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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了,什麼時候?」凜和士郎抬頭看向了天空,除了他們所深處的地方之外,周圍的世界完全被黑幕所覆蓋,詛咒如同洶湧的岩漿,匯聚成了無數的紅線,像是人體的脈絡般連接在柳洞寺的上空。
聖杯的載體,也就是那堆醜惡的肉塊不斷膨脹跳動,宛如心臟般吸收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
「這到底是什麼,太噁心了!」映入凜和士郎眼中的就是如此噁心的畫面,心臟已經膨脹到了遮蔽整個天空的地步,一抬頭就能看到那清晰的血塊和脈絡。
「我已經說過了,這就是這個世界願望的形狀。」白沉可以感受到原本加諸於他身上的願望之力都在向那噁心的肉塊流動,他所受到的規則壓制越來越小,果然他一開始的想法是正確的。
「心臟嗎?」白沉嗤笑了一聲,「還真是符合人類性格的願望形態。」
「可惡!」士郎和凜焦急不已,現在怎麼辦?聖杯的降臨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定局了,難道人類真的會這樣玩完?不,按照這個男人的意思,世界應該還會重置才對,但是……這麼天方夜譚的話真的該相信嗎?
「你真的瘋了!」凜氣急敗壞地大喊道:「居然拿全人類去賭博!萬一世界沒有重置怎麼辦?這個世界真的就毀滅了!」
「這樣或許也不錯。」在願望之力的沸騰之下,世界終於開始一點一點的崩潰,被黑色熔岩所流過的地方化作了粒子,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之中,颶風狂襲的塵爆之中,最後映入凜和士郎眼中的還是白沉那一成不變的溫柔笑容,以及那宛如嘆息般的低喃。
【至少在虛無的世界之中,不再有如此悲傷和痛苦的願望。】
黑暗在剎那間籠罩了凜和士郎,之後兩人就完全失去了意識,白沉跳上了柳洞寺的屋檐,就這樣注視著世界化作粒子漸漸消散。
「快出現了。」哈迪斯出現在了白沉的身後,那種不苟言笑的臉有幾分凝重。
「是啊。」白沉緩緩閉上了眼睛,「我一直在等這個時刻,我以為當一切有機會結束的時候,我會感到解脫或者高興,可事實上……」
說到這裡,白沉苦笑了起來,「什麼都沒有,既沒有期待,也沒有恐懼,就好像不論如何選擇,這都是既定的一天,無法逃避,也無法退縮。」
當粒子不斷消散分解,最終黑色的岩漿蔓延至他們的身邊時,哈迪斯從背後緊緊握住了白沉的手,他們都知道這就是最後了。
如果要打破法則,那麼就必須隨著這個世界一樣毀滅一次,他們是神明,除非神格隕落,否則他們是不會死亡的,但他們面前的是願望之力,誰也不知道最後究竟會發生什麼。
「現在還來得及。」黑色的熔岩吞噬了白沉的雙腿,讓他的身體開始漸漸消散崩潰,「你應該還有逃離這個世界的力量。」
哈迪斯沒有回答,只是握著白沉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那雙翠綠色的眸子始終注視著白沉,似乎在無聲的控訴著什麼。
「也是。」白沉無奈地笑了起來,「事到如今,我不該再說這種話了。」
當黑色的熔岩蔓延至全身,身體完全崩潰之際,白沉看向了哈迪斯,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我是不會消失的,不論經歷多久的時間,不論跨越多遠的空間,總有一天,我們會再度相見。」
「……」不管哈迪斯如何用力,他手中的握住的手掌依舊漸漸化作粒子,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吾會找到汝。」男人低沉的嗓音輕輕響了起來,「無論多久……」
一如既往的承諾,從他們初識的那天起,男人就從未食言。
下一個瞬間,翻騰的熔岩同樣吞噬了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當一切都化作粒子消散之際,世界終於陷入了寂靜。
***
白沉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是在自己的神殿之中,身邊的白虎在呼呼大睡,他沒有叫醒對方,而是來到了神殿之外。
這是他所熟悉的神界,只是有一些地方發生了改變,那就是他曾經認識的那些神明,他們的神格都發生了改變,簡而言之,也就是神明的職責出現了變化。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這裡是幻境?白沉感受了一下體內的力量,他終於意識到就連自己的神格也發生了改變,他不再是殺戮之神,而是和因果有關的神明。
開什麼玩笑?因果可是最接近本源的力量,可以說等於規則本身,這種力量根本不可能被擁有自我意志的神明所掌握,因為因果之力太強了,一旦掌握這種力量的神明被這股力量所迷惑,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他的感覺不會出錯,雖然微弱,但他體內的神格屬性確實和因果有關,原本的殺戮之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沉再次回到了神殿之中,不管這個神界是不是他原本熟悉的地方,至少白虎是他唯一熟悉的存在,在對方的身上一定存在突破口。
白虎已經悠悠轉醒了,他打了個哈欠,看到白沉之後,立刻就清醒了,「主人,你回來啦,哈迪斯呢?」
白虎的表情很平常,就好像只是在問今天天氣好不好一樣,這代表哈迪斯並不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且經常在他們的對話中出現。
「原來是這樣。」白沉已經有些漸漸明白了,他朝白虎揚起了溫柔的笑容,「看來需要你告訴我這裡發生的一切了。」
「等等,什麼情況?主人你笑的好可怕啊!難道主人你和哈迪斯吵架了?」白虎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遷怒自家的神獸是不對的啊魂淡!」
白虎雖然哀嚎了半天,但在白沉的強權之下,他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白虎的描述中,白沉很快就推斷出了目前的情況。
這裡確實是神界,只不過存在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回到了過去,一種是他記憶中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他已經打破了詛咒,並恢復了力量,不僅如此,由於神界的動蕩,大部分神明的神格都發生了改變,他也不例外,他新繼承的力量就是因果。
