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等等,不要殺死他們!」瑟雷德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身,朝唐淵他們的方向焦急地喊道。
「不愧是瑟雷德啊,居然這麼快就意識到了,但……」
勒斯彎了彎嘴角,上一秒還是誇讚,下一秒就語氣頓轉,他面對瑟雷德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做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說道。
「十分可惜的是……」
「已經……」
「晚了。」
「啊——」
他的話音剛落,在將周身的一干惡魔全都化成屍體的唐淵,腳步突地頓了一下,下一秒就直接捂住心臟,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希拉瞳孔緊縮,卻出乎意料之外地沒有立即趕過去,而是獃滯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他眼神有些迷茫,莫名覺得這個場景十分熟悉。
直到周遭的力量開始不正常的波動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慌忙向唐淵的方向趕去。
然而就在這短短的晃神間,唐淵走神的力量已經不受控制地暴動起來,連帶著這片深淵之力濃郁到了極點的空間也開始暴動,甚至有些地方似乎已經被撕裂開來,露出漆黑的漩渦,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你怎麼樣了?」希拉扶住唐淵搖搖欲墜的身體,眼神中的擔憂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我沒事。」唐淵回過頭對希拉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此刻他的唇色盡褪,蒼白得幾乎和他的膚色沒有任何差別,按在胸口的手力道越來越重,他勉強靠著希拉,才不至於被胸口傳來的劇痛擊倒而直接摔倒在地上。
「彷彿從心口被生生撕裂開來,身體也因為超過自身底線的疼痛而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對嗎?王。」勒斯緩緩穿過被屍體堆滿的戰場,來到他們面前,然後彎下腰,看著唐淵微笑著問道。
「不僅如此,體內的力量開始暴動,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我的軀體,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唐淵在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妖異到了極點的弧度,甚至好心地對勒斯補全他的感受。
「……」勒斯表示對於這種傢伙他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你靠的這麼近,就不怕我殺了你嗎?」唐淵十分有風度地轉移了話題,赤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隻膽大包天的獸人,眼中似乎還帶了淡淡的笑意。
「早在我實施這個計劃開始,就沒有在乎過自己能不能活……」勒斯輕鬆地笑道,絲毫不在意唐淵的威脅,「而且,你也不一定殺得了我啊……」
「我以為王已經對此心知肚明。」勒斯朝唐淵眨了眨眼睛,似是帶了些調皮的意味,「畢竟如果能動手,你身邊那個天使早就動手了,不對嗎?」
「也難怪,身為親手剿滅那群瘋子的殺戮天使怎麼會對他們的『造神計劃』一點不懂呢?」
然後他站起身來,不在管唐淵他們的反應,而是大搖大擺地走上了祭壇,來到瑟雷德的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毫髮無傷,身上沾染的全是其他惡魔的血液的模樣。
「瑟雷德……」他輕輕叫出了那個名字后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瑟雷德就這樣看著他,一言不發。
勒斯久久地凝望他,然後忽的笑了起來,然後喃喃道:「你知道嗎?其實那個復活克拉斯那種離譜的計劃我早就放棄了。」
瑟雷德一怔,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勒斯卻沒有照顧他的震驚情緒,而是彷彿自言自語般地敘述道:「其實喜歡克拉斯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恨他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那時的我已經把恨他當成一種習慣,然而最後我卻發現我對他早就不在乎了……」
「那個最後,就是你在王他們來到后就因為某種原因,和我沒有什麼交代,就直接走了的時候。」
勒斯說道這裡,不由垂下了頭,然後輕輕搖了搖,似乎在嘲笑命運的反覆無常。
「那時的我焦急地尋找著你,在發現你的蹤跡,見到你之後,才發覺這段時間我一點也沒有想起克拉斯。」
「其實就在剛剛你提起克拉斯的時候,隱在暗處的我也是回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的。」
