和岳輕說完話之後,也不拿一旁的潛水衣,直接揣著柄匕首一個魚躍就跳到了海水之下。
海島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解飛星的行為所吸引。
並沒有多久,站在岳輕旁邊的謝開顏耳朵突然靈敏一動。
又等了一會,岳輕方才感覺到氣流的變化。
他感慨說:「幾個月的時間,解飛星的能力也是越來越強了啊。點山容易點水難,水穴之中,又屬海洋之穴難上加難。要想一下點中海洋之穴,其精微之處,不可以道理形容啊。」
沒錯,就他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是不能處理這麼精微的事情,隔著海水把真穴給點了的,更別說還要潛入海底,獨佔浪頭什麼的了……
岳輕所在位置的不遠處,最先發難的傲氣少年此刻聽見岳輕的話,轉頭瞥了岳輕一眼,哼笑道:
「哼,還什麼結果都沒有出來,現在就信口開河,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話音落下,眾人腳下海島突然一連三晃,一晃比一晃更為劇烈,最後一晃,如同整個海島被什麼藏在水底下的東西給用力撞了一下,使勁搖了那麼一搖。
當震動歇下,餘波未止之際,忽聽一聲驚呼,人群中正有一個女性抬手指向前方:
「你們看前面那條白練!」
眾人連忙抬頭看去,卻見那條本來彷彿正在水天相接之處的白浪一晃已經到了近前,猶如巨蟒渡海,來勢洶洶,在海浪之上,又有一點墨點迎風而立;等到了近前,眾人才發現,站在海浪之上的竟然是方才跳下水中的解飛星!
蟒狀巨浪將解飛星送回了岸上,浩浩的大浪湧起來足有二三十米那樣高大,但到了海島前面的時候卻懸而不降,像是凝聚在了半空之中,高高湧起的海浪壁上,仔細看去,還有各種水生生物在其中穿梭自如,不時好奇透過海浪,好奇地瞅了一眼岸上眾人。
這種浪凝於空的奇景,正是典型的真穴被點,氣機升騰,以無形托而能其有形,以無質而能抵禦巨物之像!
岸上死了一半寂靜。
眾人啞口無言之時,真穴之氣緩緩下降,洶洶而來的海浪倒懸而回,再將浪頭湧向遠處,一出手就點了一個真穴的解飛星來到岳輕面前,恭恭敬敬說:
「請岳師點第二個真穴。」
伴隨著解飛星的聲音,眾人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停留在岳輕身上!
被視線焦距的岳輕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微微笑道:「那好,第二個真穴就由我來點開。」
他邊說邊向海岸前方走去,慢吞吞拿出羅盤,琢磨待會究竟要怎麼點穴。
難道把謝開顏派到海底下去,將真穴附近的海底都給犁過一遍?這樣子的話只要運氣不太差,總能碰到真穴,嗯,想想這個主意好像還不錯,至於別人質疑他為什麼不下去,就說自己嫌海水濕了衣服,難受。
哦,對了,在謝開顏下海的時候,還要把羅盤也丟下去,跟著謝開顏一起看看。
羅盤好歹也跟著他點過了那麼多真穴,對於真穴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到時候兩個臭皮匠,也能抵上半個諸葛亮了!
謝開顏還不知道岳輕此時的打算,岳輕手中的羅盤已經將岳輕所有的想法給弄了個一清二楚。
它倒不是對岳輕的算盤有什麼別的不滿,只不過物似主人形,同樣不想沾鹹鹹的腥腥的海水罷了。
因此窺了個空,冷不丁就從岳輕手裡直接飛走。
其餘人:「……」
要了命了,會飛的羅盤!
這又是什麼與眾不同的風水手段?
岳輕:「……」
他眼睜睜看著羅盤飛走,簡直被自己的這塊羅盤給氣得笑了!
正當他想要開口讓謝開顏把羅盤給抓回來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由遠而近:
「哎呀,這裡究竟是鬧什麼?飛星,不是做伯伯的說你,就剛才那五分鐘的功夫,你家掌門都不知道往這裡探了多少回頭,看你怎麼還不把他交代的貴客給帶過去——」
隨著這句話到了尾聲,一位矮矮胖胖,滿臉笑容的中年人如同一個可愛雪白的皮球一樣從遠處滾來。
他一路滾到了岳輕與解飛星面前,十分親昵地和解飛星說了兩句,又將目光轉向岳輕,視線連同聲音都是一樣的親近:
「這位就是飛星派的貴客嗎?還沒有請教貴客姓名?」
一見到岳輕,胖乎乎的中年人幾乎黏在了岳輕身上,喜色幾乎順著眼睛那一條小小的縫隙中流淌出來。
不知怎麼地,岳輕對著這位十分熱情的中年人,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癢,一下子沒忍住,對著中年人的面孔打了個大大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