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卌壹 駕崩

95.卌壹 駕崩

李同和沒想到,何之景會保兩個初次見面的鄉下人,到這個地步。

四皇子那裡也並非是非要李慕不可,只是李同和當初主動獻媚,說自己有這麼一位侄子可用,如今卻拖了許久,也沒見他把人給帶過來,原本便沒把李同和這人放在眼裡的四皇子,對他更有微詞了。

李同和急得焦頭爛額,甚至還試著親自上門。奈何何之景派來的門神牢牢把著門,就連李同和都沒能靠近。氣得李同和乾脆找人在書生間宣揚李慕的不敬長輩,想壞了李慕的名聲。只可惜離會試將近,要下場的書生們正忙著呢,暫且沒工夫注意李慕是誰。

李慕同夏荷就真過了好幾天安穩悠閑的日子。

終於等到了何之景的迴音。

世子爺邀請他們再上賢王府一聚,這回是擺宴在花園中的,打著賞花的名號。

夏荷還琢磨了一會兒,瞧那位世子,不像是這麼有情調的人啊?

「怎麼樣,這花園好看不?」何之景還挺為自家園子自豪的。

李慕倒是著實喜歡,誇了好幾句。

夏荷卻在臉上寫滿了沒興趣,只對著桌子上的吃的喝的兩眼放光,尤其是那精緻的點心,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點心還能做出這麼多花樣呢!

「原來夏荷最喜歡的是這種花?」何之景指了指做成花的點心。

夏荷點了點頭,道是:「好看,關鍵是,能吃,還有點用處。」

「哈哈,夏荷不愧是實用主義者!」何之景大笑起來。

夏荷沒聽懂,實用主義者是什麼東西?

「本來今晚還有一位貴客的,但他琢磨了琢磨,覺得自己還是別來比較好。」何之景道是,「那傢伙,這輩子活得太小心翼翼了,總愛多想,生怕別人生他的氣。」說到這兒,何之景還搖了搖頭,唉了一聲,甚為那人可惜。

「好可憐的人。」夏荷哪兒知道何之景感慨的是七皇子,未來的陛下,還這麼說。

何之景也不點破,而是斟滿了擺在四人面前的杯子,道是:「這是去年釀的菊花酒,又是一年菊花開,這酒正釀到好處了,來,今兒個給你們都嘗嘗。」

夏荷自打當年在饒南鎮的酒樓里喝醉了那一回之後,就再也沒沾過酒呢,如今他摸了摸那精緻的小酒杯,有點猶豫,又瞧了瞧李慕,不太敢喝。

卻未曾料,這回是那個沒跟夏荷搭過幾句話的世子妃易可敬酒過來:「張公子,請。」

夏荷瞄了一眼易可,比起那弔兒郎當的世子,這古板清冷的世子妃更有皇家人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嚴,夏荷敢跟何之景稱兄道弟,卻有些怕易可,心一橫,灌下了那杯酒。

才聽到易可惆悵萬分,道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張老先生的孫兒一面。」

夏荷聽到這兒,心底里有了譜。想這位讀書人也是尊崇著自家祖父的吧,如今不過是借自己,來懷念亡人。

想明白了這一重,夏荷更加放心了。若是易可心底里還惦記著他的祖父,聽說張老先生是被冤枉的,定是不會放過那一手造就這驚天冤案的人的。

心底里輕鬆了起來,夏荷便笑了出來。這一笑,他臉上浮起了兩團紅來,神色也迷瞪了起來。

何之景一瞧,驚住了:「這……這不會是喝醉了吧?」這可怎麼辦,他只是忽然想起來家中還有去年才釀的菊花酒,想拿來招待客人罷了,他同夏荷還有正事要談呢!

李慕只能告罪道是:「夏荷不勝酒力,這……」

「哎呀,男人怎麼能一杯倒呢,該練!」何之景笑道是,卻沒敢再往夏荷的杯中添酒。

但夏荷卻左顧右盼,忽然,把李慕眼前的杯子給奪了去,喝乾凈了裡頭的酒,還舔了舔杯底,頗為意猶未盡。

何之景搖了搖頭,笑道是:「這酒量不好的人,倒是貪杯。」

「既然張公子醉了,那今晚便再在咱們府上休息吧。」易可忙喊人來給兩人安排住處。

何之景這才談起正事來:「夏荷既然醉了,那不如李公子,咱們來談談吧。」

李慕一手攔著夏荷,不讓他再來碰酒,抽出空來,這才對何之景道是:「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自打聽你說,你要三年後再下場,我便琢磨著,你是打算把我那皇伯父熬死再說,是吧?」仗著府中是自己的地盤,這花園空闊,又不怕有人偷聽,何之景說話大膽極了。

李慕沉思片刻,也承認道是:「正是如此。」

「我倒是奇怪,你們難道不怕,下一任的陛下仍舊是個混帳人嗎?」何之景好奇道是。

「……」李慕沉默片刻,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陛下新登基,自然也需做幾件大事,來穩固位子。我相信,不管是哪位殿下繼位,都不會對薛尚書這個把柄熟視無睹的,除非能從薛尚書那兒,得到更大的好處。」

「你倒是個聰明的。」何之景毫不掩飾道是,「說對了,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也正打算利用你那東西,拿薛老頭開刀呢。」

「不知世子爺中意哪位殿下?」李慕問道是。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何之景搖搖頭,並不打算坦白出來。

