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亮明身份
?「按察使大人派軍隊來,為什麼不早些通知我?」顧謙壓低嗓音,厲聲喝問。
「這事小的也不知道啊!」張永為難道:「我聽泰爺說知府衙門根本就沒有給咱們下公文。」
「什麼?」顧謙一怔,暴怒的臉色頓時沉寂了,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以常理論,按察使大人要來清江,不可能不知會當地的官員,再說南鄉和北鄉的□□還遠沒有到要出兵平亂的地步,為什麼上面不打一聲招呼,就浩浩蕩蕩地帶著軍隊開了過來?
按察使大人到底想幹什麼?這件事蕭知府到底知不知情?不對,他一定是知情的,因為興化府的事務不經過他的上報,怎麼可能傳到按察使大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在這太平時節,就算是按察使,也不是說調兵就能調的。這其中的手續不經過幾個部門的審核是通不過去的。
以時間推斷,調兵平亂的計劃在自己到達清江之前就已經報到省里了。想通了這一點,顧謙倒抽一口涼氣,特么的都已經打算武力鎮壓了,還讓自己緊急上任解決清江的亂局算怎麼回事?
難道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陰謀?顧謙愈發驚疑不定,背著手在屋裡踱起步來。
「老爺?」張永顫聲問道。
顧謙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
「老爺,咱們得儘快趕回縣城,不然按察使大人到了您卻沒有出城迎接,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啊!」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張永見顧謙神色晦暗,也不敢再催,只能搖頭嘆氣地出去了。
顧謙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腦子飛快地運轉,要想不折在這一役,他必須要想出一個完美的對策來。
按察使,蕭知府,清江縣,俞三禮,段廣榮……一個個人物在他眼前閃過,一道道利害關係在他的心裡重新編織,為什麼蕭知府要避而不見?為什麼一個小小的□□要省級幹部帶兵來鎮壓?這裡面有什麼被他忽略的重要信息嗎?
顧謙在屋裡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張永進屋來添燈油,他才猛地止住腳步。
「張永,去把俞三禮喊來。」
「老爺,很晚了。」
「快去!」
「是!」
見顧謙聲色俱厲,張永不敢耽擱,一路小跑著找人去了。
「老爺,出什麼事了?」見顧謙臉色不好,顧小九探頭問道。
顧謙搖了搖頭,道:「你在外面守著。」
「是。」
因為是顧謙相請,俞三禮雖然已經睡下了,但是還是披衣而起,跟著張永來了。
「已經這麼晚了,顧先生找我有事?」俞三禮不悅道。
「三當家的請坐。」顧謙沒跟他客氣,自顧自地坐在了上首。俞三禮一愣,眼前的顧謙和之前謙遜的顧七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先生這是……」
「不瞞三當家說,我並不是永德票號的賬房。」
「什麼?」俞三禮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那你是什麼人?」
顧謙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給張永打了個眼色。
「三當家的,這位是我們清江縣新來的知縣大老爺,顧大人!」張永侍立在一旁,傲然道。
「你是新來的知縣?」俞三禮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張永的話,卻怎麼也想不到本縣的新任父母官會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一介草民,竟敢見官不跪?」張永也恢復了書辦的本色,開始狐假虎威起來。
「說他是知縣老爺,有什麼憑據沒有?」俞三禮雖然已經信了幾分,但是猶自掙扎道。
顧謙從袖子里掏出牙牌,讓他就著燈火看清楚,這個東西是做不了假的,再說就是作假,第二天天一亮俞三禮就能從隱藏在清江的探子那裡獲悉真相,所以顧謙實在沒必要偽造身份。
「怎麼樣?看清了嗎?」
「看清了。」俞三禮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抬頭覷了顧謙一眼,發現對方神色從容,清俊的臉上透著一股肅穆之色,心中一驚,作勢就往下跪,「小人見過知縣大老爺。」
顧謙淡定地看著他往下跪,一直到俞三禮膝蓋碰觸到地面的時候,顧謙才展露笑顏,親自下座扶住了他,「三當家的不必多禮。」
俞三禮被他扶起來,只有苦笑以對,跪都跪了,你再來說客氣話,就有些虛偽了吧?可是顧謙畢竟是官身,只要他不想跟官府撕破臉,還真就不能拿顧謙怎麼樣。
「顧大人好手段,俞某先前還真以為您是永德票號的賬房呢。」俞三禮言不由衷的恭維道:「不知顧大人微服下南鄉,是有什麼指教不成?」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顧謙擺了擺手,道:「你坐吧,我微服私訪在先,你不知情在後,你有怨言也是應該的。」說著,請俞三禮在下首坐下,又對張永說道:「你和小九在門外守著,未得傳喚,不得入內!」
「是!」張永應諾,轉身出去了。
「顧大人,您深夜找俞某過來,是有什麼要事嗎?」俞三禮在經歷過最初的震驚之後,理智慢慢回籠,明明進門前還沒有什麼異樣,為什麼張永一來,顧謙就忙著叫自己過來,連辛苦偽裝的身份也捨棄不要了,直接就亮明了官身,這其中是出了什麼變故不曾?
