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魏王府今日與平時大有不同,整個王府張燈結綵,本該是一派歡喜,府內的氣氛卻稍沉悶,丫鬟們更是放著極輕的腳步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內外院中,沿途經過玉清院時,更是打著千般的小心。
玉清院內,一干小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蔣姨娘用膳,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生怕給了蔣姨娘由子用她們來撒氣。
這蔣姨娘是一秀美佳人,容貌雖說不上如何美貌動人,氣質卻清華高潔,不見絲毫媚態,而盛唐人對於美的追求偏好華貴艷麗,頂好是相貌嬌艷,身段豐盈,氣質雍容,這般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如昭華,她身量雖嬌小,好在身段婀娜有致,彌補了她不夠高挑這一遺憾,加之生得一副極盛的嬌艷容顏,足矣驚艷萬物,這才有了艷冠京都的美名,而蔣姨娘不管怎麼看,都不符合時下人對於美人的要求,是以見過蔣姨娘的人都極難相信她憑藉著這幅樣貌和單薄的身材竟能迷得齊安知連嫡妻的臉面都不顧,最後生生氣死。
「大廚房那邊如今越發的不盡心了,送來的東西連入口都難。」蔣姨娘神色淡淡,很是隨意的把筷子放在桌上。
她身後兩個大丫鬟雪盞與紅箋見狀對視一眼,知蔣姨娘這自世子爺去京都迎親后心裡就不順暢,如今這是尋了由頭髮作,忙道:「姨娘說的是,奴婢這就讓大廚房那邊在重新送了膳食過來。」
蔣姨娘纖細的手一抬,冷笑了一聲:「去做什麼討人嫌,難不成不知眼下大廚房的人正忙著,你們去添什麼亂,若是影響了晚上宴客,仔細世子妃進了門記恨了你們,到時便是我有心,也護不住你們。」
雪盞聞言,忙陪著笑臉道:「大廚房有什麼可忙的,他們的本分就是做了可口的飯菜給主子們吃,如今姨娘覺得這飯菜不合心意,讓他們重做也是理所應當的。」
蔣姨娘淡淡一笑,輕嘆道:「罷了,還是不添亂的好,我是個什麼身份自己清楚,沒得又讓人嚼了舌根,說我仗著世子爺偏愛幾分就猖狂起來。」
紅箋抿嘴一笑,奉承道:「世子爺本就愛重姨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有那起子小人喜歡嘴碎,也不過是嫉妒姨娘有寵罷了。」
蔣姨娘輕笑一聲,眼底染上了淺淺的笑意,說道:「什麼愛重,這話哪裡是我這樣身份當得起的,切不可胡說,若是以後傳到世子妃的耳中,指不定要責怪我如何輕狂。」
紅箋撇了一下嘴角,說道:「世子爺把姨娘看作心頭肉,又有什麼話是您擔不起的,就是世子妃知曉了,有世子爺護著您,她又能如何。」
蔣姨娘臉上略有幾分得瑟,嘴上卻道:「這新進門的世子妃比爺的嫡妻出身還要顯貴,更有宮中貴人為倚靠,就是王妃少不得都要讓她三分,她若有心磋磨我,世子爺又能護得了我幾分。」
「姨娘就是心思太重,那位就是出身在顯貴,進了咱們王府也得按照這的規矩來,府里的規矩是王爺王妃定下的,她個初來乍到的,也只有夾著尾巴做人,哪裡又敢與世子爺找不自在。」雪盞脆聲說道,眼珠子一轉,壓低了幾分聲音,說道:「奴婢聽上林苑的珠兒說,這親事剛定下來,王妃就與王爺吵了一架,言語里都是對那位的不滿,若不是這親事是聖人御賜,王妃可是容不得她進門的。」
蔣姨娘眉頭一挑,露出幾分驚訝之色,問道:「珠兒可有說是因為什麼造成王妃不滿的嗎?」
雪盞先是搖了搖頭,后遲疑了一下,想起府里之前的傳言,說道:「許是因為小馮氏的緣故,您也知道,世子妃沒進門之前,王妃就有意讓世子爺娶小馮氏進門,只是因王爺不同意,才娶了世子妃柳氏,想來王妃這心思怕是沒歇,若不然也不會在世子妃病逝后,急吼吼的就把小馮氏接了來。」
蔣姨娘勾了勾嘴角,發出一聲嘲弄的哼聲:「看來連老天爺都不想成全小馮氏,呵,王妃的算盤打的再好,到底還是被人劫了糊,也難怪她近些日子氣這般不順。」蔣姨娘語帶鄙夷,一百個瞧不上魏王妃,倘若是她的話,兒子續娶了高門貴女為妻,只有歡喜的份,哪裡還會找什麼不自在,也怪不得王爺慣來瞧不上王妃,虧得她也是三品大員府里的姑娘,眼皮子竟比她這個教書先生的女兒還要淺了三分。
紅箋捂著嘴角一笑,說道:「小馮氏這幾日可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原她還端著一副未來女主人的架勢,如今可成了笑話,等新世子妃進了門,怕容得她這表妹在府里添堵了。」
