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事情果然如同胤禩所料,康熙的聖駕還沒離開江南的,有關康熙微服□□添香的香艷傳奇便已經傳遍了整個江南,也不怪老百姓們八卦,實在是這消息太過勁爆了。江南不同於京城,京城裡小孩子打彈弓玩興許就能砸到一個八旗老爺,但在江南,除非是朝廷派來的旗人官家,否則從鄉紳、士子到平頭百姓,便都是漢人了。
不是康熙不想把江南也徹底改造成滿人的天下,實在是這全天下的滿人加起來,也不如漢人的一個零頭多。且江南的鄉紳士族很有勢力,又互相之間總有些親戚,盤根錯節的,康熙拿捏著文字獄,動幾家當真不安分的,其他鄉紳士族不會插手,若是沒有像樣的理由便對江南鄉紳士族磋磨,只怕江南就又要不安穩了。
這會兒不比早年,早年康熙年輕,想得是憑著八旗鐵騎,若是有人不聽管教,便要打到他聽話為止,結果因這份年輕氣盛,掀起了三藩之亂,最後雖說是朝廷大獲全勝,舉世都是誇讚康熙少年英主的聲音,但是午夜夢回,康熙自己也十分清楚,那是因為三藩之間並不團結,且三藩內部也有些齟齬。康熙有時候甚至會後怕,如果吳三桂沒有自己病死,反而再領兵個三五年,他還能不能坐穩京城的龍椅?
因得了這個教訓,外面的歌功頌德便沒能把康熙的心給吹捧的膨脹起來,之後對付那個台{灣},康熙便採納了李光地的建議,啟用了和鄭家有仇的施琅,又在鄭家內部製造矛盾,挑撥鄭成功父子祖孫三代的關係,最終成功的將鄭家勢力徹底剿滅。
對於那麼個小島,康熙坐擁天下,是並不大放在心上的,朝廷里也有不少人覺得為了那麼個海外孤島大動干戈不值得,全都上書懇請皇上不理會鄭家,休養生息恢復民生。但是康熙卻覺得李光地說得很對,那小島雖然沒什麼,但是廣東、福建那邊有不少老百姓前赴後繼的往南洋跑,如今整個南洋,不知有多少是從閩粵兩省跑過去的,其中不知摻雜了多少亂黨。
若是放任鄭家不管,任其坐大,再聯繫南洋,對中原虎視眈眈,那才是真正的養虎為患。李光地的聲音在滿朝的懇請康熙休養生息的摺子里尤為突出,也最讓康熙認可,再加上李光地又奏報了行而有效的謀划,康熙這才下定決心對鄭家動手。
這也是為什麼,施琅在得勝后便邀功成了那台{灣}一省的軍政兩頭的當家人,儼然有種把那地方當做了他家後院的態勢,康熙都沒有輕易動施琅的原因。康熙不在乎那麼個小破島每年能貢獻多少稅收,只要那地方握在對朝廷忠心的人的手裡,康熙便心裏面安穩。
後來施琅越發的恃寵而驕,竟縱容部下趁著去山東辦差的時候企圖劫掠鄉里,叫康熙抓住把柄,把差事都給罷免了,最後念在沒有犯下大禍,康熙便保留了他的爵位,叫他在京中養老。因施琅本是鄭家家將,最後跟著清軍一道去收拾了老主人,在漢人中名聲也不大好聽,這回又是因為那樣的罪名犯了事,最後也沒丟掉性命,不過是丟了實權,因此這件事並未引起漢臣和天下鄉紳之子的逆反情緒,反倒因為康熙處置的優容,還給康熙博了個顧念功臣的好名聲,一時間朝臣又是一致上本,要給康熙請立尊號。
隨著康熙漸漸年長,又有了三藩之事和收取台{灣}的對比,他也便越發明白,有時候,想要天下歸心,靠得不是真刀實槍的應刀子,而是這種拿捏人心的軟刀子。因此對於江南,他只是派了曹寅、李煦他們暗中監視動向,官面上,則是對江南十分的優容,不僅經常減免賦稅,科舉裡面還會多多取用江南的考生,派去江南做巡撫、知府這些文官的也盡量會選用聲望極好的漢人。
名聲漸漸的累積起來了,康熙便越發的重視地方的安靖,最討厭下面的人又爆出有什麼書寫文字對朝廷不滿懷念舊朝的、什麼又有人舉旗反清復明的。他苦心收攬人心,為的就是營造大清是天命,大清是受天下萬民擁戴的正統的局面,打天下容易坐穩天下難,康熙嘗到了軟刀子的甜頭,就越發的擱不下名聲和臉面。