看出俞三禮的擔憂,顧謙肅容道:「三當家猜得沒錯,本官已經接到消息,明日按察使大人的軍隊就將抵達清江縣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什麼?軍隊?」俞三禮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大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既然要帶兵平亂,為何還要微服下鄉哄我們玩?你當我們南鄉的鄉民好欺負是不是?」
顧謙坐在原位,絲毫不懼俞三禮的怒容,聽到俞三禮的質問,顧謙淡聲道:「如果我同意武力平亂,我還會喬裝打扮跑上幾十里山路來南鄉?本縣堂堂朝廷命官,犯得著對你們這些升斗小民伏低做小?」
看著顧謙漸漸露出上位者的威嚴,俞三禮一怔,旋即道:「那顧大人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顧謙瞅著俞三禮,淡聲道:「你先坐下,不要衝動。」
「大人,小的怎麼可能不衝動?」俞三禮苦笑道:「這可是關係南鄉若干鄉民生死的大事,我死不足惜,但是南鄉無辜的百姓可怎麼辦?」
「所以,我來了。」
「大人能攔住按察使大人的軍隊嗎?」俞三禮狐疑道。
「不能。」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顧謙故作玄虛的模樣再度觸怒了俞三禮,他瞪著顧謙,大聲道:「大人要是想不出辦法來,還不如現在就回清江去,俞某人在此保證,絕不讓屬下傷大人一根寒毛。」
「這就是俞三當家的見識?」顧謙冷笑道:「按察使大人的軍隊就要到了,難道你要帶著南鄉鄉民血戰到底?以民勇對官兵,你覺得哪個勝算大?」
「那怎麼辦?難道就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三當家的文采不錯。」顧謙誇讚道。
「大人!」俞三禮急了,這可不是說笑的時候。
「好吧,咱們說正事。」顧謙端正了一下面色,正色道:「當日你們在清江縣城鬧事,為什麼燒了縣衙卻放走了汪知縣?」
「燒縣衙是北鄉人乾的,只是當時人多嘈雜,並沒有切實的證據罷了。」
「那放走汪知縣呢?」
「打殺朝廷命官可是砍頭的罪名,哪個敢真的殺了他?」
「所以就放走了他?」
「對。」
「這麼說你們心裡是知道分寸的,並不想跟官府交惡?」
俞三禮見顧謙說中了他的心思,急忙點頭道:「如果不是姓汪的太貪,逼得咱們沒了活路,誰會跑到清江去鬧事,又不是活膩了!」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之前你們去鬧事只是因為姓汪的政策不合理,按常理來說,只要他宣布告示作廢就可以了,為什麼會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顧謙提醒道。
「這……」
「還有,既然你說你們不是沖著造反去的,為什麼要燒掉縣衙的大門?你可知道擅自衝撞縣衙當以造反罪論處?」
俞三禮的冷汗涔涔而下,見顧謙神色從容,似乎諸事都在他掌握之中一樣,俞三禮心一橫,撲通一聲跪到顧謙跟前,沉聲道:「請大人教我!」
「教你不敢當,只是不想你就這麼稀里糊塗地丟了性命罷了。」顧謙看著他,淡聲道:「你起來吧,我還有事要問你。」
「是。」俞三禮應聲起來,肅立在顧謙一側。
「你說燒縣衙的事是北鄉的人乾的?」
「對。」
「沒有憑據?」
「對。」
「那為什麼北鄉二當家的會被抓起來?」
「這……」俞三禮楞了一下,回想道:「當時場面大亂,他和我們大當家的在一起給大家喊話,幾個陌生的官差來了之後,將他們兩人請到茶樓說話,後來就沒消息了。」
「這麼說,他和你們大當家的關係很好?」
「之前不好,自從汪知縣頒布新告示之後關係才緩和起來的。」
「他們兩個被抓之後,你和北鄉大當家有過往來嗎?」
「寫過信,但是沒有見過面。」俞三禮想到白日的受辱事件心裡還憋著氣,他恨聲道:「沒想到姓段的這麼不是東西!」
「所以,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顧謙輕笑一聲,很快又斂了笑容,沉聲道:「按察使的軍隊馬上要開到清江,可是姓段的不僅不拉攏你,反而不擇手段的作踐你,你覺得他的依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