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縱橫杏林多年,在這一畝三分地也頗有名氣的大夫傻眼了。他摁了摁腦門,很疼,淌血了。沒有哪個大夫不喜歡為人診喜脈的,這活既輕鬆又有賞錢拿,大家都落得高興,但作為一個大夫,最倒霉的是莫過於碰上喜當爹的。今天這倒霉事竟讓他給攤上了。

同樣身為男人,大夫很同情韓敬已的遭遇,不禁為他唏噓:有權有勢又怎樣,長得好看又怎樣,還不是看不住爬牆的女人。轉念一想腦袋被這位爺砸出個坑,他又在心裡幸災樂禍了下:活該!

但他也僅僅敢在心裡幸災樂禍,現下這種情況還是先想想怎麼保住小命吧,他戰戰兢兢求饒,前言不搭后語的辯解,說自己誤診,說自己腦子不大清醒,並含蓄的建議換個大夫試試看。

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水平,沒人相信他會診錯喜脈。而劉玉潔更是再清楚不過這件事的真偽:那晚縱情之後她沒服藥。因為藥丸太甜,吃完了還要洗牙漱口十分麻煩,往往都會留到第二天清晨起床時服下。可惜沒等到第二天就被九安捉走了。

她真真兒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大夫跪在地上不敢輕舉妄動,餘光瞥見立在身畔的婢女正在悄悄退出,立馬一個機靈也跟著跑了。韓敬已沒有阻止,一張臉始終無風無浪,但任誰看了都能感覺到這坦然平靜的背後正醞釀著巨大的風暴。

劉玉潔的目光慢慢的停在了韓敬已的臉上,她明明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可當他忽然朝這邊走來,她竟如夢初醒,拚命往後退,直到後背狠狠抵住秋香色的大引枕,再也無路可退,兩隻手也下意識的護住肚子。

韓敬已一點也不著急,直等她沒了退路才緩緩俯身,兩臂撐在她身側,壓低的臉距離越來越近,彷彿再朝前一下,就要碰著彼此的鼻尖兒了,他微燙的氣息打在了她雙唇。

兩人僵持了片刻。

韓敬已打破沉默,「是自己喝葯,還是要我幫你喝葯?」

聽上去是兩個選擇,但結果是一樣的。劉玉潔悚然而驚,唇瓣開始顫抖,半天才擠出三個字,「我、不、要。」

韓敬已抬眼看她,能把她的眼穿出一個洞,「你、不、要、也、得、要。」

******

九安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這期間韓敬已只來過一次,問他如何知曉控鶴樓的事?

他惡狠狠瞪大眼,恨不能吃這個人的肉。

一群人就衝上來將他好一頓拳打腳踢,左邊肋骨都踢斷了。

末了,韓敬已又補上一腳,踹段了右邊肋骨,「你也好好感受下這滋味吧,若不是你,她這輩子何嘗受過這種疼!」

從頭到尾九安都沒哼一聲。

韓敬已打累了,這才出來一個大夫模樣的人,那人走過來給他清理傷口,包紮以及用藥,從頭到尾不多說一個字。

韓敬已冷哼一聲,「算你命大,有人保你。」

保九安的人肯定不是劉玉潔,因為韓敬已這個人做事向來分得清輕重,什麼人該死,什麼人不該死,都在心裡判定好了,又豈能因為那女人一句話而改變。但那女人又是不同的,韓敬已這兩世的嬌寵與縱容都用在了她身上。哪怕她都騎到他脖子上了,也不曾傷她一根毫毛,但這樣的容忍度也僅僅是對她,並不包括她身邊的人。

半夜九安就發起高燒,同樣受傷的瘸老卻衣不解帶的坐在床沿看護,這人對裕親王的確是忠心不二的。

就這樣養了一個月的傷,他心底無限惆悵,可一想到那張溫柔的臉、清澈的眼,一顆心就好像被人揉爛了搓碎了再丟進沸水中似的:姐姐,對不起!

