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抽絲剝繭
?聽了顧謙的話,俞三禮整個人都懵了。
「大人,您是說他在故意挑事對付我們?」
「有這個可能。」顧謙點了點頭,道:「在你的印象中,段廣榮是個什麼樣的人?」
「豪爽仗義,不拘小節。」
「還有嗎?」
俞三禮仔細回想了下,道:「我以前很少見他,都是跟北鄉的二當家段成虎打交道,那位可不是善茬,經常出陰招坑我們。」
「段廣榮和段成虎的關係怎麼樣?出事之後他有沒有急著救人?」
「這……」俞三禮為難道:「沒聽說他們關係不好,但是偶爾也從南鄉那邊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不少人都說北鄉大當家年事已高,將來北鄉一定是二當家的天下。」
「那麼段廣榮甘心就此讓賢嗎?」顧謙追問道。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俞三禮苦笑道:「多年來南鄉和北鄉都是敵對狀態,他們兩位當家的不合我們自然高興,可是不管消息怎麼傳,段廣榮都沒有和段成虎爭權的意思,久而久之,這事就沒人提了。」
「這麼說,二當家的被抓進去北鄉應該群龍無首才對,畢竟大當家的不管事嘛。」顧謙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笑道:「可是從咱們對北鄉的觀察來看,那裡可是戒備森嚴,人心未亂,你不覺得奇怪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俞三禮驚道:「您是說二當家的被抓,是段廣榮的圈套?」
「這只是一種推測,畢竟按你之前的描述,段廣榮不可能這麼快就把局面收拾起來,可是咱們進入北鄉之後,見到的情況可不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樣子。段廣榮有可能是憑藉著威望很快撐起了場面,可是他既然這麼有能耐,為什麼不想辦法把二當家的救出來?」
「這麼說,他是故意要致二當家於死地?」俞三禮倒抽一口涼氣,一個想法如閃電般襲上心頭,「難道我們大當家被抓也是他設計的?」
「肯定的話我不敢說,但是咱們反向推論一下看看,如果段成虎死了誰得利?」
俞三禮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段廣榮。」
「如果南鄉大當家的被抓進去,誰得益?」
俞三禮猛然瞠大眼睛:「我!」
「為什麼是你,而不是姚二當家?」顧謙反問道。
俞三禮苦笑一聲,道:「顧大人您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大當家出事後,南鄉聯合會裡裡外外都是我操持,姚二當家……」頓了一下,才低聲道:「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顧謙點了點頭,道:「你倒是不謙虛,那我再問你,你和姚二當家的關係如何?」
俞三禮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吐出兩個字:「還好。」
「回答的這麼勉強,你們的真實關係不用猜我也知道,只要有心人挑撥一下,你們鬧翻只在須臾之間吧?」
「不會的,我一直都很尊、敬、他。」
「你倒是懂得謙讓,如果是姚喜旺被人挑撥要對付你呢?」顧謙不放過他,繼續分析道:「你現在的情況和段成虎的情況何其相似,段廣榮能對段成虎下手,難道姚喜旺不會對你下手?」
「姚喜旺沒那本事。」俞三禮小聲道。
「他是沒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多著呢!」顧謙冷笑道:「你和姚喜旺誰更好對付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只要把你撂倒了,區區姚喜旺算個什麼東西?」
「您是說……」俞三禮年紀輕輕就坐上三當家的交椅可不是白給的,在顧謙抽絲剝繭般的分析之後,他很快就轉過彎來。
「是段廣榮?!幕後指使是段廣榮?」俞三禮奔到顧謙跟前,恨聲道:「段廣榮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們南鄉頭上?他這是要幹什麼?除掉我,控制姚喜旺,然後吞併南鄉嗎?他哪裡來的那麼大膽子?」
「是啊,他哪裡來的那麼大膽子……」顧謙嘆息了一聲,徐徐站起身,走到了窗邊。