李慕也並不強求,以他如今的身份,無需直接與皇子接觸,能認識這位世子爺,已經是大幸。剛要張口繼續談論什麼,忽然被他囚在懷中的夏荷猛地站了起來,道是:「必須得是個好皇帝才行!皇帝要是不好,百姓怎麼能好?」

夏荷臉頰紅得要命,定定地望著這個大自己十多歲的男人,倒像是在教訓孩子,咕噥著:「世子爺,你得選一個好皇子才行。」

何之景哭笑不得,擺手道是:「我哪兒有那麼大的能耐,皇位歸誰,都能讓我來選?不過你放心,那位一定會是個好皇帝的。」

夏荷琢磨了片刻,決定暫且相信何之景了,又乖乖地坐了下來,窩在李慕身邊,有些乏困。

眼見他頭一點一點,要睡著了的模樣,何之景忙道是:「叫人來扶夏荷去休息吧,李公子,咱們再好好談談你之前說的別的罪證。」

聽到這兒,本來就要睡著了的夏荷眼神卻忽然亮了起來,小心問李慕道是:「你那位族兄,最近不是沒來信么?他會不會出什麼差錯了啊?」

「夏荷,你去睡吧,相信芸哥。」李慕低聲道是。

夏荷想了想,點了點頭:「要是你芸哥出事了,咱們更得讓薛家賠他性命了。——還有秦家,也不能放過!」

夏荷手舞足蹈地,像只八爪魚似的巴在李慕身上,也不顧旁邊還有何之景夫夫兩個。李慕還清醒著,頗有些尷尬,也只能順著夏荷的意思哄他:「好,咱們來梁京,不就是為了揭發他們,讓薛家歸罪的嗎。你快去睡吧,聽話。」

聽到李慕的保證,夏荷這才放心了下來,昏昏沉沉地,又忍不住犯困了。

何之景瞧著,哈哈大笑起來。

易可喊了人過來,扶夏荷去休息。

等夏荷走了,何之景才停止了他誇張的笑,問李慕道是:「夏荷剛剛說的那些,我倒是挺好奇的。你的族兄,又跟薛家有什麼牽扯?」

「晚生有位族兄,名為李芸,如今正是慶陽秦家公子秦繁的男妻。」李慕嘆息一聲,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李芸與秦繁的糾纏,以及李芸離開前說過的,要把薛家犯下的罪證搜集起來的話。

「這聽上去可是難辦的事。」何之景搖搖頭,道是。

「也不必麻煩這位李芸公子一樣樣全都找出來,只需要得到幾個讓薛家無從辯駁的鐵證,帶到梁京,剩下的事情,自有專人去抽絲剝繭,全部尋出。」易可卻這麼說,而後問李慕道,「聽張公子的說法,你這位族兄,已經許久沒有消息了?」

「正是……恐怕還要麻煩世子幫忙了。」李慕慚愧道是,只可惜他是個書生,不能親自潛進秦家,看看李芸是否安好。

「小事一樁。」何之景大包大攬,「看我把人給帶回來!」

易可卻喊住了他:「世子。」

「怎麼了寶貝?我的人不行,還可以跟父王借幾個嘛,他那兒藏著不少手下,身手了得。」何之景道是。

「你就不怕,擅入他人府邸,被人知道?」易可道是。

何之景頓住了。半晌只能點頭贊同:「的確不該輕易打草驚蛇,原本想直接把人虜出來,如今想想看,還是先派人去打探打探比較好。」

敲定了后,何之景擺擺手,讓李慕也去休息了:「我聽聞你那個叔父最近可不消停,今晚你住在我這賢王府中,可是像住在鐵通里似的,連個蒼蠅都不能飛進來打攪你們,你安心睡一覺吧。」

李慕告辭,心裡頭卻道是,夏荷還醉著呢,也不知道他這一覺,是不是真能睡得安穩。

果然夏荷困了一陣后又清醒了過來,又開始鬧騰了。一見李慕,他纏了上來,緊緊地把自己貼在李慕身上,喃喃道是:「慕哥,你終於回來了。」

「好了,夏荷,咱們以後還是一點酒都不要沾吧。」李慕拖著夏荷到床上去,唉了一聲。

夏荷把眼睛張得大大的,正在傻笑:「慕哥,我好開心。」

「怎麼了,夏荷?」李慕柔聲問。

「我祖父他碰上壞人了,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世子可真是個好人,世子妃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嚇人。」夏荷掰著手指頭數,「幸好有他們,我相信,祖父他的冤屈會得以昭雪的。」

夏荷醉意上頭,口齒不那麼清楚,咕咕噥噥,一邊說,一邊還在傻笑。李慕卻認認真真在聽,聽罷后,還應聲:「是啊,還是好人多。很快,咱們就能回去了。」

「世子說了,下一個皇帝是好人。那他一定會給慕哥狀元的!」夏荷忽然又說起這個了。

李慕:「……」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終便笑了笑,側卧在床邊,看著夏荷亮晶晶的眼睛,心道是,自己可真的要努力了,從那麼多人中再奪那個第一下來,可太難了。

但是,就算是為了夏荷,他也要去試試才行。

李慕默默在心底里盤算著接下來的三年該如何拼搏,卻並未想到,他並沒有完整的三年可用。

第二日,兩個人是被穿徹梁京,洪亮而悲壯的鐘聲驚醒的。

夏荷還吵嚷著頭疼,不肯起來。李慕則匆忙穿好了衣服,跑了出去。

剛出院門,李慕便撞見了一位布衣老者。

老者目色渾濁,駐足,一聲又一聲地在聽那鐘聲。聽罷后,他長嘆一聲,搖頭道是:「皇兄,你終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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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弦[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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