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劉玉潔擦了擦嘴巴,神情一怔不怔的,仰面躺在床上。

她在想:爆炸聲那麼大,沈肅肯定發現了,他會不會以為我死掉?

這個恐怖的想法嚇得她不敢合眼,念頭一轉,不禁笑了,沈肅是誰啊,連她都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會被這種膚淺的表象蒙蔽?

她的手指在心口輕輕按了按,沈肅送她的綠色小吊墜還在,大概是太小了又被掖在肚兜里,僥倖未被韓敬已發現。這是個好東西,譬如遇到隱藏在人群里的控鶴樓暗衛,他們就會主動與她聯繫。

可她出不去,更無人知曉自己身在何方,劉玉潔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籠子再次網住,孤立無援。

擦擦,窗子有輕輕的摩擦聲,像是貓爪兒撓過,緊接著她聽見了一聲細微到快要隨風飄散的「喵」。劉玉潔赫然睜大眼睛。

她果然要殘廢了,廢了好大得勁才從床上挪下,又直愣愣的朝那朱漆的棱格雕花木窗移動。

半透明的窗戶紙果然印著一個毛糰子,掀開些許空隙,一股酸澀直衝眼眶,劉玉潔淚盈盈的將山耳貓拖進來,臭臭的,她多想親近它但又有點嫌棄,只能淚汪汪的盯著它,「小灰,你怎麼來了?這些天都跟著我的嘛?一定要小心啊,千萬別被人捉了去,嗚嗚,你好臟,怎麼搞成了這樣,餓不餓啊?」

貓不會說話,只用腦袋不停噌她手,喵喵叫。

這麼晚了她沒處尋飯菜,好在點心盒裡還有些零嘴,太甜和太鹹的都被排除,她挑了鑲核桃仁的雲片糕兒掰開喂它。

山耳貓低頭優雅的吃,不時揚起貓臉對她叫一聲。

定睛觀察,劉玉潔才發現異樣之處,小灰脖子上的小金鈴沒了,被一根眼熟的緞帶取代,黑色的緞帶尾部鑲銀,蜀南的暗花紋,這不是九安綁頭髮的髮帶么!

「你見過九安!」劉玉潔驚訝,「他給你綁上的對不對?」

她心口撲撲撲的跳起來,小灰能見到九安,說不定也能見到沈肅,它是一隻貓,誰會在意一隻貓在草叢出沒!!

好在韓敬已怕她無聊,在裡間的案上留了些筆墨紙硯,她艱難的挪過去,痛苦的磨墨,疼的不停抽氣,選了最小的一管毛筆在紙上寫道:我被關在青瓦粉牆的院子,站在廊下能看見正南面一顆巨大的老槐樹,樹上有三隻鳥窩。你現在在哪裡?

她把紙小心的揉成指甲大小的團兒,用緞帶仔仔細細的纏了幾圈,確保萬無一失后重新綁到小灰脖子上。

門外卻傳來幾聲叩響,韓敬已冷聲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原本就緊張的弦欲斷,劉玉潔登時嚇出一身白毛汗,小灰停下咀嚼,警惕的豎起耳朵。

「小灰乖,快去找緞帶的主人,我就靠你了,走吧,快走!」劉玉潔慌亂的將山耳貓推出窗,它是有靈性的,居然一聲不吭的溜走,跳上樹梢時還回頭瞄了她一眼。

門外韓敬已見屋中點了燭火,卻沒有回應,眼神一暗,「阿玉,你不困嗎?」

這正是她想問他的問題:你不困嗎,幹嘛在我周圍遊盪,點個燈都被你發現?但她沒敢吭聲,連筆也不敢洗,僵著身子往床邊挪,剛繞過圓桌,毫無耐心的韓敬已便推門而入,帶來一陣微涼的夜風與草木的氣息。