因為對不起她,他便強打精神,努力養傷,想著拼去這條命也要救劉玉潔出來。

關押九安的地方有點類似牢房,曾被山匪用來囚/禁人質或者犯錯的同夥地方。這裡窗戶很小,有裝了結實的鐵柵欄,門板更是堅硬,用腳都踹不爛,彷彿還有人十二個時辰來回巡視,逃走難度很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他身上還有傷。

山裡什麼野物都有,偶爾有隻野貓在樹影草叢竄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那隻徘徊在小窗口的貓影子瞧著竟是眼熟的。九安強打起精神,示意瘸老不要出聲,親自走過去探視,果然不出所料,這貓兒竟是劉玉潔的小灰,脖子上還掛著他送的小鵝卵石金鏈子。

這一番奇遇令九安激動不已,小灰碰上他或許是巧合,但小灰一定是聞著味道來找姐姐的!於是他把小灰脖子上容易被人發現的小金鏈子取走,這鏈子又是鈴鐺又是鵝卵石的,得是多大的運氣啊,它居然沒被人捉了去。

他把自己的緞帶重新綁到小灰脖子上,給劉玉潔傳遞一個訊息:他還活著,一定會救她的。

沒過多久他就收到回信,心中更是澎湃不已,再沒什麼比得知姐姐安好更令他心安的。可惜他這裡環境有限,沒有筆墨,若是學人家咬破指尖在布料上寫血書目標又太大,他料定與姐姐心意相通,便想著再綁一根緞帶,小灰忽然跳起來,喵喵著逃走。

窗外也傳來粗聲粗氣的怒喝,想來是有人發現了窗子前面的貓,但他大概不知這不是普通的貓,況且誰也不會想到這貓還能傳遞消息啊,所以也只把小灰當普通的野貓趕走。

但小灰受到了驚嚇,驅趕它的人用石頭傷了它後腿。山耳貓本就敏感不輕易接近人,如此一連過了好些天都不再出現。九安又陷入了焦急中。

******

九安那邊暫且不提,劉玉潔這邊卻是快要瘋了。

她吃不下飯,又嘔了一次,第三天才稍稍吃了點東西,飯後阿如笑盈盈端來一碗湯藥,熱騰騰的,味道不像一般的草藥那樣沖鼻子,隨著藥液晃動飄出了淡淡的清甜香氣。

看上去就是她平時喝的那一味,用來固本培元,調理身子的。

阿如用白瓷湯匙輕輕攪了攪,柔聲道,「娘子,奴家用腕子試過了,不燙嘴。讓奴家伺候您服藥吧。」

劉玉潔嘴角動了動,阿如就舀了一勺穩穩噹噹的遞至她嘴邊。眼看她就要張嘴喝下了,卻又忽然別開臉,狀似難受的蹙緊眉心,一面推開阿如的手一面道,「不知怎地,聞了這味道想吐,快拿開,拿開。」

說完她竟真的趴在床沿吐起來。

阿如目光微閃,卻也不敢再強行勸她喝葯,忙彎身為她拍著後背,又打水過來服侍,方才安靜的退下。

晚上的湯藥變換了味道,聞起來淡淡的苦,阿如笑道,「這是大夫重新的開的方子,效果是一樣的,但加了專門抑制孕吐的草藥在裡面,免得娘子總是吐,傷到胃便不好了,那樣的話……殿下也是心疼的。」

劉玉潔勉強擠出一絲笑兒,「大夫有心了,我說怎麼聞著這個味兒不像之前那碗似的的難受。」

阿如高興道,「那就好,只要娘子喜歡,殿下才能安心。」

劉玉潔垂著眼皮,像是膽怯又像是害羞,對阿如道,「殿下也有心了,你若見著他不妨替我道聲謝。」

被大夫恭喜當上爹之後,韓敬已消失了許多天,不再見她。阿如轉了轉眼珠,連忙應承,「是。不過殿下一心都是娘子,過了這茬恐怕比誰都要想念娘子,那時有多少話還是娘子親口說出的為好,比奴家這樣拙口笨腮的強一百倍。」

