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的確,不但是妄圖造神,那群瘋子甚至是想要創造出最強大的的神。」瑟雷德補充道。
唐淵敏感地注意到了瑟雷德稱呼「竊神者們」為「那群瘋子」,他饒有興緻地提出了質疑:「『那群瘋子』,難道你不屬於其中嗎?」
「嚴格來說,我們只能算半個竊神者,因為我們的目標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我們有各自的利益,自然也有各自的目的。」瑟雷德毫不掩飾地將一切披露。
「在你出生之前,深淵之王的血脈一代代衰弱,力量也逐漸減弱,到最後甚至不得不受制於那些家族,發生了許多次動蕩,為此深淵王室想盡了各種方法去增強自己的血脈力量,然而這只是徒勞,最後他們終於忍不住觸碰了禁忌——」
「他們四處尋找竊神者留下的資料,因為為了製造出最強大的的神,竊神者們自然不會放過各族力量最強的王室,為了得到最強的力量,關於血脈之類的實驗,他們自然沒有少做。」
「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了竊神者實驗的殘餘數據,於是他們開始了血脈濃度加強的計劃,他們甚至計算出了他們血脈濃度最強的一代,然後開始了長達幾千年的準備,一代接著一代。」
「在幾百年前,那個血脈濃度最強的孩子誕生的那一刻開始,這個計劃終於進入了收尾的工程。」
「將所有的血脈之力分批註入他的體內……」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最後製造出的,卻不僅僅是一個深淵的王者,而是……」
瑟雷德頓了一下,然後直直地看著唐淵,一字一頓道。
「一個可以瞬間毀滅深淵的……」
「怪物。」沒等瑟雷德說完,唐淵就驀地打斷了他,加上了他沒有說完的兩個字。
他的尾音上翹,似乎在唇舌中輾轉,然後緩緩漏出,帶著股曖昧,像鉤子一樣,勾人心魄。
然後唐淵望了一眼瑟雷德,忽地笑了起來,眉眼上挑,微微翹起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雙眸半闔,露出的空隙中流轉著漫不經心德爾光,似乎對這種說法沒有半點在乎。
「不是怪物。」希拉沒有多做解釋,在否定了唐淵的說法之後,慢慢扣住了唐淵的手指,十指糾纏,這是一種枷鎖,也是一種禁錮,然而枷鎖和禁錮也代表著不會離開。
唐淵望著十指交纏,恍惚間就像是一體,嘴畔的笑似乎帶了淡淡的溫度,然而很快,那溫度就消失不見。
「所以說……」他微微垂下頭,臉上的陰影襯著嘴畔的弧度顯得冰冷而妖異。
「你帶我們大費周章地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告訴我,我是個怪物嗎?」
「那麼……」
然後唐淵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瑟雷德,比熔漿更艷麗的瞳仁似有暗潮湧動,明明是炙熱的色彩,然而卻沒有半點溫度。他微微抬起下頜,高傲而冷漠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樣真的是太無趣了。」
從一開始的魔獸攻城,到阿芙貝爾露出破綻,城內隱隱露出的古怪意味,再到出城送阿芙貝爾去黛妮,再到遇到前任魔獸王,並「好心」告訴他們魔獸王室能夠變為人型……
如果他的目的僅僅是這樣,那麼……
真的讓他提不起一絲興趣啊……
對於他來說,怎樣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他根本不會在意啊。
「不,我只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瑟雷德漆黑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唐淵,無聲地表達著自己的認真。
「那麼,你是想讓我幫忙?」唐淵推斷道。
「是。」瑟雷德表示肯定。
「那麼這就是你們和深淵王室交易的內容?」唐淵挑起眉,朝這片埋葬了歷代深淵之王,也誕生了他的地方走了幾步。
每一寸都充斥著濃厚的深淵之力,幾乎凝滯,凝滯到他能調動的力量也開始變得不暢通,無法臂如指使地使用這股力量,心中也似乎有一處空當,彷彿缺了點什麼。
他突然想到,那麼帶他們來這裡的意義就真的是這樣嗎?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的確,他們為了深淵王室的絕對統治權,而我則是為了回到故鄉。」瑟雷德毫不猶豫地拋出自己的目的,他並不擅長談判,但他有拋出所有籌碼的決心。
唐淵回過神來,將疑惑埋在心中,面色如常地看著瑟雷德,不動聲色地問道:「我以為你們在深淵居住了這麼多年,你們早就把深淵當成自己的故鄉了。」
「不可能,深淵惡魔和魔獸,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種族,深淵不會客客氣氣地接待外來者,而我們這些獸類也絕不會拋棄自己的故鄉。」瑟雷德乾脆利落地否定道,不留一絲情面和迴轉的餘地。
「而且,我們本就不是魔獸,是被深淵所迫,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變成魔獸,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信念每日都會回想在我們的耳際——」
「我們是獸人,我們的故鄉在人界。」
