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藥方
白朮一夜未醒,睡得極沉,當他醒來時不禁暗暗心驚,自己已經多年沒有睡的如此平穩了,他想起睡前聞到的異味,現在仔細聞來,正是從床頭灰白的包袱里傳出的,味道倒是微甜,甚是奇特,之前從未聞到過。他見任仲仍盤腿坐在凳子上,姿勢表情皆無變化,身旁的桌上還擺一份飯菜。
他一醒,任仲便睜開眼看向他,眼神悠悠,不帶絲毫情緒,「洗漱下,吃飯。」說罷,又閉上眼睛,彷彿周圍的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白朮老老實實洗漱、吃飯,可包裹中的味道讓他十分好奇,他從小就沉浸在醫藥中,能分辨細微的藥草香味,如今聞到了從未見過的草藥,自然很難克制心中的*,彷彿撓癢一般坐立難安。他抬頭看了任仲數次,終於忍不住了,乾脆大聲問道,「恩公,你包袱中是否有安眠的藥物?」
任仲早就見他注意到了包裹后坐立難安的樣子,並未睜眼,整理了下語言,半晌才說到,「你鼻子倒是不錯。」一是詫異於白朮對細微草藥味道的分辨程度,二是他久久沒有與人交流,遇到白朮這種性格單純活潑的,一時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
白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倒是沒看出任仲的變化,道,「這都是我師傅教的,可這味道我從未聞過,不知…」他有些說不下去,他雖然好奇,也知道藥方草藥都是各家的秘密,很少有人願意分享。
任仲看了他一眼,見他仍與初見時一樣眼眸清澈,一臉期許的看著自己,搖了搖頭,起身打開包袱,將一味藥材取了出來,「這是夜交藤。補中氣,行經絡,通血脈,治勞心。味苦,性溫,無毒。入心、脾二經。」任仲自從修鍊練氣術以來,記性也變得異常牢固,竟下意識的把徐大夫的描述照搬了出來。
白朮眼睛一亮,乃是極其興奮之色,竟做擁抱狀向著任仲手中的夜交藤飛撲過去,任仲微微一閃身,躲過他,看他向前傾斜將要摔倒,又反手捉住了他後頸的領口,白朮有些臉紅,道,「恩公,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師傅…」
任仲瞭然點頭,「無妨。這葯你若是有興趣研究,就自便吧。」任仲把葯遞給他,自己轉身回到凳上,不再說話。
白朮見任仲真把藥材給自己研究,也不推辭,或者說是根本不願推辭,抱著那根夜交藤研究起來,在徵得任仲同意后,還取了一小段塊莖泡水,咀嚼。任仲見白朮是真心愛葯,便從包裹里拿出另外幾種不常見的草藥給他。白朮雖是神醫之徒,可畢竟年輕,很多藥材都是在樹上看過但並未真真入過手,加之任仲在山林深處所摘草藥也極為難見,竟有幾種不能認出。任仲也不藏私,通通講解了一番。
任仲雖不太懂湯劑醫理,但他通讀徐大夫畢生研究,在藥性的掌握上倒是有自己獨特的理解,白朮醫藥天賦極高,為人也聰慧,任仲也不用多說,便能豁然開朗。有時與任仲探討一番,講解些自己的看法,倒是讓任仲有了些茅塞頓開之感,倆人相處也算是氣氛融洽。
時間飛快,與鐵匠約定的日子就在當下,任仲早就整理好了東西,如今拿起包裹,便轉頭對白朮說道,「我今日離開。已經交了十天的房錢,你可以多住幾日。」
白朮眼神一暗,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任仲當然是看到了他的變化,思索了一會,又開口道,「我可以帶你出城,世間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豈料白朮只是搖頭,聲音異常堅定,「不,我要留在城裡。我師傅說,要我在這裡等他。」
任仲看他神情堅定也不勉強,他雖然一貫面無表情,此刻倒顯得冷硬之極。
「恩公,我,我曾在師傅指點下回了一趟北國的祖宅,得了一份藥方,這方子是先祖遺物中存留下來的,其他的遺物均化為灰燼,只有它還完好無損的樣子。不過這方中所些藥物奇怪至極,大多連我師父都為見過,更說不清藥方的功效。」他伸手從內衣夾層撕下一塊布料,遞給任仲。
見任仲並不伸手,他忙說,「我知道恩公不是普通人,也許此方對恩公有用,就將此贈於恩公,以報救命之恩。請您務必收下。「
