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他懷裡的人因為他這樣的動作晃了晃頭,皺著眉,頭更加用力的埋在了他的懷裡,莫子午悻悻然的收回手,垂著眼看著在他意外乖乖的蘇翦璃,視線下移,落在配在她腰上的劍,思緒又開始飄得老遠。
蘇翦璃自一天前,一雙腿就已經動彈不得了,並且時而的會陷入昏迷中,就比如說方才他們遭到第二波伏擊的時候,毒性的發作,讓她又一次的昏了過去。
火光下,莫子午的臉忽明忽暗,他轉過頭,視線落在因為雨水過大而升起的雨霧。
外袍已然烘乾,莫子午將其披在兩人的身上。
她醒來時,映入眼帘的是莫子午緊蹙著眉的臉。對方沒什麼血色的臉上,唇色很淡,一道清晰可見的傷口沿著耳際蔓延到臉頰的一側。他們身上蓋著湛藍色的外袍,距離腳不遠有一堆剛剛燃盡的灰燼堆,而她被莫子午抱在懷中。
蘇翦璃記得他們遇見到山賊,她因為雙腿已然被毒性控制,動彈不得,被莫子午伏靠在肩上,之後,她便昏迷了過去。
她抬起眼,瞳孔中倒映著莫子午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對方的眉間難掩疲憊。
外面的雨還在淋淋的下著,從洞口吹進來的風忍不住讓蘇翦璃縮了縮脖子,這讓她不由得更深的探入了莫子午的懷裡。如此的舉動引起抱著她的人加緊擁抱的同時,腿略微的換了換位置。這不免讓蘇翦璃動作一頓,她抬起頭,對方仍舊是蹙著眉,卻沒有轉醒。
鼻息間有著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蘇翦璃愣住,她再次看向莫子午,見對方嘴巴抿得死緊,順著若有如無的腥甜氣味,她探頭,看到的就是對方已經滲出血被簡單包紮的肩膀。
兩人的一旁散落著裝著類似金瘡藥瓶罐,蘇翦璃有些費力的將那小瓷瓶拿在手裡,伸手把莫子午肩上的布條解開,一面小心的將藥膏塗抹上面,一面又看著他的臉色,但有莫子午稍有疼痛難忍時,她便會停下,而後過半響,再細心的塗上。
「相處這麼久,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蘇翦璃正將莫子午肩上的傷口重新包紮起來的時候,頭頂上方就傳來沙啞的聲音。
她一怔,手指的動作頓了一下卻又在下一刻打上了結。
「醒了?」
「啊。」莫子午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你覺得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還可以。」蘇翦璃點了點頭,她猶豫了一番,才略有不自在的說道:「你呢?」
「我?」莫子午揚眉,轉頭無奈的瞥了一眼蘇翦璃比他手法要很好的包紮手法。「到目前為止,應該是死不了。」
「。。。。。。」
忽然她的額頭上貼上有些冰涼的手掌,而後那人的聲音漫不經心的傳來。
「看來燒是退了。」話音未落,對方將手掌收了回去,貼在了他自己的額上。
那被壓下去的不自在又一瞬間的躁動的躥了上來,蘇翦璃抿著嘴,撇開頭似乎想要躲避這讓她陌生卻又辨不明的情緒。「對了,小籠女他們呢?」
蘇翦璃能感覺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后莫子午身體的僵硬,而後耳邊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她聽著,緊皺著眉,稍頃在對方沉默后抬起頭看向他。