「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只是欺騙……」
他停了下來,什麼話也不想再說,只是抬起頭,冰冷的獸瞳直視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靜靜地宣佈道:「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了。」
「所以……」
「來了斷一切吧。」
就在這個時候,瑟雷德的瞳孔驟然一縮,猛地抱住勒斯,然後迅速轉了個身,然後把勒斯狠狠地推開。
勒斯獃滯地看著著一瞬間發生的一切。
鮮紅的血液順著貫穿了胸口的劍一滴一滴落下,然後落在地上,「啪嗒」一聲濺開,開出了一朵一朵血花。
勒斯覺得整個世界一瞬間死寂,所有的聲音都遠去,留下的只有那血花滴落,然後炸開的巨大聲響,彷如雷鳴,將他震得耳鳴。
瑟雷德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胸口的疼痛告訴他他的生命力正在不斷流失,或許下一秒他就會消失在這世間。
然而他只是艱難地抬起頭,緩緩地看了不遠處的人影,然後欣慰地垂下了眼。
他沒事就好。
「好像殺錯了呢?」
隨著這樣一句涼薄又漫不經心的話而來的,是瑟雷德胸口的刀刃被毫不猶豫地拔出,血花飛濺。
那艷麗的顏色像熔漿一樣灼紅了勒斯的眼,也成功讓他回過神來。
他踉踉蹌蹌地來到瑟雷德的身邊,甚至在這短短的幾步路中跌倒了幾次,去捂住他的胸口,想讓他流的血液少一點。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徒勞,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他越來越弱的心跳。
血液染紅了他的手和他銀白的蛇尾,他的身上還沾染著跌倒時的土壤,看起來狼狽到了極點。
然而對這一切,他已經意識不到了。
只有眼淚自空洞的的眼眶中不停地滴落。
唐淵看到這幅生離死別的悲慘模樣,卻是別有興緻地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冰冷的笑,似是嘲諷:「為了一個想和你了斷一切,還愛著另一個惡魔的獸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還真是捨得本啊。」
虛弱到了極點,全靠獸人強健的體制吊著一口氣的瑟雷德眼神帶著空茫,卻輕輕笑著說:「因為我愛他啊……」
「想來也只有這個時刻,能這麼坦然地說了……」
「你這是在打溫情牌,讓我放過他嗎?」唐淵半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在眼下投下半圈扇形的陰影。
「我只是不想再見到他。」瑟雷德輕笑,笑容中帶著濃濃的疲倦。
愛了這麼久,誤會了這麼久,他也已經累了。
「瑟雷德——」勒斯喃喃著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他突然發現周身的溫度冷的嚇人,心臟似乎也冷的不再跳動,如墜冰淵。
「但……」唐淵卻絲毫不顧這苦情的氣氛,揚起下頜,嘴角揚起一個妖異的笑:「我從不喜歡讓敵人如願啊……」
「或許對於我來說,你們的痛苦才是我最好的食糧。」
然後他伸手指向瑟雷德的胸口,黑紅色的力量就從瑟雷德的傷口逸出,飄向唐淵的指尖,然後進入他的身體里。
瑟雷德的傷口因為深淵之力不再破壞,靠著獸人強大的自愈能力好了許多,身體里的力量也源源不斷地流向傷口處,幫助傷口癒合,雖然實力會降低,但至少不會死了。
唐淵居高臨下地看著瑟雷德,眯起眼,微微偏頭笑道:「我要你活著。」
然後他彎下腰靠近勒斯,一字一頓道。
「因為你們會互相折磨,永遠不能在一起。」
「這樣的絕望才是最能取悅我的。」
一字一句,彷彿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然而勒斯卻只能沉默,只要瑟雷德活著就好。
……
「為什麼救他?」希拉望著唐淵問道,他看的很清楚,即使放出那樣惡毒的話,也不過是為了唐淵奇怪的自尊罷了。
「為了讓他們相愛想殺而已,你有意見嗎?」唐淵理直氣壯。
「……沒有。」希拉知道無法從唐淵蚌殼一樣的嘴裡撬出什麼東西,所以他選擇轉身就走。
「沒看見我受傷了嗎?你都不知道扶我一下嗎?你這個負心漢,我們定婚契才幾天呢……」唐淵見狀,立即嚷嚷道。
希拉的反應就是蹲下來,露出寬厚的背。
唐淵一點也不客氣地趴了上去,然後十分得寸進尺地拍了一下希拉的肩膀,用一種賞賜般的語氣說道:「你可以把偉大的唐淵陛下抬走了。」
希拉:「……」
然後,乖乖地向前走了。
……
「對了,你剛才怎麼突然好了起來?」希拉沉默了半晌,還是問了一句。
唐淵卻沒有回答,靜靜地趴在他的身上,沒有半點聲響。
「你是怎麼好起來的?」希拉再次重複了一遍,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然而唐淵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心底的不安感突地爆發,他猛然轉身去看唐淵,卻發現唐淵已經昏迷,唇色蒼白如紙,襯著他本就蒼白得膚色,像是毫無生命力的瓷器。
而在那毫無血色的唇角,一行艷麗的血色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