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詩風本來想拒絕的,但是看莫逆態度這麼好,再想想莫南驍,她就不忍心了。
詩風對莫南驍這個孩子喜歡得緊,和他相處的每一分鐘,她都格外珍惜。
於是,詩風也沒有推脫,點頭答應了莫逆的邀請。
莫逆身上還沾著油畫顏料,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詩風。
莫逆問她:「用不用換衣服?」
詩風當下就被莫逆問懵了。
這種問題。她怎麼回答都不對。
或者說,是莫逆這個問題問得不合適。
不過,莫逆好像從來沒有按常理出過牌。
這麼一想,詩風也覺得沒什麼了。她看了一下莫逆身上的顏料,好像的確是有些多了。
白色的背心上頭,沾了別的顏色以後看得特別明顯。
詩風很中肯地給莫逆建議:「應該換一下吧,這樣出去不太好看。」
莫逆說,「我換。」
丟下這句話,他就上樓換衣服去了。
詩風和莫南驍在樓下等他。
莫南驍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小凳子上,目光一直停留在莫逆剛才畫的那張畫上。
詩風走到莫南驍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那副畫。
一張一開的紙上,只有手腕和手,背景是白灰,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紅色。
詩風看著那副畫,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唔,原來她的手那麼好看啊?她以前怎麼沒發現。
**
莫逆很快就換好衣服下來了,他穿了一套黑灰色的運動服,特別寬鬆。
其實這樣打扮是很顯年輕的,不過……莫逆好像好幾天沒有刮鬍子了。
所以,他這麼穿,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莫逆下樓之後,直接走到了莫南驍面前把他抱了起來。
莫南驍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其實這已經算很好了。
最起碼,莫南驍心裡肯定不排斥莫逆。
或許,這是最適合他們父子兩個人的相處方法。
詩風跟著莫逆走出去,上車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了後面,莫南驍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路上,莫逆問詩風:「想吃什麼?」
詩風說了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答案,她說:「隨便,我什麼都可以。」
莫逆說:「那吃浙菜。」
詩風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幾分鐘,她笑著答應下來莫逆的要求:「嗯,浙菜就浙菜。」
……
最後,莫逆帶著詩風來了一家杭州人開的餐館。
這裡有地道的浙菜,莫逆平時經常從這裡買菜回去給莫南驍吃。
他做的飯不好吃,莫南驍有時候不願意吃,後來莫逆就很少做了,基本都是在外頭買。
莫南驍上學的時候,他就吃速食麵或者泡麵。
點菜的時候,詩風全程都沒有說話。
莫逆點了幾個平時常吃的菜,然後和服務生要了一壺開水。
服務員將水壺端上來之後,莫逆給莫南驍還有詩風一人倒了一杯水。
「喝。」
莫南驍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水,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水是燙的,剛喝進去就被燙得吐出來了。
孩子的情緒很不穩定,詩風趕緊摟住他柔聲安撫。
莫南驍始終沒有平復下來,不停地打詩風。
因為詩風摟得太緊,莫南驍直接端起水杯把一杯水潑到了詩風身上。
滾燙的水從襯衫的領子里流進去,詩風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疼,但是她不忍心責怪莫南驍。
莫逆走上來把莫南驍抱到一邊的凳子上。
他從紙抽盒裡抽了幾張紙,彎下腰給詩風擦了擦衣服上的水。
詩風今天穿了白襯衫,濕-透了之後都能看到內-衣的顏色。
莫逆這個動作讓詩風有些不適應,她將紙巾從莫逆手中搶過來。
「我自己來吧,謝謝。」詩風這樣對莫逆說。
莫逆也沒說什麼,坦然地鬆了手。
**
還好,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菜上來之後,他們三個人就開始吃飯了。
莫南驍會用筷子和勺子,會自己吃飯。這些都是詩風教的。
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教會。
吃飯的時候,詩風表現得很大方很得體。
她沒有因為自己和莫逆之間曖昧的氣氛故意剋制自己的行為舉止,平時怎麼吃,現在就怎麼吃。
「我喜歡浙菜。」中途,莫逆突然這樣對詩風說。
詩風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微笑,「嗯。我在浙江呆過一段時間,有的菜挺好吃的。」
莫逆盯著詩風看了一會兒,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斷地湧起,涌到喉嚨眼,他說話的聲音都啞了。
「你什麼時候在浙江呆過?在哪個城市?」
詩風自動忽略了莫逆的第一個問題,直接回答第二個:「我在杭州下頭的淳安縣呆的。不在市區。」