這也是為什麼近幾十年來文字獄幾乎絕跡,地方上一片和樂,最多也不過是鬧出有山賊出來擾民的動蕩的根本原因了。那些個做臣子的,沒眼色的早就被內部的優勝劣汰給淘汰出局了,留下的都是人精,甭管治理地方的民{政}、軍{政}有沒有兩把刷子,對於揣測龍椅上康熙主子的心態,他們可都是門清兒,這會兒也都可勁兒的頌揚天下承平、海晏河清,沒有誰蹦出來給皇上的臉上抹黑。
至於地方上老百姓到底是不是真的輕徭役少賦稅,有那些拿火耗拿得手軟的地方官和吞併民戶田地吃得胃口正歡的鄉紳們共同糊窗戶紙,朝廷那兒便是知道底細,只要不把事情捅破了,他們也都樂得吃些冰炭孝敬,權當看不見了。
他們覺得是只瞞著皇上一個人罷了,但康熙卻是比誰都精明,早年時候他還會格外強調官聲清廉,後來漸漸的便也不再提了。地方上自有一套規矩,平民受制於鄉紳,鄉紳和官府雙方互相制衡,他這個皇帝便能輕而易舉的將鄉紳和朝廷官員都拿捏在手心裡,那這天下,便真的是太平了,大清的江山,讓這些漢人自己去磋磨漢人,才能永遠的牢牢的握在愛新覺羅的手心裡。
因此這會兒雖然江南開始流傳有關康熙的桃色緋聞,康熙雖然聽了面上有些抹不開,但是叫身前的那些大學士們一說,康熙心裡頭的不自在便全都消散了。
大學士們慣會給皇上做臉,這事兒鬧將出來,他們心裡也埋怨了李煦一同,只顧著奉承皇上,竟然沒有收拾好收尾,但到了康熙面前,他們肚子里的埋怨就藏了起來,嘴裡面的話就換了方向:「文人墨客中多有風流才子,以江南文風最盛,風流韻事也最為多見。如今江南士林都敬佩皇上,不單飽學儒學是天下的聖人,便是這份與民同樂與士同風的氣度,也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
其實這話若是真往深了想,卻是狗屁不通,但大學士們說的煞有其事,還把全江南的文人都拉出來給皇上做臉,又有那個敢作死說一句不是?給皇上圓了面子,大家也都有好處,這些大學士們中,也有幾個想要個□□添香的江南紅粉知己,越發心裏面有自己的小算盤。
康熙的臉上整因為這些大臣的話而露出了些微的笑意,轉眼又掃到下面幾個兒子的模樣,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太子、老八和老九的臉上分明就掛著譏諷的神色,半點兒都不加掩飾;老四的臉色不黑乎乎的瞧著和誰生氣似得。
康熙倒是真看得十分真切,胤禩和太子他們那天晚上是親眼撞見的,心裏面吐槽了康熙很久,本來倒沒生出鄙視來,畢竟他們幾個不也是去那裡瞧新鮮去了?最多就是有些幸災樂禍,畢竟皇阿瑪平日裡面也是非常重規矩的,這會兒竟自己打破了規矩,還叫他們這些做兒子的瞧見了,真是件自打臉面的事兒。
可是這會兒聽了那些大學士們變著法的給皇阿瑪臉上貼金,他們心裏面的想法可就轉了個方向,那嘲諷的心情就怎麼都掩蓋不住了。若換了從前也就罷了,偏現在太子正致力於給他老子拆台,胤禩也再不似上輩子那樣事事為了康熙著想,也不懼怕惹怒了康熙,這會兒明明能夠壓下面上色的他,反而也同太子似得,把心裡的想法在臉上露出了出來。小九就更不用說了,這小子上輩子就敢當面頂撞康熙,這輩子有他八哥撐腰,又有赫赫產業,心裏面底氣更足,腰板更硬,這會兒丹鳳眼一撇,那鄙視的勁兒,比太子和胤禩加起來的還要厲害。
老四倒沒像太子、胤禩他們露出這種嘲諷的神色,但是他心裏面對於那些個溜須拍馬一嘴奉承話的大學士們也厭惡得很,本來那天太子他們要他一道去逛那種地方,他就看不慣,勸解無用下,他更是沒去,心裡還想,這不符合皇阿瑪和太傅們平日里的教導,太子這般做事,當真是有失儲君的風範。
可是事情一轉眼又變了,皇阿瑪竟然也去了那種地方!這下子,老四心裏面翻騰了起來,更加不是滋味了。一瞬間,老四想了許多,越發覺得自己的師傅顧八代真是個難得的表裡如一的耿直之人。瞧瞧眼下這些所謂的漢家大儒,竟然如此的軟骨頭,這件事明明是皇阿瑪做的不對,這些人不但不盡人臣的本分出言勸諫,反而一門心思的討好皇阿瑪,分明就是佞臣小人!