「不僅僅是這樣吧。」唐淵在瑟雷德說完這一切之後,眼中卻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色彩,反而更深一步,尖銳地撕穿一切粉飾-太平的外衣,他不由發出一聲嗤笑,那雙可勾魂奪魄的眼睛卻像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刺向瑟雷德的心中。
他輕笑著,感嘆了一句:「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呢?」尾音上翹,卻不是曖昧,而是譏嘲。
他從來不相信什麼信念,如果沒有絕對的利益,為什麼要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瑟雷德垂下頭,沉默了一會,陰影處,他的嘴角忽的挑起一個充滿戾氣的笑,帶著種說不出的厭世意味,他一字一頓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他猛地抬起頭,渾身的戾氣轟然爆發,冷冷地看著唐淵,彷彿一頭脫枷的野獸:「在這裡,我們遲早會退化成一頭真正的野獸,我身為獸人王室怎麼會忍受這種噁心的情況。」
「深淵的排斥已經讓越來越多的獸人淪為真正的,沒有一絲神智的魔獸,只有我們王室才能勉力支撐。」
「然而情況卻在上次你引發深淵劇變時,變得越來越糟,身為獸人王室最純正的血脈的上任獸人王居然也會為了不徹底淪為野獸,變成幼生的獸型來減少深淵對他的排斥。」
「情況已經刻不容緩,我們必須回到人界。」
唐淵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聯繫之前看到的情景,將發生的一切大致推出了個七七八八。
「從獸人王出世之後,你們就開始將計就計,造成了一幅你上位的景象,騙過所有獸人,然後你又在這座城中製造了魔獸攻城的假象,引我前來,達成你們的目的。」
「那麼,你並不是奧斯爾汀奇城城主的兒子,阿芙貝爾也應該不是那位城主的血脈吧……」唐淵提出了其中的第一個疑點。
「是的,但我可以對實力在我之下的人下暗示。」瑟雷德並不忌諱地大方滿足了唐淵的好奇心。
「那麼,第二個問題,你們的計劃知道的只有你和獸人王,瞞得那麼緊實,你應該是想騙過什麼吧。」
「我一開始以為你們瞞的是我,但我仔細一想,這個推理卻完全站不住跟腳,瞞住我對你們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而你今天的做法也徹底證明了你瞞的不是我,那麼剩下的好像就只有你們的獸人內部了。」
「那麼,他是誰呢?」
唐淵越說道後來就越說越快,神色也愈發興奮了起來,彷彿吃了什麼大補藥。
唐淵陛下再次變身唐淵·福爾摩斯,開啟了他「傳奇」的推理之路。
希拉望著唐淵陛下興趣盎然的臉,最終只是在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對於唐淵陛下時不時的「驚人」舉動已經習慣,並瞭然於心,作為他的伴侶,他只有默默表示支持。
然而唐淵陛下是那种放開自已的伴侶自己一個樂的惡魔嗎?他直接拖住希拉的手,仰起頭,兩隻眼睛變得亮晶晶,雙頰也因為過度興奮而泛上了誘人的紅暈,像是急於得到主人誇獎的寵物一樣炫耀道:「我推理的有道理嗎?」
然而希拉早已不復當日的吳下阿蒙,一味地順毛摸,現在的他,看到唐淵陛下這幅模樣最想做的是潑他一盆冷水,然後摸摸唐淵陛下討喜的小模樣,弄得炸毛之後再順回來。
所以希拉聽到唐淵陛下求誇獎的話的時候並沒有順他的意,而是不動聲色地說道:「但你還是沒有推理出他們瞞得是誰。」
言下之意就是還是一場不合格的推理,沒有表揚。
然而唐淵陛下的表現只能再次證明他們的思維從不在一個世界……
只見唐淵陛下神色深沉地看著瑟雷德,沒有察覺到一點不妥的大搖大擺地指揮道:「快點告訴我你們瞞得是誰,來為我的推理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對此,瑟雷德只能表示:「……」
他不由有點擔心起來,他們把回到人界地希望寄託到這個傢伙身上,真的靠譜嗎?
然而因為有求於唐淵陛下,瑟雷德還是可恥地屈服了,說出了最終答案。
「我們瞞得是勒斯。」
「相信你並不會忘記勒斯對上任深淵之王克拉斯·阿拜斯·肯的情感,在克拉斯死後,他就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或許是因為之前愛的太深,以至於現在他對克拉斯恨之入骨。」
「甚至已經到了想要復活克拉斯,然後親自了斷一切的地步。」
「本來這一切也沒什麼關係,然而……」
「在一次我的失誤中,不小心讓他看到了深淵王室和獸人王室的交易的記錄,以至於他知道了你的存在。」
「巧合總是如此得令人意想不到,他因為某種途徑得到了散落的竊神者筆記,並且從中研究出了讓克拉斯復活的方法,而那個方法需要的就是克拉斯直系後裔的獻祭。」
「眾所周知,克拉斯存在於世的直系後裔只有兩個,一個是被你打上深淵的叛逃者的標記,宛如喪家之犬的巴薩爾,另一個就是你,然而十分可惜的是,巴薩爾在勒斯下手之前,奇怪地消失了。」
瑟雷德頓了一下,徑直說道:「所以,剩下的,能符合他的要求的就只有你了。」
「那麼你和他現在所站的是對立面嗎?」出乎意料之外的,唐淵關注的重點卻並不在暗中涌動的陰謀之上,反而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瑟雷德為這個說法怔愣了一會兒,他發現這就是他內心中一直在逃避的問題。每當想到這個,他就會下意識地忽略它,如今被*裸地撕開之後,他發現他和勒斯本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又何必再去粉飾一切,裝作平靜呢?