久久的,她聽到他沙啞的聲音。
「我們先去,小籠女和喬峰都知道無量峰的地點。」莫子午轉頭看向洞外漸漸停歇的雨。「你的身體拖不得時間,雨停了我們就離開。」
「。。。。。。」
雨漸漸停歇,莫子午檢查了下傷口,除了肩上的刀傷沒有好轉以及腰腹上的青紫處,腿上的划傷依然有所起色,他披上外袍,簡單的收拾藥瓶放在懷裡,然後將蘇翦璃背起踏出洞口。
因為是半滾下來的,不難看出這裡一處陡坡,莫子午舉目眺望了一番,才沖著官道大致的方向沿著樹叢走去。
就在他筋疲力盡的時候,終於看到一處路邊的茶館,買了些許的乾糧休息了一小會,就又背起再次引人注目的蘇翦璃離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和蘇翦璃同行的緣故,莫子午竟然意外的運氣好遇到一個將要回娘家省親的馬車,那馬車看起來頗為破舊,好在能遮風擋雨,駕車的是老實的庄稼人,聽了莫子午說是路遇土匪遭了劫,好不容易逃離妻子卻身體不適,又見他一副君子端莊的書生和氣樣子,便順路的拉上一程。
那馬車裡坐著一個小婦人,莫子午先是將蘇翦璃安置其中,便和那莊稼漢子一同坐在外面的馬車上。
莫子午這人吧,也會辦事,見到一處酒肆,立馬就買上一壇好酒給了那漢子。要說酒精這東西最是容易交流感情,莫子午那一張嘴,迅速拉近了兩人距離,只說著庄稼人喜笑顏開,一來二去,本就想拉一段距離的漢子愣是又駕車行了些許路程。
進了縣城,莫子午下了馬車,道謝了一番,便繼續背著蘇翦璃找到一家茶館,因為錢財不多,莫子午只能將身上掛著的玉佩當掉換了的銀兩,用餘下的錢和些許置換銀兩買了一個差不多的馬車上了路。
錢兩所剩不多,不得已,一路上兩人白水就饅頭,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艱難,幸好在野外有過點經驗的莫子午,夜晚露營時,便在山邊設下一個簡單的陷阱,雖說不會把把有獵物,但有幾次運氣好的甚至能抓到野兔。
好不容易到達無量山時,蘇翦璃清醒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無量山地勢陡峭,根本就不適合馬車前行,莫子午在山腳下將馬車賣掉,有買了些許的乾糧,繼續背著蘇翦璃登山。
陡峭的山壁看著就令人望而卻步,他汗流浹背的背著她,半腰上的山峰,風不是很大,莫子午幾乎是走一路就要歇息一會兒,而背在他後背的蘇翦璃清醒時會時不時用袖口擦擦莫子午額頭上的汗。
他的臉泛著不正常的酡紅,有幾次差點險些栽楞跌倒,他感覺到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顫,灌了鉛似的沉重,抬頭看去,那山頂像是架在了雲端上,看不到盡頭。
沿路休息片刻,他咬著牙,想要站起,卻重重的跌在了山路上,尖銳石子划傷了他的小腿,他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用袍口擦了擦,雙手酸麻的想將蘇翦璃重新背上,卻意外的遭到了拒絕。
本就心情著實算不上好的莫子午緊皺著眉,聲音難掩的不耐煩。「你幹什麼?」
「我們下山吧。」蘇翦璃遲疑了片刻說道。
「。。。。。。你又怎麼了!」他的聲音里已經殘留了怒氣。費老勁的把人弄到了山上,眼見著就要到了,她竟然說要下山。。。。。。好吧,就目前來看還不知道能不能到,起碼現在兩人都不知道天絕宮的位置在哪裡。但你也不能說下山就下山吧!
鬧哪樣啊!!!
