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Chapter 14

這個世界,韓宿也呆了五天。

在告知了林遙有關她死後遺產的分配時,那個男人的情緒變化很大,她攙扶著他的手,請來律師,將她的遺產全數交由林遙委託管理,直到孩子成年後,再給他。

林家人默默看著她擁抱著沐澤,笑容彷彿是燦爛過後馬上就頹敗的鮮花,「小澤,和爸爸他們住在一起,要乖乖的,好嗎?」她親吻孩子流淚的眼,咸澀的淚水在她唇上凝結成生痛的傷口,她幾乎要掉下淚來。

沐澤用濕潤的眼看她,和林遙生的極像的眼,漂亮,俊秀,他顫抖著小手不願意離開她:「媽媽,你別走,小澤會乖的,好不好,你別離開我——」

真的很對不起啊,孩子。

韓宿也吃力地閉上眼,淚水終於簌簌掉下,她腦海里的系統說:「宿主,你可以走了。」

她幾不可聞地「嗯」了聲,離開這具身體。

沐清水重新睜開眼來,她的睫毛上滿是水霧。這個臨近死亡的女人,似乎迴光返照,將她的孩子的手輕輕攥住,眼睛微彎,「小澤。」她喚他,語調溫柔至極。

沐澤看著她,細幼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動,聽見她喊他,水潤的眼裡深深的恐慌,「媽媽,媽媽,我在……」

孩子的敏感,讓在場的大人猛地一驚,他們對望一眼,急忙喚來醫生,只是,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秒,便是突兀而來的死亡。

女人笑著慢慢合上眼,她的唇邊依稀是溫柔恬靜的笑意。

她沒有呼吸了。

她的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包裹著他的手掌變得僵冷下來,沐澤嗚咽著埋在她的懷裡,那樣沉痛的,那樣令人心碎的哭聲——

「媽媽,別走……別走……」

孩子的哭聲,感染著在場的所有人,蘇煙摟著丈夫的腰忍不住哭出來,她幾乎泣不成聲:「阿源……阿源……」

林源安撫著她的脊背,聲音里儘是痛意:「別哭……」目光落在床邊默默佇立的男人時,又是低啞至極的悲痛:「……阿遙,毀了……」

男人的臉上滿是漠然,他的手指緊緊扣住病床旁的輸液架,幾乎要掐出血來的力道。

孩子不願意離開他的母親,兀自蜷縮在已經離世的女人懷裡,淚如雨下,沒有人扯的開他的手——僵冷的母親的手,將她深愛的孩子牢牢扣住,彷彿這樣就能讓她和他永遠在一起。

並不是孩子掙不來,只是,孩子一點也不願離開。

沐澤感受著母親最後的氣息,死人冰涼的溫度讓他渾身發冷,可他捨不得走,他年幼,卻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似乎只要一個撒手,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母親了。

他是這樣捨不得,捨不得離開。

最後沐澤終於睡去,在他父親的懷抱里。

林遙面無表情地抱著年幼的孩子,身著黑色西裝的他,看上去英俊清朗,這是過去沐清水最喜歡的,他的樣子。

彼時的女人,笑得一臉狡黠,眼睛里滿是細碎的星光,她的聲音也好聽的不可思議:「阿遙,以後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穿著帥氣的黑色西裝來娶你的公主哦!」二十歲出頭的女人還有著十五六歲女孩的天真夢想,只是很快她又改口,「不是公主,是女皇,女皇哦!」

雀躍的笑聲,歡暢而動聽。而林遙依稀記得自己的回答,在璀璨的星空下格外動人,「嗯,我會的,我尊貴的女皇大人。」一個吻手禮逗樂了這個容顏秀美的女人,她嬉笑著湊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吻。他比她大了三歲,卻也像個孩子似的和她肆意歡笑起來。

她總有這樣的魔力,讓人神魂顛倒。

可是現在,那個性子驕傲,天真起來讓人憐愛的女人——死了。

她,死了啊。

林遙懷中的孩子仍舊喃喃著要媽媽,他的喉嚨很澀,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醫生將白被單蓋過她青色的臉龐,那雙睫毛長長笑起來好看極了的眼,再也沒有睜開的一天。

是什麼感覺呢?