所以他一字一頓地靜靜說道:「對,我們是敵人。」
這並不僅僅是在回答唐淵的問題,更是在告誡自己。
他們是敵人,不可更改。
「是嗎?」唐淵陛下卻頗為欠扁地吐出了兩個意味不明的字眼,眼角帶笑,卻透著幾分涼薄的譏嘲。
「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呢……」唐淵加重了「朋友」二字的讀音,似乎意有所指。
瑟雷德卻完全不曾領會,而是在聽到「朋友」二字后,就反射性地迅速否定:「我沒有朋友。」
唐淵眯了眯眼,並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而是轉移到了之前的他們想借他的手回到人界的計劃。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的計劃中有個天大的漏洞,如果我不來呢?」
瑟雷德沒有猶豫地直接說出了他們的想法:「獸人一族本就沒有什麼玩弄陰謀詭計的天賦,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是將這場所謂的魔獸之災製造得更加嚴重,以期你的到來。」
「那麼這樣看來,你們真的是十分幸運呢……」唐淵垂下眼,嘴角的笑意味不明。
如果不是在黑霧淵里聽到了那些東西,那麼無論魔獸之災多麼嚴重也不會提起他的興趣,那麼就更不用談獸人一族計劃的順利實施。
一環緊扣一環,以領導者的姿態引他來到一個又一個遊戲的窗口,然後這些遊戲就像一個又一個細小的部件組合成最後的晚宴,引導著他們進入到他所寫的劇本中,那麼大膽猜測一下,這位幕後的工程師,劇本的導演者是否已經書寫好了他們的結局,並讓他們一步一步朝著那個既定的結局邁進呢?
看來,這位幕後的工作者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呢……
然而唐淵對此卻並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這種撲面而來的陰謀氣息和未知的危險感只能讓他的覺得舒爽,畢竟在從身心碾壓了許多這樣的對手之後,他所能玩到的遊戲就處於低檔次狀態,真的是無趣極了……
這種極力抑制住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感覺,真的是久違了……
「唐淵。」看著唐淵臉上不正常的紅和眼中流露出的光彩,希拉下意識念出了他的名字。
「啊?」沉浸在自己洶湧澎湃的思潮中的唐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要在這種時候想的太多,即使你非常喜歡這個遊戲,但在玩這個遊戲時你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希拉從沒有忘記他們的初見,唐淵陛下像個瘋子一樣手舞足蹈,甚至對當時還是顆蛋的他傾訴,不,不是像,唐淵陛下本來就是個瘋子,那才是他正常的狀態。
而當時唐淵陛下的表情和如今的完全沒有什麼區別,如果硬要區分一下,那麼就是此刻的表情更加的興奮吧。
他並沒有什麼為了安全就去阻止唐淵玩這場遊戲的想法,他認為作為一個伴侶,並不應該阻止讓對方開心的事,他所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進自己的全力保證他在這場遊戲中的安全,不要把自己也玩進去……
唐淵也似乎十分了解這點,所以他毫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是還有你嗎?」
「……」
於是唐淵陛下成功將希拉噎的找不著北,只能用兩隻眼睛靜靜地瞅著他滿不在乎,顧自興奮的臉,無言以對。
「那麼下一個開啟通關密碼的鑰匙在人界?」唐淵陛下上一秒還在喃喃自語,下一秒就直接對準了瑟雷德毫不避諱地問道:「你們為之努力奮鬥了這麼多年回到人界的事業,你們都沒有完成,你們怎麼會認為我能做到呢?」
瑟雷德雖然有點受不了唐淵陛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本質,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發揮了自己作為遊戲npc的作用,為唐淵陛下解答疑難:「我們一開始還不敢確定什麼,因為即使是血脈力量達到頂峰的深淵之王,我們也並不覺得他可以給予我們所需要的那麼巨大的深淵之力,然而,在那天感應到你成為深淵之主,我們才終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實際上就是對人界之門封閉,已經毫無辦法的獸人一族,只能廣撒網,只要看見了一點希望都會去做,於是那些網撒到最後,能堅持下來的也就只有這一個計劃了。
「我們在竊神者的筆記中也研究出了一些跨界的方法,而經過眾多實驗篩選,我們回去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在深淵通往人界的地方,聚集大量的深淵之力,刺激那裡殘存的人界力量,為我們打開通往人界的大門。」
「雖然歷史久遠到了幾乎不可察的地步,但我們最終還是找到了當初的通道,而那個通道就在奧斯爾汀奇城的地下,我們盤踞在這裡這麼多年就是因為它。」
「這個過程容不得任何差錯,所以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這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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