莫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他一直盯著詩風看,似乎是要通過她回憶什麼事情。
被莫逆這麼看著,詩風都不好意思吃東西了。
她放下筷子,問莫逆:「怎麼了?」
莫逆回過神來,搖搖頭。
他說:「畫展的時候你記得帶你妹妹一起過來。」
詩風:「……」
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嘆:莫逆的思維方式簡直就是坐了過山車,這話題跳得,人根本就沒有招架。
詩風消化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莫逆的要求,她說:「嗯,我今晚回去和她說。」
吃過飯之後,詩風準備坐地鐵回家,她和莫逆告別的時候,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莫南驍拉住了她的手腕。
詩風低頭看著莫南驍,莫南驍也看她。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向她傳達一個信息——不要走。
莫逆瞥了一眼莫南驍和詩風拉在一起的手,然後迅速地抬起頭。
他看著詩風,說:「送你。」
詩風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你了。」
……
這是莫逆第二次送詩風回家了。
好巧不巧,這次又被詩雨看到了。
和莫逆告別上樓之後,詩風又被詩雨拖著審問了好半天。
剛一進門兒,詩雨就拖著詩風坐反了沙發上。
她一本正經地看著詩風,「姐,我看清楚了,那真的是豪車。保時捷卡宴,你懂不懂啊?」
詩風搖搖頭,「不懂。」
詩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姐,那車少說也得一百多萬。哎……你怎麼這麼不識貨?」
詩風說:「我不關心這個,別人的東西再好我也不會看。小雨,你也記住這句話。」
詩雨無奈地點點頭,她對詩風說:「好啦我知道啦。我只是關心你的未來嘛……你要是能找個條件好的,我和爸媽就放心了。」
當年詩風從浙江逃回臨沂的時候得了重度抑鬱症,全家人都對詩風有歉意。
後來雖然在儘力彌補,但心裡依舊過不去。
家裡的人最大的希望就是讓詩風找個對她好,不嫌棄她的男人。這樣一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畢竟經歷過那樣的事情,還生過一個孩子……
現在社會雖然開放了,但也沒幾個男人能接受。
……
詩風明白詩雨的用心,她也沒有隱瞞詩雨,「送我回來的人是你的偶像。我才知道,他兒子是我班上的學生。」
詩雨不可置信地看著詩風,「什麼?!你是說……moniki?不是吧……我怎麼覺得自己在做夢……」
詩風說:「我也是才知道的。你打電話跟我哭訴的時候,他就在我旁邊。」
詩雨懊惱地跺腳,「啊!那他是不是聽到我的聲音了啊?啊啊啊,我竟然在男神面前這麼丟人,姐,我不要活了……」
詩風白了她一眼,說:「他說了,畫展那天我可以帶你過去。」
「真的嗎?」詩雨激動得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太厲害了吧,姐,你好牛。」
看著詩雨興奮的樣子,詩風無奈地笑笑。
有時候,詩風會很羨慕詩雨。
詩雨是屬於那種活得沒心沒肺的姑娘,有什麼負面情緒都不會停留太長時間。
詩風就不行,她對情緒這東西很是敏-感,所以總是深受其害。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她都做不到像詩雨這樣。
詩風微笑地看著詩雨,繼續說著讓她振奮的消息:「唔,我現在是你偶像的心理醫生。」
詩雨皺眉:「啊?我偶像有心理疾病嗎?不會吧……哎不對!姐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他兒子在你班上?他都有兒子了?」
詩雨剛才興奮得不行,都沒注意到這些問題。
現在想起來,她簡直要幻滅了。
詩雨從小學就開始學畫畫,一直堅持到現在。
iki是她初中開始喜歡的畫家,詩雨是典型的少女心,她收集了很多moniki的資料,但是……
資料上沒有說他有病,更沒有說他有兒子啊!
詩雨就跟失戀了似的,詩風看她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她對詩雨說:「有些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
詩雨嘆了口氣,然後又打起精神和詩風八卦:「那,我偶像帥不帥?我偶像的兒子是私生子吧?」
是私生子嗎?詩風回憶了一下第一次和莫逆見面時候他說過的話。
那個時候,他說他的妻子死了。
想了想之後,詩風對詩雨說:「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感情狀況。」
詩雨說:「啊……好吧。我以為你身為他的心理醫生會知道這些呢。」
詩風被詩雨逗笑了,「今天是我當他心理醫生的第一天,我哪裡知道那麼多。他的情況我還不清楚。」
詩雨問:「那他是什麼病啊?也是抑鬱症嗎?」
詩雨用了「也是」。
詩風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語。
「他比我嚴重。」詩風淡淡地說,「他是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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