窗外明月高懸,沁人的暗香飄進鼻端,如果不是身處險境,顧謙還真想對月高歌一曲,抒發一下穿到古代來的情懷。可是一想到如今的處境,別說唱歌了,能安然度過這一關別被人坑死就要高呼一聲阿彌陀佛了。
「大人!」俞三禮可沒有顧謙這樣文藝的心情,見顧謙走到窗邊,他趕忙跟了過來,焦急問道:「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不錯,都知道用咱們了,看來俞三禮是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人,顧謙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他有底氣,咱們也不差,只是你要下定決心才行。」
「大人請說。」
「大當家和段成虎既然被抓進去,恐怕要出來也很難了。」顧謙直視著他,淡聲道:「更何況,火燒縣衙攻擊知縣本就是造反的罪過,這件事必須有人兜下來。」
「您是說……」俞三禮目眥欲裂,「要讓我做這背信棄義的小人,小的做不到!」
「那你去救啊!搭上自己,搭上南鄉的基業,成全了段廣榮的陰謀。」
「大人!大當家對我有恩!」
「所以,你可以選擇替他去死。」顧謙冷冷說道:「現在大當家的被關在哪裡都未可知,你一個手無寸鐵的青壯想要憑一己之力去劫牢,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可是……」
「現在救大當家要緊,還是破壞段廣榮的陰謀要緊?」
俞三禮臉上神色變幻,半晌后,才低下頭,悲憤道:「是我無能。」
「破不了段廣榮布下的局你才是真無能。」
「可是等軍隊一到,段廣榮也好,我們也好,不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嗎?」俞三禮垂下了頭,沮喪道:「既然都是個死,還管他什麼陰謀詭計!」
「混賬!」顧謙啪一拍桌子,怒道:「枉我還覺得你是個人物,沒想到就這麼點見識!算本官識錯了人,你走吧!」
「大人,你有辦法?」俞三禮眼前一亮,道:「求大人救救南鄉的百姓吧!俞三禮給您磕頭了!」說著,直挺挺地往下跪去。
顧謙冷哼一聲,諷刺道:「本官救不了你。」
「大人,求大人給小的指條明路。」
一直到俞三禮跪在地上求了又求,又許諾了無數好處之後,顧謙才冷著臉說道:「看你還算心誠,本官就指點你一條生路。」
「老爺,咱們到了舀水村了。」天剛剛亮,嗒嗒的馬蹄聲就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騎在馬上的自然是顧謙一行人。
「老爺,要不要下來歇歇腳?」張永勒住馬,揚聲問道。
「不了,一定要在城門開啟時趕回縣城。」顧謙腳磕馬腹,手揚韁繩,喝道:「駕!」
「駕!」
「駕!」
見顧謙一副著急趕路的模樣,張永和顧小九也不敢耽擱,夾緊馬腹,追著顧謙朝前奔去。
「老爺,按察使大人的軍隊到清江也是下午了,您不用這麼著急。」張永迎著風,大聲說道。
「閉嘴!」顧謙瞪了他一眼,繼續埋頭趕路。
他不是不明白張永的好意,只是這件事遠沒有這麼簡單,昨晚他跟俞三禮的對話,一半是實話,一半是忽悠,因為他已經察覺到段廣榮在這件事上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至少直到現在,顧謙都沒能找出段廣榮背後的依仗。
火燒縣衙,攻擊知縣,得罪南鄉的當家,段廣榮這麼做與其說是要藉機掌權,不如說是在自尋死路,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在需要和南鄉共同面對官府的時候,他竟然選擇了當面打俞三禮的臉,他瘋了不成?
顧謙不停地思索,想要捋出那根線頭。
官府,南鄉和北鄉。
官府,南鄉,北鄉。北鄉得罪了南鄉。
那麼剩下的組合是什麼?顧謙突然驚醒,如果組合有變化,那現在的局勢已經變成了:官府和北鄉聯手,南鄉孤軍奮戰。
因為北鄉不可能獨立對抗官府,他必定是有所依仗或者是找到了新的同盟。可是這背後的影子真的是官府嗎?為什麼他這個知縣大老爺對此毫不知情?
顧謙越想越心驚,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清江縣城。
看到徐徐打開的大門,顧謙彷彿看到了一張噬人的大口,正在對著他發出猙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