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柏睿雖坐在客廳沙發上,但注意力卻都在廚房的傅箐箐身上,所以當傅箐箐捂住嘴衝出廚房的時候,他也跟著本能的站起來。

傅箐箐不停的乾嘔,柏睿站在門框處,冷冷的看著她。

她最後癱坐在地上,眼睛濕濕的。

過了好久,才聽到柏睿的聲音響起,「你,你不會……」

「放心,就算是也不是你的。」這是傅箐箐脫口而出的話。她眼睛里有明明滅滅的光,她其實也不知道是誰的,柏睿那次強迫了她,第二天她去找了李楠,接著就是柏欣閱出事。

她以前在這方面做得極其小心,這麼些年她從未想過要孩子,這次的事情發生突然,她沒有精力去想那麼多。她有過懷孕的經歷,這反應很明顯,她知道柏睿恨她,她又何嘗不恨他。也許是母愛的天性,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些許開心,李楠是因為她死的,如果她能給他那個單傳家庭帶去一子半女,那也是好的。

「那是誰的?」柏睿當然不會忘記那四海八荒的一夜,那一夜因為他那該死的慾念,丟了女兒。

傅箐箐嘲諷的扯了扯唇角,柏睿在後面看不見,他不緩不急的從兜里摸出手機,想了想又將手機放回兜里,走到傅箐箐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走,去醫院。」

「去醫院幹什麼?」傅箐箐條件反射的往後縮,「這是我的孩子,你別想動他。」

「你以為我會讓你懷著別人的孩子跟著我?」他在嘲笑她的愚不可及。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不同,傅箐箐想,如果這個孩子是他的,也許她根本不想留,她恨他,他也不愛她。可是如果這個孩子是李楠的,那她想留,她也清楚的知道她不愛李楠,她這麼做只是單純的愧疚。

「我要這個孩子。」她看著他一字一字的說,「他是我的,我有權利決定要還是不要他。」

「先去醫院檢查再說。」柏睿難得跟她廢話,彎下腰將她抱起來就往外面走,傅箐箐使勁掙扎,都是徒勞。

車門上鎖的剎那,她開始尋求另一條路,她雙手緊緊的抓住柏睿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姿態卑微,「你讓我留下他,我以前生柏悅的時候,月子沒有坐好,後來我進了監獄,在裡面也沒有養好,我出來後有體檢過,醫生間接說過我不是受孕的體質。柏睿我求你了,這個孩子沒了我會死的,就當,就當是可憐我。」

「你太高估我的氣度了。」他手指動了動,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我既然要留下你,當然不可能讓你留著別人的種。」更何況他的孩子才沒了不久,她居然有了孩子,還是害死他女兒兇手的人的孩子,他怎麼能不恨。

「你不要這樣,我剛剛是騙你的,」她越說越著急,眼淚不停的往下砸,「孩子是你的,真的。」

他終於將頭轉了過來,看著她,聲音有輕微的波動,但是傅箐箐自己在哭,所以她沒有聽出來,她只聽到他薄涼開口:「你真是越來越會騙人了,孩子要是我的,你怎麼可能留下,你那麼恨我,你恨不得我死。」

「是,我是恨你,可是孩子也是我的,所以就算我恨你我也不會不要他。」

柏睿聽后沒有再說話,只是踩動油門,將車開了出去。傅箐箐知道她根本動搖不了他的決定,其實這個孩子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可是這些天接二連三的有人死去,尤其是柏欣閱的死,給她的震撼很大,她總是回想起柏悅,那個她連長相都不記得的孩子,因為她的衝動害死的那個孩子,所以內心深處她還是想留下這個孩子,更何況她是真的存了僥倖,不是柏睿的。

柏睿將車開得很平穩,倒是看不出在想什麼,傅箐箐也終於安靜了下來,她將手收回放在自己的腿上,不掙扎也不哭鬧了。

她開始信命了,小時候聽到別人說什麼命中注定,她覺得完全搞笑扯蛋,現在她信了,恍惚中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媽媽帶著年幼的她去上香,寺廟外面一個算命阿婆跟她媽媽說關於她的一生,說了很多很多,她那個時候還太小,聽后只覺得是胡扯,而且很多的東西她也根本聽不懂,就一句深深的刻進了她的腦海:兒女緣薄。