蘇翦璃撇開頭,聲音澀然。「在山下你應該也聽到了,天絕宮的位置向來神秘,別說咱們不知道,就連山下居住的人都不清楚,倘若我們有幸找到正確方向,可是那裡卻有巨獸守護山門,你我又怎麼過去?何況。」她抬起頭看向眉頭擰得死緊的莫子午。「我剛才聽到,天絕宮不允許男人進入,凡是闖入者,一律殺無赦。你。。。。。。」
好吧,他承認在聽到蘇翦璃略微關心的話有些舒了舒心,可是。「我們都已經來了。」莫子午蹲下,平視著抿著嘴的蘇翦璃,這些天的折騰,別說莫子午本人,本就身上帶毒臉上的蘇翦璃更是憔悴。「且不說你身上的毒等不得,何況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還沒什麼結果就走,之前咱們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再說,大不了如果看到山門,我不進去,拿著令牌和佩劍的你進去不就好了,這應該算不上闖山吧。何況。」莫子午轉過身,蹲著背對著蘇翦璃。「說好的,我們要一起回去的啊。」這聲音有些微不可聞,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耳尖有些變紅,而聽這話的人卻鼻子忽然變得酸酸的。
「上來吧。」他微撇著頭,輕聲說道。
她伏在他的肩頭上,吸了吸鼻子,心裡升起的那種莫名的感覺讓她不由得將頭埋在了他的肩上。
「你累不累啊。」她小聲地說道。
「你說呢?」他一步步先前走,腿肚子都在打顫。「不過怪無聊的,你說一些有趣的事情權當打發時間。」
「有趣的事情?」被莫子午這麼一說的蘇翦璃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的說道:「那我說一說咱們上學那時候的事?」
「初中嗎?還是高中?亦或是小學?」莫子午發出一聲帶著喘息的輕笑。「說起來,你那時候還真是拉仇恨吶。」
「什麼叫我拉仇恨。」蘇翦璃眉間的愁緒散開了一些。「分明是你那時候總找我麻煩。」
「。」莫子午笑著。「你都不知道,當時好多男孩子喜歡你,我們隊長喜歡的一個人對你那叫一個好,我們隊長掏心掏肺,人家愣是連看都不看一下。」
「你們隊長?」蘇翦璃探頭,小小的呼吸打在莫子午的耳邊。「誰呀?」
「。。。。。。我也不記得了。」莫子午想了想最後放棄的說道:「上學那麼久,誰還記得誰叫什麼名字。」
「是你記性不好吧!」她拿著這個當作笑柄取笑他。
「喂!你難道還記得班級同學所有人的名字嗎!」他不樂意的說道。
他們聊著天,幾乎是蘇翦璃在那裡說這話,莫子午或是插?幾句,或是沉默的哼笑一聲。
其間兩人在路上休息,蘇翦璃擺弄那隻令牌時,不知道觸碰了拿到機關,竟然意外的打開了令牌,找到藏在其中的一張地圖。
看那標識的位置以及加重『天絕宮』的字跡,讓莫子午在感嘆主角的強大氣運的同時,忍不住產生其實蘇翦璃這殼子才是獨孤一敗真正徒弟的錯覺,而他這個炮灰還真是不得不依靠著女主角才能活下去的存在,意識到這點時候,莫子午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拜蘇翦璃金手指的存在,兩人順著地圖一路尋找位置。
「那時候已經出國留學了。」蘇翦璃的聲音低了下來,她的手無力的伏在莫子午的肩上,耳邊除了對方逐漸加重的呼吸聲,其他的再也沒有別的言語。
他們現在是在山林中,參天古木和低矮的樹叢,偶爾能聽見飛鳥劃破天際的聲音。
「莫子午?」她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怪異感,背著她的人腳步越來越慢,並且還左右搖晃,周圍的樹叢中偶爾能聽見猿啼,這讓在森林中已然找不到方向的蘇翦璃心裡的不安越發擴大。
莫子午現在著實算不上好,他覺得自己眼睛現在都在冒金星,並且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旋轉一樣,身上升起的熱氣,讓他像是要燃起來一樣,他晃了晃頭,似乎想從這樣迷糊的眩暈感中離開,不料,眩暈感越發的加重,他腳步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眼睛都在冒金星,然後頗為困難的起身,耳邊傳來蘇翦璃略顯驚慌和焦急的聲音。他想說沒事,但渾身酸痛感和腦袋都要爆炸的眩暈感,讓他連吐納時都散發著熱氣。