任仲雖說沒有伸手去接那方子,卻還是抬眼望去,見布料上所寫文字竟與長衫背後的根本無二,不過方子的布料看起來倒是比自己身上的好上許多。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心中一片火熱,伸手接了過來,低頭細看起來。原來這並不是藥方,而是丹方,所記錄乃是一種名為養氣丹的丹藥調配方,練氣前中期服用此丹,加以煉化,便可匯入更多靈力,精進修為。任仲心中一片火熱,自己目前修為停滯,實在是毫無方法,如今多了這張丹方,要是找齊原料,便能調配出養氣丹,自己進入練氣後期也就指日可待。雖然目前收集原料怕是不太可能,不過這白朮說此方也是從北國而來,就更是堅定了任仲去北國之心。
任仲抑制住心中興奮,見白朮還是一連期許的望著自己,晃了晃手中的布條,說道,「此方於我有用,我便收下了,但我也不能占你便宜,須得以物換物才是。」
他想了想,將包裹內的《百草異聞錄》掏了出來道,遞給白朮,「我所習得的一切,均在此書中。」
任仲在練氣三層時便把《百草異聞錄》中的草藥藥性背了個遍,受益良多,如今交與他人也有自己的考量。任仲在山林中研讀之時,突然覺得手中紙張不似尋常,倒是比普通紙張厚了不少,倒像是有夾層一般。任仲觀察一番,便撕開了夾層,夾層之中乃是一封血書,無頭無尾,字體潦草,一看便是匆匆而寫。任仲辨認一番,覺得字跡與書中字跡完全相同,怕是徐大夫自己所寫,信中只說是這書是其嘔心瀝血之作,若是有人偶得了此書,請務必傳給有緣之人,修正藥理,造福於世人。任仲心在大道,況且不懂醫術,自然不可能是這有緣之人。
不過這幾天與白朮接觸,也大概清楚了白朮的為人,一度認為他倒是可以託付之人,便有想把該書交與他的想法。可想到他受官府緝拿自身難保,任仲就有些猶豫不決。不過任仲總覺官府緝拿白朮之事頗為蹊蹺,也不便細問。如今白朮毫不藏私的將丹方交給了他,他才真正下了決心。
白朮遇到醫術便不能自拔,接過巨書便死死的抱住,生怕任仲反悔一樣。
任仲看他那樣,不由得失笑,「不必如此緊張,我允了你的,就是你的。不過…得了這書,你可要牢牢記住我說的三句話。」不等白朮說什麼,他便接著說,「第一,絕不可違背本心,來日為善,造福世人。第二,切不可將此書落入奸人之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第三…也是我個人的小小私心。」任仲頓了頓,「若是來日你不必東躲西藏,請幫我照看一下父親母親。」他眼神閃了閃,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在何處。你好自為之。」
「恩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必在有生之年尋得他們蹤跡,以盡孝道。」白朮倒是單純,握緊拳頭,認認真真盯著任仲保證道,倒是自信之極。
任仲看一眼他的神色,放下了心中大石,白朮肯定尚有底牌。他微微一笑,抬腿向門外走去,聲音悠悠傳來,「那便是多謝了。我父親姓任名大強,母親張氏,原住在青牛村,若是有我父母的消息,還請多多照拂一番,若哪日我再度歸來,自當感念大恩。」字字句句清晰的落入白朮耳中,他一愣,眼前早已沒了任仲的行跡,只有桌上留下了不少藥材和二十兩銀子。
任仲不知道為何會突然生出拜託白朮尋找父母念頭。不過既然做了,也就沒有了後悔的機會,況且他覺得白朮的身份並非如此簡單,也許真能找到父母也不是不可,他想到這裡,倒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似的,全身輕鬆了不少。
任仲離開了客棧,如同那日說好的一般準時到了鐵匠鋪,刀和匕首已然做好了。任仲試了試,仍覺得不怎麼滿意,不過看刀身的寬度厚度已到極致,工匠也算是盡心,重量卻實在是沒法再增加了。便叫那工匠幫他擴大了血槽,做了些細小的改動,之後付了另一半費用,又找了塊破布將刀裹了起來,背在背上,匕首則插在兩腿腿部的綁腿之上,才離開了鋪子。任仲又去隔壁的酒家打包了一袋乾糧,便直奔城門而去。
門口的守衛仍在檢查,任仲如今有了銀子,直接摸出一兩遞給那守衛,便順利的出了城門。
北國遙遠,根本沒有什麼地圖,不過他仔細打聽了一番,便知有經常來往於兩國的商隊,只要等在他們途徑的路上,交些保護的費用,便可順利的到達北國,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任仲想了想,覺得此法可行,便朝著人家指的大路方向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