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條可憐蟲

「你……」林平之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白克，不，是看著這個陌生人，林平之往後退了幾步，視線掃過火堆邊的另外四人，這四個人也是嗎？也是……也是為了所謂的劍譜？

【林平之，你太天真了，別人對你笑你就覺得別人是好人，別人凶你就覺得那人是壞人，凶神惡煞的便一定是惡，文質彬彬的便多半是善】

【林平之，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一切，有時候甚至不要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一切，你要學會拋開世事呈現在你面前的模樣，你要學會自己去想，自己去觀察，自己去領悟，不要看過程，你要想想結果】

【學會思考，林平之，學會思考你以後聽到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思考你看到的每一個表情和舉動，不論是善的還是惡的……】

「白克，能留下來教教我嗎？」

【教你什麼？】

「教我明辨是非好嗎？」

【我教你，我留下來教你……不過不是教你明辨是非，而是教你，學會用笑臉來迎接悲慘的厄運？】

「厄運？」

【對，厄運，林平之】

腦海里不斷的響起「白克」說過的話，林平之頭痛欲裂，他捂著腦袋，淚水再度不爭氣的流了下來，爹娘生死不知，鏢局一夜傾覆，而面前這個亦兄亦友的人，這個帶著自己逃出生天的人，卻連名字都是錯的。

不不不，不對，他說過，他說過的，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不要相信親耳聽到的一切，要思考，是的，林平之，要思考……

林平之狠狠的抹去淚水，少年白嫩的皮膚被主人粗魯的動作弄的泛紅，晨光熹微，朝陽初上，稚嫩的少年努力的學會著長大。

少年紅著眼眶望著火堆邊的人，聲音嘶啞而清晰：「我叫林平之，你叫什麼？」

歐陽克玩味的抬起頭看著逆著晨光的少年，青年的聲線，溫和而有力度：「我叫歐陽克。」

少年：「你是為了劍譜而來嗎？」

青年：「是。」

少年：「……你會殺了我嗎？」

青年：「不會。」

少年：「那你會幫我救我爹爹嗎？」

青年：「我有什麼好處？」

少年：「救出我爹娘，我把劍譜給你！你不是說過只有我們林家人才能拿到劍譜嗎？你救救他們，我帶你去拿劍譜。」

青年：「你爹爹藏了那份劍譜這麼多年，他可能寧願死，都不會願意讓你去拿出那份劍譜，在昨天，你甚至連這份劍譜的存在都不知道。」

少年陷入了沉默，歐陽克說的沒錯，自己阿爹這麼多年都沒有告訴自己劍譜的存在……

「那你能先給我講講關於那份劍譜的故事嗎？」

「好。」

少年走到青年身邊盤腿坐下，神情倔強又脆弱，眼神依舊清澈，稚嫩驕縱的少年不再，此時的林平之彷彿一塊正在被人雕琢的璞玉，開始慢慢的展露出自己絕妙的風華。

清溪正看戲看的入迷呢，就聽到了叮叮叮的傳音。

[叮叮叮]：嘖嘖嘖，真是太基了。

清溪被耳邊突然響起的傳音嚇了一跳，腹誹道，這人不是幾個小時前才說再也不要跟自己聊天了嗎？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忘了？

[清溪]：你幹嘛不找你的小室友八卦？

[叮叮叮]：哼……

[清溪]：哦，懂了，人沒理你。

[叮叮叮]：你非得這麼聰明？

[清溪]：我以為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叮叮叮]：那你顯而易見一下歐陽克現在是幹嘛？玩養成？還是真的為了劍譜？

[清溪]：唔，可能是林平之勾起了他的母性吧。

[叮叮叮]：蘇大律師……你比我毒多了。

[清溪]：是嗎，謝謝。

[叮叮叮]：……那你說，照這樣下去，林平之還會練辟邪劍譜嗎？

[清溪]：這得看歐陽克。

[叮叮叮]：什麼意思？

[清溪]：現在的歐陽克對林平之來說，就相當於原著里的岳不群。

[叮叮叮]：呃.