她還拙口笨腮,精明的跟鬼似的。劉玉潔嬌憨而笑,雙腿懸在床沿,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盡量鎮定道,「我明白了。是我不對,惹得殿下生氣,這些天我已經有些後悔了,腦子現在也亂糟糟的,你先退下吧,我想靜一靜。」

阿如一噎,想要勸慰但最終沒有張口,順從的將葯碗放下,欠身退了出去。

她一走,弱不勝衣的劉玉潔就彷彿活了過來,伸腳趿進繡鞋在內卧轉了一圈,四下張望,最終確定了窗檯下那盆矮子松,想也不想便端著碗倒進去,做完這一切她彷彿脫力般軟下身子,斜倚著牆面滑倒,後背額頭皆是冷汗。

她下巴墊在膝蓋上,環緊雙腿,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

「一直不肯吃飯,把自己餓成這副鬼樣,現在乾脆連葯也不喝,劉玉潔,你覺得這樣能堅持幾天?你就不怕孩子還沒生下先把自己弄死了。」韓敬已撩了帘子面無表情走進來。

心事被人戳中,劉玉潔嚇得想要站起來,誰知餓的兩腿打顫,頭暈眼花,站了好幾下才堪堪站穩,還是扶著案幾的邊沿。

她哭道,「我不是想要這個孩子,我只是怕疼!我真沒騙你,我有多怕疼,你不是最清楚的嘛!」

韓敬已對她千奇百怪的借口早就見怪不怪,一手攥住她胳膊扯到跟前,「早晚不都是個疼,難不成你還指望這塊肉在你肚子里自動化去?」

劉玉潔被他扯的一個趔趄,不停狡辯,「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肋骨還疼呢,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才六十天,我真疼,真的疼!」

韓敬已偏頭打量她,「疼也忍著。」

「我不!」

「由不得你。」

他把她重新扯回外間的軟榻上,阿如正在布置案幾,擺了好幾樣容易克化的清粥小菜,動作麻利非常,對拉拉扯扯的韓敬已和劉玉潔視而不見,做完這一切便對韓敬已行了一禮,待他示意可以退下了方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劉玉潔被韓敬已伸臂推的一個踉蹌,朝榻上倒去。他甚少這樣粗魯,如今心裡充滿憤慨,只恨不能親自將那野種拿出來剁成碎片才好。

劉玉潔護著肚子,半坐榻上垂淚。

韓敬已端起碗親自喂她,她也餓的渾身發虛,淌了一身冷颼颼的虛汗,早沒了反抗的力氣。正如他所說,再不吃東西別說肚子里這塊肉能不能保住,就是她自己也要完了。

韓敬已冷聲道,「張嘴,粥里沒有你害怕的東西,我再容不下那孽種也總要讓你吃飽了,否則哪來的力氣生。」

劉玉潔咽著淚喝粥,吃了半碗下去身上才漸漸熱起來,恢復了一些力氣。

韓敬已一直觀察她表情,用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道,「這事你哭也沒用,我不會再慣著你。因為等不了一個月了,大夫說這孽種再長大便不容易落掉,勉強落去只會傷了你的身子。難道你忘了前世的教訓?那時你身子總也不好,就是因為月子留下的毛病。」他壓著脾氣,總算能耐心的對她解釋一句。

她那小模樣著實可憐,他又怎會不心疼呢,可他斷然是容不下沈肅的孩子的,即便生下來,他也不保證會不會親手掐死。

在他說話之時,劉玉潔始終垂著眼,彷彿在聽,也彷彿心不在焉。

世上再沒有比你掏心掏肺的哄女人,女人卻對你心不在焉更讓男人生氣的。韓敬已重重放下碗,伸手捏了她下巴提起,「我說話你究竟聽沒聽進耳朵?」

她吃痛微微蹙眉,呸了一聲,吐出剛吞下的半口粥。那粥含在嘴裡一直沒咽就是用來噴他的。因為韓敬已有潔癖,沒什麼比這樣更能噁心他的!