她想了想,那就算了,反正這個娃娃即使要了,他也永遠都只有母親,這對他是不公平的。

她的反應著實讓柏睿驚嘆,他想不到不久前才那樣撕心裂肺的人突然間就可以如此安然,在醫院門口將車停穩后,甚至是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她就已經推開車門,踏了出去。

他停頓片刻,跟著推開了車門。

醫生跟他很熟,他領著傅箐箐找到醫生,張了張口,終究還是艱難的吐出一行字,「替她檢查一下,是否懷孕了。」

醫生有些摸不著頭腦,面前的這個女人他也是見過的,不過是近期才見過,以前他們的事情他倒是一點不知。

傅箐箐也很配合,檢查很快,就抽個血而已。柏睿一直跟在她身邊,而後兩人坐在椅子上等待結果。

醫院是個很微妙的地方,尤其是這種性質的醫院。來看醫生的人心境有截然相反的,一邊是無痛人.流中心,一邊是不孕不育中心,傅箐箐眼睛環視了下四周,來做人.流的人臉上大多是羞赧、鬱悶之情;來看不孕不育的臉上大多是悲傷、難過之情。很多看不孕不育的人還會向做人.流的人身上投以不解,是的,他們怎麼都不能理解,這就是命,你棄之如蔽的,別人視若珍寶。

結果出來很快,懷孕已經四十多天了。算算日子,就那兩天。

柏睿思忖片刻,薄涼開口,「麻煩安排一下手術。」

「什麼?」醫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手術?」

「流產手術,我們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他說這話眼神有些游移。

醫生看了看傅箐箐,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繼而問她,「你也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回答他的是無盡的沉默,柏睿有些煩躁,他摸了摸兜里,手指剛碰到煙盒的時候又想起醫院是禁止吸煙的,於是他又將手從兜里抽出來,放在傅箐箐的腰上。他的手很冷,濃濃的涼意透過布料沁入她的皮膚,她突然清醒過來,直搖頭,「不、不是的,我想要這個孩子,請你為我保住他。」

醫生語重心長的對著柏睿孜孜不倦說了一大堆,整體意思還是勸他好好想想,孩子是生命的延續,是神聖的等等等等。期間柏睿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在醫生以為終於說動了他要鬆口氣的時候,柏睿才說:「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不要這個孩子。」

傅箐箐聽到有什麼東西咚的一下,死去了。

柏睿繼續說:「安排一下手術,越早越好。」這不是商量,不容置喙的口氣。

車子在巨大的車水馬龍中匍匐向前,兩邊是大顆大顆的古榕樹,傅箐箐側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外面的古榕樹發怔,手輕輕的放在小腹上,手指隔著衣衫緩緩的摩挲上面那條蜈蚣大小的傷疤。

暮色四合,整個城市開始變得流光溢彩起來,路過一家咖啡店,悠揚的聲音直達人心。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

她突然開口說話:「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柏睿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他怎樣都想象不出來此時此刻的她還有心情跟他喝咖啡,不過看她認真的樣子,他稍微猶豫后,便點了下頭。

將車停好,兩人一同進入咖啡店。

要了個靠近櫥窗的位置坐下,工作人員連忙拿著紙筆過來招呼。

傅箐箐隨便點了杯拿鐵,柏睿跟她一樣。

外面是匆匆忙忙的行人,傅箐箐看到一個女孩彎下腰輕輕的彈掉鞋子上的灰塵,這場景何其的相似,她將頭慢慢的收回來,看著柏睿,很認真的說:「我不要這個孩子了,你放了我。」

「想都別想。」柏睿看了她一眼,將視線置入窗外。

「那好,告訴我,你執意留下我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是早就說過——」他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看我生不如死,你很開心是嗎?」

「是。」他點點頭,心不在焉。

「不會後悔嗎?」作孽這麼多,不後悔嗎?

「有什麼好後悔的,反正我們之間也無路可走了。」路早就被封死了,哪一條走下去都是死胡同。

「曾經愛你的時候,我是真的愛你。現在,我是真的恨你。」

「恨吧,無所謂了。」

「好。」

他這樣不合作的態度,讓她再多的話都沒法說出口,沒法問出口了。他的樣子相較多年前一點都沒有變,甚至是髮型都沒有變過。離開咖啡店之前她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你會結婚嗎?」

他說:「會,但那個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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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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