莫子午靠在樹榦上,感覺到蘇翦璃的手掌放在了他的額頭,繼而伸到自己的懷裡,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這時只聽見一道清嘯以及劍氣劃過空氣的破空之聲,夾雜著猛獸的咆哮,刺痛的聲音和胸腔內猛然翻湧的氣血,頓時胸口難耐,忍不住的莫子午噴出一口鮮血。
「子午!」蘇翦璃慌亂的扶住莫子午將要滑下的身體。
知道『撞對門』的莫子午將蘇翦璃習慣的攬在懷裡遮住了對方的臉。「在我沒讓你露臉時,不要抬起頭。」為以防萬一怕倘若撞到陌生男人後蘇翦璃這張臉又會開啟要不得開關的莫子午輕聲說道。
「來者何人!」
莫子午昏沉的抬起眼,只模糊的瞧見天際凌空的飛下幾個蒙著面紗的白衣人。不過看身段,不難猜出是女子的身份。
「在下莫子午,有事拜訪天絕宮宮主,萬望各位姐姐通報一聲。」
「呸,誰是你姐姐!好不知羞恥!」其中一個聽聲音清脆的小姑娘罵道。
「閣下怎會知道天絕宮的位置。」另一個聽起來年長的女子阻止了少女的輕啐聲。
「在下在家師的書信中得知的貴派的地點。」感覺到懷中的人僵硬的身體以及緊緊抓住胸口衣襟的感覺,莫子午垂下眼,在他人看不到的位置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不知是不是起了效果,懷裡的人比之前略有些放鬆了下來。「家師曾在信中提及,若有事拜見宮主,要攜帶上這塊令牌。」
說著他從懷中亮出那張令牌,卻說也不見對方有什麼動作,那令牌竟是脫離了莫子午的手掌,一眨眼就落在了那年長女子的手中。
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就聽見對方說道:「確實是我派令牌,不知閣下所求何事?」
莫子午腦袋昏沉的直冒汗,他喘息了一聲,眯著眼看向不遠處的白衣女子。
「在下想求見貴宮宮主。」
「小子,我們宮主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得的。」還是那個年幼的小姑娘嗤笑的說道。
若不是有事求人,頭暈煩熱,渾身像是要碎掉的莫子午哪還願意和這小兔崽子廢話,他虛著眼,喘息了一聲道:「這把佩劍是家師讓在下攜帶來的,說宮主看到,自然會見我等。」說著,他將掛在腰上的佩劍抬起,晃動了一下,劍刃脫殼,刺眼的陽光下,劍身一陣鋒銳的光芒。
那邊沉默了片刻。「家師在多日前已然離宮,閣下還是過幾日再來吧。」
「不知另宮主何時回來?」
「這個,恕我等不能告知。」
那年長者話音剛落,莫子午本想著繼續說話,卻又響起讓他恨不得一腳踹死的小姑娘嬌笑的聲音。「嘿,獃子,奉勸你一句話,儘管你手中有令牌,但天絕宮向來不讓男子靠近,你還是速速離開吧。」
懶得理會這個中二少女,早就失去耐心的莫子午直接開口道:「實在是在下有事相求,拙荊中毒,拖不得時間,著實需要貴派藥物才能救治。」
「。。。。。。不知公子所需何葯?」年長的女子說道。
「。。。。。。貴派聖物。」
莫子午話音剛落,便響起刷刷刷的抽劍聲音。
「大膽狂徒,竟敢妄想我宮聖物!」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果然師姐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的!」
懾人的劍氣轟然而至,直直的沖向莫子午,氣血本就翻湧的他頭腦像是要炸裂一樣,臉頰紅暈的厲害,額頭滲出的汗打濕了衣襟,因為劍氣而讓本就虛弱的他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
「在下。。。。。。」
「閣下若執迷不悟,休怪吾等。。。。。。」
女子話音未落,那小姑娘咋呼道:「師姐跟他廢話什麼!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事實上頭些日子因為新學了武功招式的她早就想試一試,恰好莫子午就『撞』上來了。
眼見著是事態不對,暗怪自己腦袋一熱話就不經大腦而出的莫子午想要拉著蘇翦璃後退,不料,那小姑娘速度快的咂舌,莫子午甚至來不及反應,肩胛就被戳了一劍。
「。。。。。。」好弱。。。。。。
「你!」
莫子午壓根就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加上頭腦混疼,另一方劍陣所懾的劍氣直?逼面門讓他胸口不暢,這麼一二來去,哪還支持的住,又噴出一口血,頓時頭暈目眩,暈死過去。
在他暈過去的時候,傳來蘇翦璃驚慌的聲音。
然後若有若無的似乎又一聲『大師姐』的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