想到這兒,老四的新潮有些澎湃,當下就跨出了一步,跪倒道:「皇阿瑪,兒臣有話要說。」
見老四站了出來,太子倒是挑了挑眉,小九一臉興奮,胤禩也是彎了彎嘴角,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心下就都有了微妙的共識。那天晚上老四認為他們去那種地方不合規矩的話可是猶言在耳,他們自然是知道老四對這件事的態度的,那會兒老四肚子里只怕就憋了氣,只是沒法作出來罷了。這會兒被那些把禮義廉恥都忘了的讀書人給一噁心,老四那脾氣只怕是忍不了了。
康熙本來是不想讓老四開口的,可是老四自己都跪在那兒了,虎著臉一臉的嚴肅,康熙總也不能叫他閉嘴滾蛋吧,心裏面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冷冰冰地開口道:「你要說什麼?」
康熙儘力用非常嚴峻的眼刀子企圖叫老子閉嘴,可是他們父子兩個就沒練成過心有靈犀的技能,這會兒老四一門心思的都是直言勸諫,瞧見康熙的臉色,他反而把脖子一梗,沉聲說道:「皇阿瑪,兒臣請皇阿瑪親賢臣、遠小人。」
這話一出口,不單單是康熙,滿屋子的大臣們也都無語了,他們腦子轉得快,琢磨過味兒來,對這位雍郡王都不禁愕然,曾經也不是沒聽過這位在刑部折騰出來的事兒,當初他們還笑話過傅拉塔,果然是滿臣沒什麼心計,叫一個愣頭青皇子王爺給為難成那副模樣。如今叫他們親眼見到雍郡王執拗起來的模樣,他們心裡也都在嘆氣,任憑你有多少玲瓏心思,碰到個「不解風情」的傻小子,那也是秋波都白送了。
康熙臉色也黑沉沉地,聲音里透著足足的火氣,道:「誰是賢臣?誰是小人?老四,你給朕來說說!」
見到皇阿瑪生氣了,老四也不懼怕,聲音更硬氣了幾分:「皇阿瑪,亞聖有言,臣當事君以忠,忠者,直言肯諫者為忠,曲意逢迎之人,與佞臣有何不同?君王有失,為臣者不事事為君王考量,反而顛倒黑白混淆道理,這樣的小人佞臣,兒臣請皇阿瑪嚴懲!」
康熙簡直就要被老四給氣死了,老四一口一個佞臣小人,罵的倒是痛快,可是康熙怎麼聽,怎麼覺得這個老四是在拐著彎的罵自己是昏君!聽信小人佞臣之言的,不是昏君是什麼?康熙簡直兩眼發昏,喝道:「好啊,你這是在指責朕!這天底下,有做人子的,這樣指責父親的嗎?」
老四性子的執拗一面被徹底激了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更有因為萬象居前事的積澱,這會兒統統便都爆發了出來,毫不畏懼地說道:「天地君親師,兒臣既是皇阿瑪的兒子,也是皇阿瑪的臣子,做臣子的直言勸諫,兒臣不覺得有錯!」
「啪!」的一聲,怒急的康熙順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碗朝著老四就扔了過去,老四那個脾氣,見康熙拿東西砸他,半點兒都不躲閃,反而仰著腦袋等著康熙砸。康熙雖然氣急,但手上卻很有準頭,這一下子正好砸在了老四的腦門上,當下便把老四的腦袋砸破了,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見到皇上龍顏大怒,雍郡王又受了傷,在場剛剛還在心裏面笑話老四是個愣頭青的大臣們也傻眼了,當下全都跪了一地,請皇上息怒。這會兒皇上如此暴怒,等到清醒過來,肯定會遷怒到他們這些旁觀者的身上,他們如何能不趕緊在皇上面前挽回分數?