只是因果之力太驚世駭俗,他就對外宣傳自己新繼承的力量是姻緣之力,為此他被不少神界的同胞嘲笑了。
獲得了新神格的他在稍微穩定力量之後,就前往冥界尋找了哈迪斯,歷經諸多磨難,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由於哈迪斯所在的位面世界不及白沉所在的神界,所以哈迪斯無法在神界呆上很久,這導致了哈迪斯開始瘋狂的修鍊,白沉也一直從旁協助。
哈迪斯的悟性極高,而且作為掌握了靈魂之力的神祇,他天生就比其他神明的起點高,漫長的歲月之後,哈迪斯獲得了高位神格,移居到了白沉所在的神界,大部分時間都和白沉呆在一起。
不過作為一界之主,哈迪斯有自己的職責,所以他經常是冥界和神界各住一半的時間,白沉有時也會陪哈迪斯住在冥界。
按照時間來算,現在應該是哈迪斯陪他住在神界了,所以白虎看到他一個人回來才會覺得奇怪。
「喂,主人,你們該不會真的吵架了吧?」白虎看到主人臉上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沉。
「你覺得呢?」白沉似笑非笑,他很快就掩去了眼底的深思,他並不想讓白虎為他擔心,而且現在也不是告訴白虎的好時機。
「也是,以哈迪斯的性格,怎麼可能和你吵架嘛,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無條件同意。」白虎自以為找到了答案,「那主人你為什麼一個人回來了?難道塔納托斯又以公務堆積如山為由,拖著他們家陛下不讓走?」
白沉搖了搖頭,「我再去冥界一趟。」
白虎傻眼了,「等等,主人你不是才剛回來嗎?」
白沉沒有再回答,而是立刻破開了空間,他身上有冥后的神格,可以不受任何阻礙就抵達冥界。
白虎看著主人消失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怎麼總覺得主人怪怪的……」
冥界,白沉很快就來到了哈迪斯的府邸,真是稀奇,他的心情居然有些微妙,哈迪斯是不是和他一樣來到了這個世界?還是說他所看到的將會是過去的哈迪斯?
和他相處了數千年的哈迪斯會是什麼樣子?不可思議,明明不該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可是他卻出奇的無法控制。
和他度過那麼長時間的哈迪斯真的幸福嗎?這就是哈迪斯一直以來想要的生活嗎?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早已實現,那麼當最後失去的時候,哈迪斯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一直尋找他?
如果從未遇見過他這個人,對於哈迪斯來說是不是才是真的幸福?真是的,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軟弱?感情……或許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白沉看著府邸之中的擺設,臉上不禁浮現起了懷念的神色,這裡真的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還是那麼死氣沉沉,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芒的存在,可是卻總讓他感到安心。
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波動,那是哈迪斯的房間,白沉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籠子里的哈小黑。
哈小黑是當初哈迪斯送給他的禮物,用來讓他練習復活術的,他走了之後,哈小黑就一直在冥界陪伴著哈迪斯,雖然只是一隻弱小的動物,但在冥界卻沒人敢得罪它,導致它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冥界作威作福,胖的和肥豬一樣,就連雙子神都拿它沒轍。
最後還是他回到冥界之後,才收拾了這隻小傢伙,此時的哈小黑正在努力地跑滾輪,看到門被打開的動靜之後,哈小黑機敏地望向了白沉那邊。
「嗚嗚嗚~」哈小黑看到這個給自己造成陰影的人之後,小腳丫踏得更勤快了,就好像是在說『人家沒有偷懶』一樣,要多獻媚有多獻媚,因為在上一次的交鋒之中,它已經深刻的明白了,在冥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這位冥后大人,否則就連主人(哈迪斯)也保不住它嗚嗚嗚,這可悲的食物鏈呦~
「噗——」白沉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從籠子里把哈小黑拿了出來,哈小黑怕得要死,生怕某個大魔王又相處了什麼主意逼它減肥,立刻裝暈倒,一動不動地躺在白沉的懷裡。
「你倒是一點都沒變。」白沉輕輕撫摸著哈小黑的腦袋,啞然失笑,「只是跑了那麼久,為什麼一點也沒瘦呢?」
白沉還想和哈小黑繼續交流感情,身後就傳來了濃郁的死亡之力,接著男人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響了起來,「吾的公務已經完成。」
果然……並不是和他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哈迪斯嗎?在這一刻,白沉竟不知該不該轉身面對這個哈迪斯,真是的……有什麼可怕的呢?他都已經看過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畫面了,如果無法在這裡向前一步的話,就一點也不像他了。
「看來終於輪到我對你說這句話了。」白沉緩緩轉過了身,在臉上揚起了溫柔又懷念的笑容,「我終於找到你了,哈迪斯。」
哈迪斯的瞳孔微微驟縮,明明無法理解白沉話語中的真正含義,但是哈迪斯的心中卻湧起了難以形容的感受,就彷彿這數千萬年來,他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並非多麼黏著和甜蜜的視線,但是卻如同絨羽般溫柔,如同長河般悠久,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再度轉動。
【不論經歷多久的時間,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