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為什麼要將自己墮落到庸人之列呢?我以為你明白的……」醫生嘴角的笑宛若刀鋒,似要狠狠撕開眼前的一切,觸摸粘稠的血液。

「原本舊的毀滅,新的重生,輪迴會使這個世界更加強大,就像以前代的死亡換取後代的強大。」

「毀滅與新生本就是世界的自導自演,所以,即使是終結者也依舊處於這一個體系之中啊。」

醫生頓了下,語調放輕了些。

「但,如果某一個『前代』不願意了呢?」

「世界產生了像人一樣的意識,然後人性包裹著的原罪就這樣……」

醫生忽地張開五指,「炸開了啊。」

一室靜寂,良久,唐淵打破了這沉靜,他緩慢的,彷彿每一個字都要在口腔中被咀嚼千百遍,磁性的聲音壓低得猶如滿弓的弦——

「你中二病沒吃藥嗎?」

醫生兀自陶醉的情景立馬卡住,像是吃了一隻蒼蠅。

「……」彼此彼此。

「說這麼一大堆有的,沒的,你是來搞笑的嗎?」

「……」呵呵,你才是來搞笑的,你全家都是來搞笑的。

「說實話,你剛剛說的那些,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唐淵攤開雙手,無奈地說:「因為你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

「我無法委屈自己去附和那拙劣到了極點的……」

「那麼,你想知道你那個叫唐斯的哥哥的消息嗎?」

猝不及防間,醫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以為我會……」唐淵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他沒有死。」

「他也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

「你想見他嗎?」

「我能帶你去見……」

一字一句彷彿雷鳴,震撼得令他失語,最後巨大的聲音化作嗡鳴,他已經聽不進他接下來的話。

砰——

盤旋在腦中的嗡嗡聲終於停止,同時那股想要將他拉到更深之處的力量也轟然消散。

唐淵抬起頭,冷冷地望著他,眼底的紅仿若深淵之火,那是比血更深沉的顏色。

他問:「他在哪?」

「哈……嗬嗬……」醫生低下頭艱難地看著那隻讓他陷入窒息的手,想笑,肺葉卻十分不配合地發出雜音。

「原來你還記得他嗎?」

「造成你一切痛苦的源泉,卻又曾給予你幸福。」

「你所殘留的感情到底是愛?」

「還是恨呢?」

乾澀的語言彷彿生鏽的鐵絲。

唐淵緩緩鬆開了他,退後了幾步,垂下頭沉默半晌,才嗤笑一聲,神情古怪地看著他說:「你說的對,怎麼可能不恨呢?」

「所以,我還是不要乖乖踏入你的陷阱——去見他了……」

他轉身欲走,嘴角卻浮現出妖異的笑。

欲擒故縱,誰不會呢?

更何況也未必沒有一些真心話的意味在裡面,誰能對一切變故之始不恨呢,愧疚一旦過了頭,就會變質。即使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卻依舊對從前的幸福時光心存懷念啊,然而,這種懷念現在的他已經再也無法……承受了。

哥哥,這種東西……

或許,現在的他,已經要不起了。

他唇角平平,無悲無喜。

見面,對他們來說,是重逢,也是再見。

醫生沉默片刻后,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神幽深,笑容有著淡淡的苦澀:「你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你,我卻還是原來那個我。」

「走吧,讓我們……」

他徑直走了出去,臉上的苦澀已被漠然取代,「開啟最終的篇章。」

唐淵頷首,他也需要一個終結,而這裡……

他望著牆上仍然斑駁的血跡,這些過去,已經不需要了。

他們從黑暗走入黑暗,從未觸及過光明。

……

「為什麼?」希拉輕輕閉雙眼,喃喃地問道,臉上出現罕見的軟弱之色。

為什麼要這樣逼迫於我呢?

為什麼想要的東西那麼少,卻一點也不肯給我呢?

為什麼非要毀掉我心裡對這個世界最後的感情呢?

