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刺殺
便在君泠崖調查先皇先後死因的時候,京城出事了。
坐在高位上的傀儡女帝,終究是個仿冒品,即便臉上那張面具再怎麼精緻,那骨子裡仍不是鳳子龍孫,更沒打通權謀無雙的頭腦,堅持幾日做個擺設的花瓶還成,但過不了幾日,她就被那些咄咄逼人的臣子,磕破了瓶身,快要露出胸無點墨的內質了。
事情的起因,就在君泠崖走後不久,一位臣子上奏,請聖上儘早立后,以鞏固政權。
這話不被提起則已,一被提起那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光是臣子請求立后的理由都能羅列成冊,更遑論他點出的適合人選數不勝數。
這位臣子的話,就像一個啟開的閘門,放出了洪流,不過短短數日,眾臣前仆後繼上奏的口水就泛濫了。
更甚者,不知苗頭從哪裡起的,宮內竟然傳出君泠崖已離開京城,調養身體去了。
這下子,沒了君泠崖的阻礙,輿-論就像雨後春筍,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還越漲越猛,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片,壓得傀儡女帝想喘口氣,都找不到出氣口。
而那些被君泠崖壓制的臣子,有了同個鼻孔出氣的同盟,就大了膽子地拉起幫結起派,今日你上奏,明日我上奏,勾肩搭背,同仇敵愾,好像女帝就是他們自家的孩子,鬧彆扭不成婚,就是對祖宗的不敬,得依家法好好教訓教訓,讓她知道「千依百順」是怎麼寫的。
縱是梅月見過識廣,也沒遇到過這種場面,且看下方那一排排整齊的黑腦勺,將金磚磕得鐺鐺作響,異口同聲地請求女帝儘早立后,□□人心,鞏固政權。他們每天都要上演這種以頭搶地的大戲,表面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還不是想貪個便宜,將自己的親戚送上龍床,做個逍遙自在的國舅爺。
梅月被擾得心煩意亂,縱是君泠崖的心腹,也只想得到聯合其餘心腹,將此事壓下,待聖上本人歸來再說的壞主意。畢竟是終身大事,誰也不知聖上心裡有沒有立后的意思,誰敢替她拿主意?只能讓梅月給君泠崖傳訊,讓其儘快趕回來。
朝廷很快形成了兩股對立的勢力,一方認為不應如此匆忙立后,應選好適宜男子再定,另一方認為立后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然而,就在朝廷局勢混亂的時候,已被封文城王的李孤松站了出來,不負責任地丟出一句話,引起了新一波浪潮。
他如此說道:「聖上立后,乃是國之大事,不必急於一時,理應仔細挑選,與朝臣商定人選后再定。臣以為,應當先將適合人選的畫像呈給聖上過目,由其挑出心儀的男子,再議。」
聽到李孤松獨特的嗓音,梅月怔了一怔,但還沒來得及回神思考,就被大臣們紛紛呈來的男子畫像淹沒了。
下朝後,那一字排開的畫像,人各有異,有些賞心悅目的男子便罷了,還有些肥頭大耳不知年歲的男子畫像也被送了上來,梅月氣得真想挖開那送畫之人污穢的眼,泡清水裡洗上一洗。
梅月讓人將畫像都收了起來,堆在角落裡放好,心思活絡地一轉,落到了李孤松這人身上。
他雖被封郡王,但君泠崖沒給他任何的實職,僅僅有一個虛銜,連王府也是建在京城,即君泠崖的眼皮子底下。
這幾日梅月暗中觀察,李孤松非但頻繁出入太皇太后寢宮,還常在下朝後與多位大臣私交,看起來是要借太皇太后的手,有所動作了。
可他一無實權,二無兵權,縱是雄才偉略也比大皇子略遜一籌,太皇太后能幫他到什麼地步?況且他今日出口說話,讓梅月得到了一個消息,當日在皇興寺與樂太妃私下會面的,就是他。他怎麼又與樂太妃扯上了關係?