韓敬已躲閃不及,臉頰沾了數顆米粒,登時氣的臉色發青,嘴角抿緊,這口粥若不是她吐的,他能直接拔劍將人劈兩半。他攥著她腕子怒道,「放肆,你有病啊!」

劉玉潔用帕子緩緩擦了擦嘴,也不再流淚,梗著脖子仰臉看他,咬牙道,「孩子是我與沈肅的,留不留也該由我和他說了算,輪不到你做主!」

韓敬已怒極反笑,伸臂將她腕子扯的更遠,劉玉潔重心不穩栽進他懷裡,只見他眼中含著迫人的怒意俯身吻了下來。

******

再說沈肅那邊,劉玉潔失蹤,震驚之餘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那是個嬌養長大的,被殺千刀的九安捉進深山野林,沈肅之痛不啻於摧心折骨。他就知道九安不是個省心的,可又念在前世他對潔娘諸多照顧的份上,沈肅心存感激,一直不願往壞處揣測此人,卻不料今日竟釀成大禍。

周明帶援軍及時趕到,登時殺聲震天,火光映夜如白晝,不消一炷香就將賊匪殺個土崩瓦解。

沈肅強打精神對奔上前的周明耳語幾句。這人是他心腹,一聽便知曉該如何安排。周明抱拳道,「三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這件事攸關劉玉潔的清譽,周明自是不敢有分毫的疏忽,他來到現場稍一分析:深更半夜,即便有火把採光也不可能像白日那般清晰,再加上當時形勢緊張,大家都只顧防備山匪,誰還有心思關注女人。而恰好瞥見這一幕的士兵定然也分不真切九安劫走的是誰。所以只要三少奶奶專門乘坐的馬車裡還坐著「三少奶奶」,劉玉潔的清譽便也能保住了。

打定主意之後,周明趕忙找到蘇小寶,向她說明情況,命她先在車裡假扮劉玉潔,萬不能出來。這並非長久之計,畢竟蘇小寶是婢女,好端端的消失也會惹人猜疑,猜疑多了說不定又會聯想到三少奶奶身上。所以在找到劉玉潔之前,周明必須抓個女人回來,他自有法子讓女人聽話。

結果剛策馬跑出二里地就遇上了老熟人孫瀟瀟。她帶著一臉假熱情的笑意上前與他寒暄,「王八蛋,你怎麼一個人,要去幹啥?」

周明回答,「我去城裡找女人。」

孫瀟瀟問,「找女人幹啥?」

周明俯身一把將她扯上馬,當然如果孫瀟瀟不配合他也扯不上來。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對孫瀟瀟解釋一遍,周明調轉馬頭就往驛站方向飛馳。

孫瀟瀟在後面攬住他腰,「欸?你怎麼又回去了,不找女人?」

周明笑道,「這不找到了,你就是啊。」

孫瀟瀟大怒,「媽蛋,你別坑我啊,讓我在馬車裡坐著豈不要活活憋死個人。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找三少奶奶。」

周明不答應,「找別的女人太麻煩了,畢竟人家是無辜的,你忍心讓我施針控制她神智?別忘了那針紮下去有多疼?」

孫瀟瀟啐了他一口,「只要你出得起錢,再疼也有人願意,反正她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就是懶吧!」

周明故意氣她,「是又怎樣?」

其實不是,用孫瀟瀟既保險又省時間,現在三爺受了傷,三少奶奶又被劫走,形勢非常嚴峻,周明不敢耽擱半點時間。孫瀟瀟嘴上雖然罵的凶,心裡倒也清楚怎麼回事,只能忍氣吞聲任由周明安排。

三日後,沈肅不顧傷口還沒癒合就帶人將四處逃竄的賊寇剿滅乾淨,但這畢竟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亂賊還隱匿在深山之中,他們狡猾陰險,不敢與沈肅硬碰硬,乾脆閉門不出,而沈肅的大軍也不可能長久駐紮此地,只待離開,這幫亂賊又會出來,變本加厲的作亂。