韓敬已上下打量古怪的她一圈,神色複雜無比。

劉玉潔垂著眼,專心往前挪,可他迎面走過來,擋住了去路。

「你在幹什麼?」

「你說呢。」

「大半夜寫字?」

「你說呢。」

「還吃東西?」

「你說呢。」

她來來回回就這一句。韓敬已皺了皺眉,「除了放你走,到底要怎樣你才不生氣?」

「把九安放了。」

「好。」

他這回答嚇了劉玉潔一跳,還以為聽錯了,不過下一句就讓她想把茶壺砸他臉上。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韓敬已上前半步,右手輕扣她後腦勺,將她擁入懷中,這一夜他沒走。

他將手伸進她衣襟,她沒反抗,甚至是無所謂的表情,可那雙淡淡凝視帳頂的杏眸到底泄露了一絲波瀾,原來她還是怕的。

韓敬已收回手,親了親她臉頰,閉上眼,呼吸均勻,沒有一絲起伏。

就在她以為他睡著了,悄悄轉過頭,一面警惕盯著他一面摸出藏在枕下的玉簪瞄準他脖頸的時候,他忽然說話,「如果你不困,那我只好睡你了。」

叮——

玉簪墜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當清晨的光線朦朦朧朧的穿進來,韓敬已睜開眼,有瞬間的恍惚,還以為這是阜南道,如若不是她怎會躺在他懷中,重又閉上眼,腦子卻清醒了。

眨眼又過了一個月,九安杳無音信,小灰來過一次,脖子上的紙團不見了,起先劉玉潔有點害怕,莫不是被人截獲?轉念一想,不應該啊,倘若被人發現韓敬已斷不會饒了她,那麼就是九安收到了消息卻因為某些原因一時沒法回復。

反正紙團被人為的取走,因為捆綁的時候她用了些技巧,就是為了這一天好用來分辨。

養傷的五十多天里,劉玉潔終於摸清了大概地形,山莊地勢險要,大院子套著小院子,一環扣一環,規模自是小不了,這些山匪未免也太有錢了,也難怪官兵久攻不下,這裡的地形怎麼看都是好出不好進。

而韓敬已一直沒動靜,也讓劉玉潔看到了希望:一旦有機會他比誰都想撤離,如今一點離開的風聲都沒有,想必是被沈肅圍住了吧,只要沈肅不放行,他就別想輕易離開秦州。

骨裂的恢復期比骨折要快許多,想必韓敬已給她用了最好的葯,在養傷的第一個月除了稍用力按壓傷處,平時做點正常事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之後的日子基本以食補為主,如今統共過了五十六天,她已經可以像正常人那樣行動。但為了防止韓敬已圖謀不軌,她不得不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好似一碰就疼。

阿如將熨好的衣裙抱進屋中,坐在榻上仔細分類疊整齊,見劉玉潔歪在床上困懨懨的,不由搖了搖頭,起身來到她身畔小聲道,「娘子,殿下讓您出來曬一會子太陽,這個時辰的陽光不燙人,再晚一些可就熱了。」

這些日子劉玉潔愈來愈懶,弱不禁風似的,一半裝的,一半卻也是……身不由己,她睏倦的很。

不知睡了多久,耳廓麻酥酥的癢,她打個機靈,懶懶的睜開眼,一怔,困意全無,水潤潤的眼眸照著韓敬已的身影。

「前些日子讓你睡你還不聽話,如今怎麼又這般嗜睡?」他食指緩緩描著她臉頰的一片皮膚。

劉玉潔別開臉,佯裝痛苦的哼了聲,右手輕輕捂住左肋。

這回他沒有立刻緊張,只淡淡盯了她一會子。

「接著裝。」

她僵了僵,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承認時常因為你變傻,可你也別拿我一直當傻子看待,前些日子只不過想讓你高興高興遂才配合了下,如今再玩這套,委實沒意思。」韓敬已聲音平和的沒有一絲波瀾。