太子和胤禩他們也跪下了,不過他們卻不是請皇阿瑪息怒,太子第一個就開口了:「皇阿瑪,兒臣倒覺得四弟說的十分懇切,亦都是實話,皇阿瑪位極人君富有四海,旁人不敢直言,都如鄒忌之妾懼之不敢直言一般。有四弟如此直言敢諫之人,兒臣以為是皇阿瑪的幸事,皇阿瑪又何必如此動怒。」
其實太子就在明晃晃的諷刺那些大臣像小妾,而康熙,也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這話一說出口,那些大臣們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好么,剛剛雍郡王說他們是小人,是佞臣,這會兒太子更刻薄,直接把他們這些人比作了小妾。可是他們這會兒也是敢怒不敢言,絲毫不敢表露出心中的不滿,只唯唯諾諾的跪了一地磕頭,懇請皇上息怒罷了。
胤禩很有默契地接著太子開口道:「皇阿瑪,太子和四哥所言極是,我大清以仁孝治天下,奉孔孟先聖之道,講究的就是禮義廉恥,做事也講究正大光明。若果真皇阿瑪想要效仿魏晉名士,盡可擇一園林舉行盛宴,邀江南奇女子與學子們共襄盛會、吟詩作曲,以揚古先賢之風。何必要躡形藏蹤,深夜前去,反倒落了下成。」
小九唯恐天下不亂地跟著道:「就是就是,八哥所言極是,還叫人知道了,傳得滿城風雨的,真是得不償失!」
康熙臉色漲的通紅,之前康熙跟前的文武大臣們是費勁了心思給皇上做面子,但是架不住康熙這幾個兒子,老四帶頭無心的拆台,其後太子、胤禩和小九他們使勁坑爹,把那些大臣們好不容易給康熙糊上的臉面,又非常不留情面的給扯了下來。
「逆子!都滾出去跪著,好好反省反省,你們都在說什麼混賬話!」康熙覺得心肝肺哪兒都生疼生疼的,這會兒完全不想再聽這四個逆子再說任何話了,把他們統統都攆到外面去罰跪去了。
這會兒幾個人倒是老實,雖然臉上神色還是不恭敬,但是還是非常聽話的去外頭跪著去了。不過,幾個人身邊的貼身太監,全都一溜煙的往內宅跑,去給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後娘娘報信去了。康熙這個做老子的罰兒子們跪,唯一能夠出來解救的,就只有兩位老祖宗了。
太后這時候在午睡,太皇太后比她醒得早,見太后睡得沉,便叫人讓她再睡會兒,不許打擾,自己讓蘇麻喇姑扶著,去院子裡面看花花草草去了。這幾年她因為每逢天涼下來就去熱河那邊的湯泉莊子泡腿,還有女兒在那裡等著她共享天倫,心情好,身體也好,腿腳比上一回來江南還要舒坦多了。
太皇太后原本身子發福,就是跟這腿腳不便,走起路來生疼便不樂意活動有關係,太醫們雖然知道太皇太後身子太過發福有礙壽元,但也對此沒有法子,便都沒敢吭聲。這會兒太皇太後腿腳好了,她本就是草原上喜歡騎馬唱歌的活潑性子,這會兒便又有了精神經常活動,那身子也益發的健康了起來。
這會兒太皇太后正和蘇麻喇姑感慨道:「都說這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園子啊,我也不知道還能見到幾回了。」
大抵到了一定年紀的老人都愛胡思亂想,太皇太后也不例外,蘇麻喇姑聽罷忙勸慰道:「您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您這幾年身子越發的好了,一定能長命百歲。」
太皇太后笑著拍了拍蘇麻喇姑的手:「這人要想活得久一點,就要少操點兒心。我年輕的時候為了祖宗的基業,沒少費神,對福臨也嚴苛,最終呢?」
太皇太后搖了搖頭,又說道:「後來對皇上,我便反省我自己,把心放寬些,對他好,對我也好。如今都是有了重孫子、重重孫子的人了,咱們兩個也都老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嘍。」
蘇麻喇姑聽了這話,便知道這陣子自己因為憂心太子而心神不寧的事都叫太皇太后看在了眼裡,便苦笑了一聲說道:「我也知道您說的在理,只是保成這孩子,打一生下來就沒了娘,您和我是看著他一天天長大的,哪裡能不記掛呢?尤其是這孩子,最近也委實是太擰著性子了些,和皇上鬧成那個樣子,我……哎!」
