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表叔的別墅在九龍塘，位於九龍北部。

剛下飛機的那天，伍苒就拿上從表叔那兒敲詐來的卡去逛了圈周圍的時尚購物商場。連同幫舍友帶的，最後拎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孫宏看到她的時候，還開玩笑說家裡來了難民了。

家裡來了許多客人，孫宏也備了一些客房，伍苒住的那一層上幾乎沒有客人。

她也樂得清閑，拿上手機到陽台上吹吹風。到宿舍群里說了一聲，告訴她們已經買到東西了。

伍苒今年剛上大三，是大陸a市一所綜合性大學的外國語學院的學生。

大學還算小有名氣，因為出的名人不算少，再者，隔壁學校是個頻出精英的大學，他們學校也不能與鄰居相差十萬八千里。

在陽台上能看到對面草坪上的情況，各色男女匯聚一堂，談笑風生的場景讓她羨慕起來。

伍苒說是認生，其實是不善言辭。

曾經特地參加主持人比賽，以期望來拯救自己說話的本領，可比賽終究不是生活。

拍了幾張照，伍苒又待了一會準備離開。

剛一轉頭，目光瞥見隔壁陽台上也站著一個人。

怕對方是先前已經見過的客人，伍苒忙把身子隱在一旁的牆裡，省得還要她干硬地去打招呼問好。

兩間房的陽台就被這道牆給隔開了，牆上有一排空心圓柱形的洞眼，伍苒偷偷瞄進洞眼裡望過去，正好能看見陽台上的那個男人。

對方沒發現她，單手倚著白色扶欄，垂下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煙。

伍苒認出他來了，是寧以白。

此刻的寧以白已經脫了外套，連領帶都扯了，襯衫袖口被卷了上去，露出一截健壯有力的小臂。簡簡單單的白襯衣加西裝褲，完美無遺地將男人的身形優勢給展露出來。

他微微仰著腦袋，似乎在看天上。

伍苒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香港九月的天空蔚藍清澈，乾淨漂亮。

再回眼，寧以白已經將手中的香煙摁滅在一邊的煙灰缸里。

伍苒發現他兩肩微微一松，似乎嘆了口氣。

伍苒看看天上，再俯瞰了幾眼樓下，始終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他嘆氣？

她看到了另一個寧以白，不同於先前穿著得體，講著禮貌客套話的寧以白，此時的他是沉默著的，不再以微笑示人，清朗的面孔忽然變得冷峻，要不是注意到他手上那塊價值不菲的手錶，伍苒甚至會懷疑這人會不會是寧以白的孿生兄弟。

陽光落在他身上，英俊男人即使有了光芒的洗禮，卻還是面色沉沉。

伍苒掏出手機，將攝像頭對準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可眼前這幅畫面——

陽光、白牆以及被光芒虛化的男人，三者中肯定有某個因素強烈刺激到她了，她必須記錄下這個畫面。

正要按下拍照時，伍苒內心突然打鼓了，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眨眨眼，她偏了攝像頭的方向。畫面里只留下寧以白搭在白色扶欄上修長的手，手指骨節分明，照片里還能看到他腕間的手錶。

剛摁下拍照鍵，伍苒就羞愧得恨不得從陽台上跳下去。

她忘了設置靜音了！

就在「咔嚓」的那瞬間，寧以白立馬轉過頭，面上帶著慍怒之色，在看到瞄在洞眼裡的眼睛時，他蹙眉沉沉出聲：「出來。」

脫口而出的是粵語，聲音低沉似水。

伍苒一下子就沒了主意，她居然沒有立馬逃跑，握著手機躊躇半天才從牆後走出來。

寧以白沒想到會是這個小姑娘，微怒的情緒稍稍緩解。

小姑娘一臉驚嚇地望著他，舉起手機趕緊為自己辯解：「你看看，我沒有在拍你！」

他走近看了眼照片，確實沒有在拍自己，上面是一個彩虹光圈。

寧以白沒少遇到過偷拍自己的人，所以剛才心裡本能地生了一團怒火。

看來小姑娘被他方才的語氣嚇著了，他緩了緩自己的怒氣，才輕聲安慰她：「不好意思，我為剛才的事情道歉。」

伍苒看著他沒敢說話，也不敢擅自轉開眼睛，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

寧以白面容變柔，「不用怕，我剛剛語氣重了點，要是你生氣了，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道歉方式。」

循循善誘一般，語氣輕柔溫潤，態度很是誠懇。

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寧以白，伍苒開始搞不懂究竟哪一個才是他原有的模樣。

伍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因為她剛才真的有拍他的想法，而且最終還拍下了他的一隻手。

寧以白一直凝視著她，伍苒不敢看他的眼睛，被盯得沒辦法只能說：「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說完就聽到他一聲淡笑，像是很愉快。

伍苒提起的心這才稍微放下。

他雙手撐在胸前的扶欄上，目光微涼地投向遠方。

半響伍苒聽到他問自己：「香港好玩嗎？」

伍苒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對方神情恬淡，沒有不悅。

她鬆口氣也將目光放遠，望著不知名的地方回答：「好玩是好玩，但是我更喜歡這兒的小吃。」

「嗯，小女孩都挺喜歡美食。」寧以白嘴角一揚，不置可否。

想了想宿舍那幾人，還確實是這樣，女生似乎對吃的格外上心。

兩人再也沒有交流，之間相隔一米多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

實際上，也只有寧以白一人在眺望遠方，伍苒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眼他，現在的他眼神溫柔，面容安靜，與深沉冷峻這些詞根本沾不上邊。