他們所依仗的不過是複雜的地形。

為了解開困局,周明著人對俘虜嚴刑逼供,再把獲取的有用信息加以整合,夜以繼日的研究,再與沈肅商討一番,得出大致路線。

即便如此,也是前路關卡重重,這幫成了氣候的賊窩從上至下遍布數十個暗哨,但凡驚動一處,必然傳到下一處,以此類推,不消一會兒所有地方都會接到貿然闖入者的人數以及攻擊力。

沈肅道,「帶人攻打是不可能了,否則這些年朝廷早就將其拿下。」

周明細細一想,心知沈肅要做什麼了,大驚失色,「萬萬不可啊三爺,三少奶奶也絕不會答應您這樣冒險。」

沈肅笑了笑,「冒險倒也算不上,我曉得分寸。」他並不是魯莽的性子,可是這種事別人代替不了。即便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探一探,說不定就能探出一條路,給賊匪一個措手不及。

入夜的山,靜謐的彷彿一隻張大的獸嘴,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穿梭其中,寬肩窄腰,身段極為秀挺,正是沈肅,他身手靈活,小心翼翼繞過兩道暗哨,直往更深更高處邁進。

山間多茂林如蓋,灌木叢生,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的蟲鳴獸叫,沈肅腳步一頓,只見一丈開外有截枯木橫躺路中央,那枯木之上蹲了一團黑影,兩顆又大又圓的眼睛彷彿夜裡的兩盞小燈籠。

沈肅心想多半是野狸山貓,那黑糰子就「喵喵」叫了起來,飛快的奔向他,如果仔細觀察,這黑糰子雖然跑得快,後腿卻明顯滯慢。

「小灰!」沈肅還以為它在兵荒馬亂那一日凶多吉少,不曾想竟進了山裡,他心中一動,暗道:山耳貓嗅覺靈敏,莫不是當時就循著潔娘的氣味追蹤而來,又因潔娘無法脫身,便徘徊在此不肯離去。

想通之後,沈肅早已心潮激蕩,小灰啊小灰,你可要幫我這一次。

******

卻說劉玉潔死活不肯吃藥,與韓敬已發生爭執,被惱羞成怒的他一番輕薄。

第二日,阿如又端來一碗葯,身後還跟了命高大健壯的女子。

阿如對劉玉潔福了福身,「我等身為奴婢,往往身不由己,還請娘子體諒我們的難處,閉著眼將這碗葯飲下吧。殿下已經安排了最好的產房和穩婆,斷不會讓娘子受多少委屈。」

劉玉潔目光在阿如和她身後的高壯女子身上逡巡一圈,心想這是要先禮後兵了。

她垂下眼帘指了指案幾,「放下吧。」

阿如笑道,「殿下此前吩咐過,說娘子嬌弱怕燙,所以奴婢是等湯藥溫度適宜,半分燙不著娘子才端進來的,現下便可飲用,錯過了時辰可就要涼了。」

看看吧,人家貼了心要灌她葯,便也準備好了如何堵她的嘴。劉玉潔暗暗攥緊手心,「韓敬已呢,我要見他。」

阿如道,「殿下說不想見你。」

劉玉潔緩緩起身,那告狀女子果然動了動身形,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莫說她絕對跑不出這間屋子,縱然是跑出去又怎樣,還能插翅飛走不成。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油然而生,她死死護住小腹,往後退了兩步,決然道,「那你也幫我轉告韓敬已,想要孩子的命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說完她竟從袖中摸出一根寶釵,正是那日沈肅送她的定情之物,釵尾鋒利發出寒芒,直指那一片膚光勝雪的玉頸,眨眼刺入一分,登時冒出了艷麗的血珠。

這可萬萬捨不得啊!阿如心驚膽戰,張手欲上前阻止,「娘子別做傻事,奴家這就為您通傳。」這可是郡王的寶貝疙瘩,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倒霉的還不是伺候的下人。

韓敬已在暗中觀察良久,本不願現身,就是怕自己頂不住她梨花帶雨的哀求,如今她倒是不哀求了,竟然又要來前世那一套,他是又氣又怕,甩袖闖了進來,怒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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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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