其實蘇麻喇姑想說,看著太子和皇上鬧騰的樣子,她就總是會想起當初福臨和太皇太后鬧騰的模樣,雖然鬧騰的方式不一樣,但看穿了,卻又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得。蘇麻喇姑如何能不擔心?太皇太后是福臨的親娘,福臨再怎麼鬧騰,那也是太皇太后肚子裡面出來的,太皇太后便是在罵他不孝,末了還是會心疼,會妥協。
可是保成不一樣,雖然保成是皇上嫡親的兒子,又是自小被皇上寵著長大的,但是這當爹的和當娘的天生就不一樣!當娘的會無限的容忍兒子折騰,可是這做爹的,尤其是做皇上的,哪裡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太子兒子這麼鬧騰呢?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損傷了哪個,蘇麻喇姑都覺得很難過。
太皇太后聽了蘇麻喇姑的話,也跟著嘆了口氣,最終說道:「我明白你的心,只是,做天底下的父子之間沒有摩擦的又有幾個?保成和玄燁這麼鬧,我倒是不怕,這說明保成還是有一顆赤子之心,玄燁若是做得過分了,有我壓著他呢。若是有一天,保成不這麼鬧了,變得隱忍了起來,那我才要真的擔心,他是真的想通了,還是把那顆赤子之心全都變成了怨恨之心了。到了那個地步,便是我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父子相殘。」
太皇太后這一席話的的確確是出自真心,如今看著保成那孩子一個勁兒的給皇上找不痛快,可是這種明面上的頂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面上十分隱忍,卻在背後捅刀子的人。太皇太后就和天底下許多老人一樣,看到孩子對著外人一副彬彬有禮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會誇讚孩子懂事成熟,同時,又會想要看到孩子在自家人面前卸去了外頭的偽裝,會明明白白的表現出高興或是不高興的情緒,而不是在家人面前也戴上面具。
因此太皇太后雖然也頭疼太子如今的樣子,但是心裏面卻並不討厭,反而有些欣慰。正在蘇麻喇姑聽了太皇太后的話,也在若有所思的時候,便見到太子、雍郡王、八貝勒和九阿哥身邊的四個貼身太監連滾帶爬的往這邊跑,噗通全都跪在了她們面前。
太皇太后一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
「皇上……皇上發了火,罰主子們正跪在書房門口,奴才……奴才們請太皇太后救命。」他們因為跑得急,話都有些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正說話間,得了消息的皇后也往這邊來了,她得到的消息更詳細,當她知道皇上竟然扔了個茶碗到自家老四的頭上,還把老四的腦袋給砸破了,這會兒不叫太醫也就罷了,還罰老四的貴,皇后簡直要昏過去了,忙跑來找太皇太后。
「這又是為了什麼發這麼大的火?」等太皇太后聽了皇后那邊的說法,不由得也有些吃驚,皇上竟然動手打兒子,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皇后剛才只顧著擔心兒子,並沒有追根究底詳細的問,這會兒太皇太后問起來,她也不知道內中的底細,便把眼光又落回了那四個太監身上。可這四個太監雖然知道個中的緣由,但跑來搬救兵就已經是在冒被皇上發落的風險了,哪裡敢再傳什麼旁的話,一個個都耷拉了腦袋不敢說話,喜壽也是知道這種事情的厲害,也沒敢吭聲,他心裡清楚,太皇太后可比他們厲害,若真想知道些什麼,不用他們開口,太皇太后也是能知道的。
果然,沒一會兒太皇太后便叫來外頭的人詢問,等知道是為了老四直言勸諫皇上的風流韻事才遭了秧,皇后是真的要暈了,這回,是被康熙給氣暈的。說起來,皇上做出了去花街柳巷那種地方的荒唐事,她這個做皇后的,有權力勸諫。但是佟皇后太了解康熙的脾氣,知道她要是敢在這上頭多嘴,准要是惹康熙不痛快,因此雖然心裏面不舒坦,但為了兒子,也忍了下來,權當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