[清溪]：小時不讀書，長大叮叮叮。

叮叮叮給自己來了個八個節拍的深呼吸，平緩了一下心中的燥意，不，她一個青春少女，怎麼能跟一老阿姨生氣呢，不能，敬老，對，她要敬老。

[叮叮叮]：林平之不怪歐陽克騙他？

[清溪]：首先，歐陽克是主動告知自己騙了他的事實，其次，在兩個時辰前，歐陽克剛剛救了他的命，說不定林平之現在的潛意識裡認定，歐陽克是故意騙他的，就是想讓他得到教訓，領悟人生道理呢？

[叮叮叮]：就像那句話說的？天真這種品質在被現實狠狠揉捏過後，就會顯現出一些與愚蠢相似的面貌？

[清溪]：嗯？嗯，不錯不錯，還算可以。

[叮叮叮]：嘖……

[清溪]：林平之依舊天真，只是把這份天真暫時的寄託到了歐陽克的身上……

[叮叮叮]：你是說，現在，歐陽克就是林平之的精神支柱咯？

[清溪]：嗯。

精神支柱這種東西，可好可壞，他能幫你挺過人生最慘烈的時光，也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瞬間傾塌，自此，你萬劫不復。

[不歸]：如果照你這麼說，萬一歐陽克突然來個黑化大變臉，那林平之豈不是很慘？

[韓蘇]：嗯對，說不定比原著還慘。

[不歸]：為什麼？既然都是精神支柱，歐陽克和岳不群又有什麼不同？

[韓蘇]：歐陽克領著林平之站在黑暗裡看著這個世界，在這個黑暗的國度里，歐陽克教會他看清世界的本質即是惡，這樣看似黑暗的歐陽克對於林平之來說，反倒是一束光。

[不歸]：而岳不群是將林平之圈養在自己創造出的一個全是假象的光明世界里？給林平之希望和光明，差別不大啊……也是一束光啊，雖然老了點。

[韓蘇]：廢話！晚上關掉你的燈，和白天關掉你的燈，能一樣嗎？

[不歸]：我靠！你這個比喻爛透了！而且這兩件事能一樣嗎？把精神支柱倒塌這麼虐心的事情比作關燈，根本不對啊！你是律師嗎你？

[韓蘇]：我是啊。

[不歸]：呸！

[韓蘇]：mua~

[不歸]：你不要臉你！

[韓蘇]：嗯，不要了，再看看吧，我也說不好，隨口說說，只是一種直覺而已。

[不歸]：律師的直覺還是女人的直覺？

[韓蘇]：有區別嗎？

[不歸]：嗯，夏天的棉被和冬天的風扇的區別。

[韓蘇]：……是說都沒什麼用，對吧？

[不歸]：嗯，不愧是老子女友，就是聰慧！

韓蘇被自家女友噎的夠嗆，不忍直視，微微撇頭，看到了對面不遠處強忍眼淚的林平之，以及淡笑著的歐陽克。

青年與少年的聲音傳來，語氣平淡，內容卻讓人心酸。

青年說：「若想哭就哭出來。」

少年憋回眼淚，紅著眼眶，語氣堅定，又彷彿在賭氣：「我不哭，我知道，你說得對，我確實不能回去救我爹娘。」向陽老宅只有林家人能進，他娘恐怕早已凶多吉少，他爹爹雖說暫時還是安全的，但是那群人現在必定在四處尋找著他，以他為人質，要挾爹爹從老宅中帶出劍譜，只要他沒被抓住，那群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青年的手摸向腰間想拿出摺扇，然後才發現，出來的慌忙，摺扇早就落在了小屋內，撇了撇嘴：「那你想好了嗎？怎麼辦？」

少年：「我把劍譜給你們，我進向陽老宅取出劍譜給你們當做報酬，只要你讓你叔父幫我救出爹娘，。」他已經知道了歐陽克的叔父便是大名鼎鼎的西毒，那個人一定能幫他救出他爹娘！

青年：「我叔父並不需要這份劍譜。」

少年被青年的話弄得有些無措，可轉瞬又堅毅從容了起來：「但你需要，你需要這份劍譜，不是嗎？」

青年朗聲笑了起來：「不錯，我是需要，可我不想讓我叔父知道。」

少年再度沉默了起來，可是神情不再慌亂，反倒透著絲沉穩，他抬起頭來，望向蕭遲四人：「你們呢？需要什麼才能幫我？」

「劍譜嗎？」

對面的四個女人搖了搖頭。

林平之想了想，「銀兩？」

還是拒絕。

少年挫敗而焦急。

歐陽克看著已經熄滅的火堆，滿含笑意地說道：「再給你上一課，林平之……」

少年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眼前的人。

「等雨停的時候往往雨不會停，等人來的時候往往人不會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相信命運，不要相信善心，不要相通道德，不要相信正義，你能信的，唯有你自己。」

「我自己？」

「命運是個雜種，善心最是廉價，道德不如娼、婦，正義過眼雲煙，只有你自己，林平之，只有你自己。」

「朋友呢？親人呢？」

「世上可能有永遠的敵人，但沒有永遠的朋友，至於親人，林平之，此時此刻你不正在為你的親人所煩惱嗎？」

「……你，那你呢？這些你都不信？」

「不信。」

「連親人都不信？」

「連親人都不信。」

「歐陽克，你真可憐。」

「是嗎？我倒覺得你比較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