她微微瑟縮,「我不這樣,你會放過我嗎?」

他沒回答,卻反問,「阿玉,我究竟哪裡不如他?」

「你哪裡都不如。」

「再具體點。」

「他……不會讓我感到害怕……」劉玉潔起身,下意識的攥著前襟。

「為什麼怕我?」他黝黑的眼睛望著她。

這麼明顯的問題還用問嗎?劉玉潔覺得好笑,但又笑不出,目光自他臉上掃了一圈,又幽幽收回,「你會強迫我。」

「倘能得到我怎會強迫?他擁有你自然可以做盡好人!阿玉,如果你愛我,對我有對他一半的好,我……便沒那麼可怕的。」

「可他即便不能擁有也對我百般憐惜。」劉玉潔抬眸望著他,「你對我做的一切卻是為了佔有。」

「那不過是他的手段!當初你就不該將身子給他,一年,兩年,我發誓他早晚露出真實嘴臉,你以為他就是好東西,他跟我一樣!」韓敬已忿忿不平,一想,「佔有?難道他就不是為了佔有,天天抱著你念經?」

哪有狗不吃肉的,尤其肉還放在嘴邊,他唯一輸給的沈肅的便是錯誤的時光。

「不,他跟你不一樣!」劉玉潔無比篤定。

韓敬已看她的臉,深色的眼眸充滿了譏諷,一字一頓道,「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

她果然露出一絲惶恐,眼眶微微泛紅。

阿如端著托盤垂眸邁入屋內,大約察覺了不一樣的氣氛,欠了欠身又匆忙迴避,卻聽那小娘子尖叫一聲,後面的聲音似被堵住了。

韓敬已一手提著她兩隻腕子,另一手捏住她下巴,稍一用力就壓著她朝後倒去。

劉玉潔雙腳驚慌失措的胡亂踢騰,痛苦的嗚咽數聲很快又被吞噬,帷帳被兩人扭的翻騰起伏,她耳畔只余男子急促而低沉的喘息。心口卻像被什麼堵住了,堵的她想大口的喘息,全然不顧他肆虐的唇舌如何折騰她的口腔,可她真的用力喘息了,竟是刺痛不已,肺腑猶如針扎,疼的連胃都揪成一團,不停痙攣。

她的臉色不對,反應也有些異常,韓敬已趕忙放開她紅腫的小嘴,也被她蠟黃的臉色唬住,這回不是騙他的。

「阿玉……」他不敢再放肆,惶恐的抱起她。

緩了一會兒,她才恢復如常,神情卻懨懨地,一點精神也沒有,蜷在他懷裡一動不動,就連晚膳也不肯吃,他餵了她兩口五色粥,只勉強咽了一口,便趴在床沿不停的嘔吐。

韓敬已大怒不已,摔了碗勺,「我就那麼臟,碰一下就要吐!」

他只有過她,而她呢,被沈肅那畜生從裡到外……他憤怒:你憑什麼嫌棄我!

阿如帶著幾個小丫頭捧熱水的捧熱水,端盆的端盆,一陣忙碌過後,這才扶劉玉潔躺下。

生氣歸生氣,韓敬已到底還是怕她身體有什麼不妥,遣人招了大夫過來問診。

大夫先是詢問了劉玉潔的日常飲食,又問了傷情,覺得並無大礙,不僅沒大礙恢復的還很好啊。最後他又把了脈,不過半柱香便喜形於色,起身走向韓敬已再三揖禮,「恭喜恭喜,尊夫人並非有恙而是你要當爹了!」

話音一落,滿室驚悚的靜謐。

劉玉潔渾身顫抖。

韓敬已如同被凍住了,右手始終維持方才端茶的動作。

那大夫滿頭霧水,眨了眨眼,主動打破靜謐,剛張了張嘴,就慘叫一聲「哎呀」,腦門就被韓敬已手裡的杯子砸個正著,劇痛不已。

大夫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血糊了眼睛,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求饒,其實他壓根就不知自己做錯了啥。

韓敬已抻著兩隻手站在原地,半晌才無力的重又坐回去,喉結來回滾動,發出低啞的聲音,「劉玉潔,我只給你一個選擇:把野種弄死!答應了,我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否則……」他左邊的嘴角一挑,笑意寒心徹骨,「我說這孩子是我的,誰又能分得清?」

劉玉潔蒼白的小臉瞬間又白了幾分。

這孩子……真的已經說不清了!

沈肅要了她的當晚,她就被人擄走,接著落進韓敬已手裡。

大家都看到了!

不止一個人看到!

如果她挺著大肚子回去……劉玉潔的神情已然扭曲。

韓敬已聽見她牙齒戰慄的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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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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