希拉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妖異的弧,既然得不到,既然不被允許,既然被世界排斥,那麼就通通都毀掉吧,一點殘渣也不留下。

徹底地毀滅吧……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熟悉的弧度,果然是越來越有夫妻相了吧。

既然唐淵陛下不在,那麼他也不需要再有所收斂了吧。

他抬頭看著這片陰沉沉的天空,他已經不想再讓這個世界苟延殘喘下去了。之所以豪不反抗地任憑這個世界剝奪他的力量,都是因為他還心存留戀啊,但現在這點留戀都沒了,那麼這個世界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封印從來都是我對自己下的一道禁錮啊……」他發出意味不明的嘆息,徑直走向前方。

渾身的力量隨著他的步伐而爆發出來,冰藍色的瞳仁更趨近於無機質的銀色,銀白的長發瘋長,背後伸出13隻純白的羽翼,黑紅色的輕甲瞬間覆蓋全身,腳尖,膝蓋,手肘都掛著尖銳的倒刺,他的手中,一把黑金混雜的細窄長劍慢慢成型,劍尖殷紅,似是血跡。

然後希拉緩緩將隨輕甲一起出現的頭盔扣在了臉上。

「唐淵陛下,我想我們之後或許可以進行一場旅遊,就去你之前的那個世界吧。」

與他嘴角隱隱浮現的溫柔笑意截然相反的是他月光在他的輕甲上反射的冰冷。

過於強大的力量,直接超出了這個世界的承重範圍,這個空間被毫不留情地撕裂,出現巨大的黑洞,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希拉停滯在半空中,吸收著周圍的能量,當所有的能量都被回收之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雙目已經化為一片銀白,看不到一絲感情的存在。

身體的能量被填充滿,所有丟失的回憶也回來了,第一次穿過時空隧道所看見的畫面也清晰起來。

白骨王座,空餘一人,絕望的笑容。

那是他的王。

他彎了彎嘴角,「原來,那麼久就有了預兆啊?」

但,沒關係啊,他的王,他絕對不會讓他的王陷入那種處境,露出那麼絕望的笑。

只要把一切的源頭——這個世界提前毀滅就行了吧。

說起來還沒有到終結之日呢……

但,那又怎麼樣呢?

身為一切混亂秩序之源的,為什麼要遵守這種弱者制訂的規則呢?

他隨手撕開這片空間,強大的力量直接創建了一條通道,這條路通往——神葬之地。

……

「你哥哥就在這扇門的後面。」醫生佇立在門前對唐淵說道。

「阿嚏。」唐淵陛下卻在此刻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不適地揉了揉鼻子。

「喲呵,唐淵陛下這是被哪個小情人念叨著嗎?」醫生抬了抬眼睛,一本正經地調侃道。

「有也只是那一個吧。」唐淵無奈地攤了攤手,「估計又是我家天天迷路的那口子看不見我,急得團團轉了吧。」

「……」真不愧是虐狗小能手,江湖不見。醫生默默在心裡吐槽道。

不過這樣一來心情倒是好多了呢,至少不必像每次來見他這麼沉重,醫生的嘴角帶上些許自嘲。

他將手放入門右側的法陣里,打開了大門,露出裡面空曠的場景。

黑暗中只有一座水晶棺浮現在中央,彷彿黑暗中唯一的燈塔。

彷彿受到莫名的牽引,唐淵緩緩走向那座水晶棺。

「哥哥……」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仍然抑制不住從喉間溢出的慨嘆。

斯文俊秀的臉,嘴唇維持在一個向上的弧度,彷彿在笑。他更像父親,而他完美的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甚至更加優化,他們倆唯一相像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雙眼睛了。

但,現在一雙閉上了,另一雙……

他下意識望向水晶棺倒映出的不甚明晰的畫面——妖異的血紅。

他們已經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自從他因為救你意外死亡之後,他的意識就穿過了時間和空間的洪流,來到了這個類似於你們《聖經》中所描繪的世界。」

「他成為了世界意志的代表者,代替世界的意志行走於這世間。」

「然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

「從始至終,他對這個世界就沒有半分認同感。」

醫生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唐淵的身後,用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開始揭露一切真相。

「他尋找並嘗試各種方法回去,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哪怕需要策劃千百年。」

「踽踽獨行,孑然一身,拒絕接受這個世界的一切。就像一個異端,既不願接受他人的感情,也不付出自己的感情。」

「最終,一次次的失敗和無望,他接近崩潰,而無意中發現的世界的意志束縛著他不讓他回去的秘密,成了支撐他存活的最後力量……」

「他開始在黑暗中掀起一場場混亂,引導巨大破壞力的事物的誕生,削弱神的力量,甚至,讓神自行崩潰,讓鮮血和屍體交織在這片大地上。」

「一點一點削弱世界意志,強大自己,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

醫生停了一下,滿臉漠然,然後一字一頓地宣佈道。

「取代世界意志,成為世界新的掌控者。」

醫生微微垂首,半邊臉隱於陰影中,用嘆息一般的話語輕輕道。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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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反派[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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