千百種謎題找不到答案,梅月又書信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到君泠崖手中,只可惜由於君泠崖輾轉多地,沒能如時送到。
就在梅月忙得焦頭爛額,一籌莫展的時候,又是一道晴天霹靂的消息傳入宮中——和親的柔成長公主李靈月,暴斃。
沒有詳細的死因,更沒有風光的葬禮,莫名其妙地沒了,神神秘秘地葬了。甚至連她的死,都被西疆國君一壓再壓,一點風聲都不準透露,若非大錦在西疆有人手,只怕大錦至今都被瞞在鼓裡。
而不知是誰的嘴開了縫,和親公主暴斃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如同洪流般流經了五湖四海,縱是有翻雲覆雨之能,也阻擋不了其成為洪災之勢。
朝臣大怒,連續多日上諫,請聖上明察。就是不問世事的沈衛,也因外孫女之死,無視侍衛的阻攔,頂著項上頭顱,毅然跪到聖上的寢宮前,請聖上為李靈月討回一個公道。
朝廷迅速分成兩派,一派主和,認為應當派人出使西疆,與西疆國對質,若確有其事,便討回一個公道。另一派則主站,認為西疆國竟敢欺瞞公主死因,一來是藐視我朝國威,二來是有意要向我朝示威,妄圖借和親的盾牌掩護,暗中密謀侵略我朝。兩派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而李孤松就在這時,主動出列,將背挺直,神情極盡謙卑,看起來真有點兒為國無私奉獻的慷慨大義。
「臣請命,願出使西疆談和。」
群臣震驚得面面相覷,當朝郡王親自出使,這是何等的大事!往好處說,便是有利於宣揚國威,威懾西疆國,但往壞處說,便是一個不好,可能會成為西疆國的人質,反過來讓大錦受制於西疆國。
君泠崖的心腹縱是滿腹經綸、足智多謀,也不敢定下這等國家大事。
猶豫之時,有德高望重的臣子提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其稱文城王李孤松年少時曾學過武藝,亦曾上過戰場,經驗豐富,足智多謀,可讓其出使西疆,並帶一隊偽裝成侍衛的士兵前去,若有何情況,士兵們可化成最尖銳的武器,給予西疆國致命一擊。
當然,也有人認為此事太過冒險,上諫請聖上先發函質問西疆,弄清事情經過再做定奪。
朝廷內部的矛盾又一次推向了高峰,爭論不休的大臣們擾得人心煩意亂,然而誰人都沒想到,他們正一步步走向一張巨網……
君泠崖也沒想到,在自己離開的時候,一件件大事就像約定好的一樣同時發生,而偏偏,他們在接到消息趕回去時,不幸地遇上了有預謀的刺殺!
「錚」,利劍劃過空氣,兇猛地切斷風流。
冷風凜冽,應景地高聲呼嘯,與刀劍相接聲相和。
馬車已毀,駿馬已逃,駕車的馬車也不幸地葬身凶劍之下。
噁心的鮮血染紅了雙眼,遍野的屍體透發出死亡的氣息,在雪山腰上,一場生死博弈正在進行。
來人並非一般的刺客,而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只攻不守,極有組織紀律,配合相當默契,出劍專挑要害,毫不留情,這對抱著李千落的君泠崖而言,十分不利——即使他的暗衛已出來相助,但有血有肉的人焉能與不怕疼的殺人工具相比?
若是沒有李千落,君泠崖鐵定能拚死一搏,突出重圍,但現在,他心心念念著李千落的安危,保護她不受一點傷害,這使得李千落成為他的致命弱點,被殺手毫不留情地利用,讓他不得不替李千落承受劍傷。
鮮血滴落雪地,如同朵朵妖嬈綻放的紅梅,刺得人雙眼發疼,君泠崖的身軀上很快就留下了幾個血窟窿,他懷裡的人也被嚇得臉色發白,三魂七魄都丟到了十萬八千裡外。
要命的是,殺手的劍上有劇毒!濺染出的血花帶著幽深的黑色,彷彿要將人的生命蠶食乾淨,拉入地獄。
一把劍從旁旋出,凌厲地刺向君泠崖的腰部,同時另一把劍,襲向李千落的腰部,君泠崖若是擋下刺向李千落的劍,自己的腰便會被長劍貫穿,腸穿肚爛!
——「若有一日有人要將您變成木頭,那麼……請您拔出這把匕首,刺向那人……」
啊,要變成木頭了!李千落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從懷裡抽出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拔開刀鞘,出於本能地削向那把利劍。
嗡地一聲劍鳴,鋒利的劍頭與劍身分離,那平板的劍身也沒了攻擊力。君泠崖一腳踹開那把斷劍,反手擋下刺向自己的利劍,及時救了兩人一命。
但那殺手的劍雖斷,攻勢並未因此停歇,殺手果斷丟棄斷劍,徒手劈向李千落。
——「匕首內有機關,您只需輕輕按動這裡,匕首尖會長出一寸……」
機、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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