瞄到了煙灰缸里的香煙，伍苒盯著他的側臉皺眉，寧以白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注視，偏過頭來笑問：「怎麼了？」

「小白叔叔，」伍苒決定還是以「禮」服人，謹慎問道，「你剛才是不是不開心？」

寧以白的笑容還漾在嘴角，有那麼一剎那頓住了。

伍苒被他的神情嚇到，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麼，忙解釋：「我的意思是……」

手指指煙灰缸，意思不言而喻。

寧以白面色緩融，轉開眼，「沒有。」

「哦。」她悻悻收回眼神。

對面陽台門突然被人打開。

來人三兩步走到寧以白身後，一抬眼看到隔壁陽台上的伍苒大聲驚訝道：「heary，你原來在這兒約會我們的小美女！」

寧以白靠在一邊微笑，並沒有否認，或者是來不及否認，因為伍苒馬上就反駁道：「哪有！我們是偶遇！」

「哦……偶遇啊。」

程光遠沒正經地挑挑眉，看伍苒有些急躁沒多為難她，笑嘻嘻邀請她道：「小美女，過來我們這邊一塊玩唄，我們這兒人多！」

伍苒拒絕的話脫口就要出來，這時寧以白也發出邀請了，「你一個人在房間也無聊，要不來這兒玩玩，也有幾個年輕人，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她皺皺眉，還是很不太想去。

寧以白估計明白了她猶豫的原因，「要是怕生，就陪我們在一旁坐著，不用太活潑的。」

程光遠也趁機說：「對啊，你還可以你小白叔叔一塊玩手游，他遊戲可是玩得很好的！」

聽到他的話，伍苒朝寧以白望去，後者手一拍程光遠後腦勺，「誰告訴你我遊戲玩很好的？」

「不是嗎？」程光遠揉著腦袋反駁，「你都出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改掉拍我腦袋的臭毛病！」

寧以白卻不回答他，目光清淡朝伍苒方向，「如果實在不願意，也不必勉強。」

人家熱情相邀，她一直拒絕倒有些矯情了。

伍苒沒猶豫多久就答應了，「那我等一會再過去，可以嗎？」

見伍苒點了頭，程光遠在一旁拍手笑道：「好，我們門開著，你一會就來吧！」

等伍苒站在他們門口時，馬上就後悔了。

裡面的人可不僅僅是幾個而已，而是一屋子的人！

這間房間原先是用來做客廳的，所以比她那間寬敞許多，伍苒曾經來過，裡邊還設有兩間小套間，都是用來給客人休息的。

寧以白正站在門口等她，見她望著屋內驚訝地睜大眼睛，寧以白手指敲敲一邊的門，發出兩聲不大不小的動靜，「進來吧。」

不知發生何事，屋內漸漸安靜了下來。

伍苒跟在寧以白身後走，隱約察覺到大家正在看自己，彷彿鋒芒在背，感覺很不自在。

正在打牌的人群中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二哥，你從哪兒找來的小姑娘，老牛吃嫩草嗎？」

說話人也應該是香港本地人，說的自然是粵語。

他話一出，周圍立馬有人哄鬧打趣。

寧以白回頭望了眼，伍苒垂著腦袋，露在外面的耳朵原先輕巧白潤，此刻已染上粉紅。

「小四，打你的牌去。」他將伍苒拉到自己身旁，示意她不用在意，又回頭對剛才那人說，「這是你三哥的侄女。」

被寧以白叫做小四的人馬上扔掉牌過來，對伍苒左看右看。

伍苒站在寧以白身旁抬頭笑笑，面對一大群不認識的人，她下意識地往寧以白身邊靠。

小四長得清俊，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伍苒看了幾眼覺得他有些眼熟。

馬上過來了一個國字臉的男人，站在小四身旁。

見國字臉男人過來，小四立馬抓住他，邊指著伍苒他們，邊悲痛地告訴來人，「大哥，她，三哥的小侄女居然又不認識我了！」

因為寧以白剛才用的是普通話，小四也自然地將粵語轉換成生澀的普通話。

被他稱為大哥的男人看了看伍苒，忽略掉小四的聲音對她笑道：「小伍吧，好多年沒見了，都長這麼大了。」

伍苒有些汗顏，怎麼有一種他們都看著自己長大的錯覺。

程光遠這時從裡間出來了，估計也是注意到小四剛才詭異的聲調和誇張的表演，他用力拍著小四的肩大笑，「黎生芃啊黎生芃，我看你下部戲適合接大陸正流行的苦情劇！」

「行啊，我還沒演過呢！」

小四，名叫黎生芃。

伍苒突然想起來了，黎生芃，是香港明星，前段時間她還追了他演的一部警匪片來著，只不過，在裡面他演的是反派，所以一時才沒想起來。

看到伍苒眼睛一亮，黎生芃就知道她想起自己是誰了。

伍苒猶豫地看著他，「那個，能幫我要到古震霖的簽名嗎？」

古震霖只是那部劇的一個配角，但最近一部正在上映的武打電影由他主演，導致他一炮而紅。古震霖從小習武，這也是伍苒喜歡他的原因。

黎生芃愣了一下。

程光遠反應過來毫不留情面地大笑，「哈哈哈哈，黎生芃你說你演個大反派還沒人家小角色的關注度高！」

「要你管。」黎生芃睨他。

伍苒尷尬笑笑，其實她是真的想要古震霖的簽名來著。身後寧以白也笑了，她更加尷尬了。

好在面前的黎生芃不會糾結於這種事情，和她玩笑了兩句就應下如果見到古震霖就幫忙要一個簽名。伍苒在腦海里想象了一下一位明星向另一位明星要簽名的場面。

想一想她就樂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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