蔣姨娘原臉上還帶了些許笑意,待聽全了紅箋的話后,面色一變,輕斥道:「什麼新世子妃舊世子妃的,連個話也不會說,讓世子妃聽了,可不是心裡添堵,還當我故意給她難堪。」
紅箋略有些委屈,瞧了瞧蔣姨娘的臉色,咬著嘴唇解釋道:「姨娘別惱,奴婢是想著,世子妃就是進了門,可前面還有一位元妻,若都稱呼世子妃,誰曉得叫的是哪個,總不好一位稱呼柳世子妃,一位稱呼盛世子妃吧!」
「你倒是會分辨。」蔣姨娘睨著紅箋,輕輕一哼,端起了茶盞悠悠的飲著香茶,之後說道:「我這樣的身份,一會自是不能露臉的,你們機靈著些,把世子妃瞧個清楚,總歸是拿捏著我們的人,若是個好相處的,也是我們的福氣,若是個不能容人的……」蔣姨娘話為說盡,只挑起了細長的眉毛,露出了一個冷笑。
紅箋與雪盞伺候了蔣姨娘不是一年二年,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忙點著頭,應了下來。
到了酉時末,魏王府外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竿聲,坐在花轎中,昭華亦能清楚的聽見外面傳來的笑鬧聲,手不自覺的扶上髮髻上插著的那支金鑲紅翡的石榴花簪上,嘴角勾出一個自嘲的弧度,石榴花象徵著多福多壽、子孫滿堂,前世她也是戴了這樣一支石榴花簪上的花轎,可惜結局卻不盡如人意。
扶著喜娘的手下了花轎,跨過火盆,進入正堂,昭華每一步都走的極穩,在通贊洪亮喜氣的聲音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了洞房。
大紅色的織金戲水鴛鴦蓋頭被一桿喜秤挑起,昭華眯了下眼睛,似乎不適應喜房內的明光,而原本喧鬧的喜房亦在這一瞬間沉靜下來,好半響,喜娘才回過了神來,按照習俗端上合巹酒。
今日能到喜房內的女眷都是與魏王府沾親帶故的,自是曉得齊安知的性子,更知他有一寵妾蔣氏,且把他迷的寵妾滅妻,如今見這新娘子如此美貌,一時間不覺為她感到可惜,這樣的美人進了魏王府,若是也落得柳氏的下場可當真是應了紅顏薄命那句老話。
「新娘子可真漂亮,往遠了說咱們沒見過,只說這洛城可是挑不出這樣容貌的女郎,也是安知有福,被聖人賜婚不說,還是這樣一位貌美佳人。」有一年輕婦人開口贊道,眼底隱隱流露出同情之色,望了齊安知一眼后,又道:「這樣好的姑娘,你可得珍惜才是。」
齊安知微微一笑,道了一句:「表嫂說的是,安知自是會珍惜的。」
餘下的婦人見齊安知面上帶笑,知他對樁親事說不上反感,便也湊趣說了幾句吉祥話,又讚美了新娘子一番,后才結伴出了喜房,給小兩口留個說話的空隙。
「我叫你阿穠可好?」齊安知坐在圓桌旁,挑眉詢問道。
昭華點了下頭,輕聲道:「家裡人都喚我阿穠。」多少帶了釋放善意的味道在其中,她不求與齊安知舉案齊眉,卻也不想一開始就鬧僵,他既投她以桃,她自報之以李。
「趕了這一天的路,必是累了吧!我讓下人給你做些吃食送來可好?」齊安知勾著嘴角,臉上帶了幾分笑意。
「世子爺也趕了一天的路,不妨一起用些?」昭華眉眼彎彎,抬起白皙的手指抽出牡丹步搖,摘了鳳冠。
夜明珠下,昭華如畫的眉目不免顯得越發動人,饒是齊安知也不禁露出驚艷的神色,出言贊道:「進京后,曾人贊盛氏昭華艷冠京都,原還當是世人誇大之言,后才得知言必有據,阿穠當得起這份盛讚。」
盛唐對於美的讚揚從來都是不吝嗇的,昭華更是自小就身處在這樣的讚美聲中,是以對於齊安知的讚美自是坦然受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齊安知輕眉輕笑,他知盛昭華是個聰明人,相信她不會看不透那日他贈玉佩此舉後面的含義,卻不想這一路來她始終如此沉得住氣,就連現在也不曾露出半分忐忑,倒讓他覺得自己尚小瞧了她三分。
齊安知的笑落在昭華眼中便帶了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讓她輕蹙了秀長的眉,出言道:「世子爺笑些什麼?」
齊安知斂了斂嘴角的笑意,說道:「不過是想起當日宮宴上時那句好女百家求之言罷了。」
璀璨的明珠的眸子輕挑,昭華描繪的紅艷的嘴角輕輕一勾:「世子爺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如此繞彎子。」昭華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如若齊安知知曉齊光的心思,準備與自己做一對假夫妻,她這番謀划卻要白費了,只怕要另尋他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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