他怔忪片刻,為心口處傳來的劇痛困惑,旋即才有些明曉,「是心痛了啊……」林遙,你心痛什麼呢?當年她不肯聽你解釋決意離開的時候,你不是發誓永遠不再見她,永遠不為這個負心的女人動容的嗎?

——所以,林遙,你這是哭了嗎?

熾熱的淚水沿著他的下巴掉落在孩子烏黑的發心裡,孩子仍在懵懵懂懂中睡著,只隱約還有低低的泣聲。林遙看著她的身體被推到太平間,和那麼多靈魂消亡的身體在一起,一動不動,冷若冰霜。

母親替他抱走了孩子,這裡徒留他一人。

林遙怔怔的靠在太平間門口,外面是高過頭頂的太陽,現在是初春,萬物復甦,春風撩人,就連牆角的小草都掙扎著要破土而出,可她——卻早早死在這個春天。

這個,暖意濃濃的春天。

從心口漫上來的冷意讓他情不自禁彎腰捂住胸口,他大力喘息著,幾乎不能呼吸,他那樣冷,那樣冷。

冷到呼吸的空氣里都是可以切碎內髒的冰渣子。

所以,清水,你的疼痛也會是這樣的嗎?

冷到呼吸里都瀰漫著令人作嘔的絕望,痛到骨子裡都叫囂著難以承受的悲哀。

清水……清水……

林遙凝視著那具被白色床單蓋過的屍體,直起身來,像是從前她依然在的時候那樣,於清晨給她一個輕柔的微笑。

「清水,起床吧。」

可終究再沒有那個女人纏纏綿綿埋在被窩裡軟糯的聲音——

「阿遙,我還要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於是這回,他理所應當地再也說不出那句飽含縱容寵愛的話——「如果你給我親一下就讓你繼續睡哦。」這樣,臭不要臉厚臉皮的話。

因為,她……不在了啊。

沐家第三代獨女沐清水,於公元20xx年去世,年僅二十九歲。

沐澤還能記得那年北海墓地下的那場雪。

父親說母親最喜歡雪,於是,他特意為她的葬禮找了個下雪聖地,同時也把她的骨灰安置在了那個總是下著雪的小小國度。

那時的國內還是暖春,而那裡卻是寒冷到飛鳥盡絕的荒涼。

紛紛揚揚的雪花像是誰落下的淚水凝結成的花瓣,厚重的搭在他的肩頭,讓他渾身冰涼,淚如雨下。

那天,他四歲半多,只有幾個月,就是他年滿五歲的生日。

那天,是他母親的葬禮。

所有親人都以為他年紀小不記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早就能記下很多很多事了。

無論是他早逝的母親在病重時偷偷摸摸在夜晚吃藥不願讓他發覺,還是她死前的那個彷彿迴光返照的微笑,亦或是她死後那個冰冷卻讓他依賴的懷抱,都藏在他的腦海里,永久不能忘。

永不能忘。

那場葬禮上,來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沐澤依舊記得那天父親對外人所說的——「這是吾妻……的葬禮。」他看見他的伯伯和嬸嬸目光瞭然,而他的祖母和祖父強忍著滿目悲哀卻不再多說一句。

只是,父親一生都不曾娶過妻子。就連他的母親,也不曾和他在法律上有過關係。

沐澤在成年後繼承了沐家的遺產和林家的產業,他從始至終不曾改姓,哪怕林家掌權人林遙只有他一個子嗣。

祖母在逝去時曾攥著他的手要他答應未來一定要生兩個孩子,一個姓林一個姓沐,他在老人彌留之際答應了,可到了老人的葬禮結束,他卻聽見他的父親這樣對他說。

「阿澤。」不知從何起,他的那個小名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代之的是這個讀起來親昵,卻讓他從來不習慣的字眼。

「如果你只想生一個孩子的話,沒有關係,奶奶的話,不用聽。」這個已經有些蒼老的男人不掩風華,容顏雖在歲月蹉跎下緩緩沉澱,卻愈發深邃迷人。

「那個孩子,就隨你姓就好了。」

於是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父親,怕是愛慘了他的母親。儘管……過去他的母親怕是做錯了許多事。

許多……讓他們錯過許久,最終生死相隔的事。

沐澤望著窗外閃亮的星子,他笑了笑,輕輕嘆息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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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前女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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