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家都做過的事
陪女人逛街是苦差事,直到華燈初上,娜塔莎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北美時尚界的聖地。夜晚的曼哈頓很美,李爾卻沒心情觀賞。甲殼蟲後座擺滿了各種服飾,那是他今天的成果,代價是他無比痛恨逛街購物。
回到學生公寓摔在床上,揉著酸脹的腰直哼哼,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受了身體的原主人的影響。蘇醒前,老媽極度不滿他整日坐在電腦前炒股炒期貨,沒少命令他去外頭走走;蘇醒后,他變得外向了,至少經常開著改裝甲殼蟲到處閑逛。
浴室傳出細細的水聲和娜塔莎輕哼的聲音,熟悉的旋律鑽入耳里,恍惚間兩世交疊,分不清是夢是幻。《畢業生》的主題曲輕柔舒緩,如風輕拂。和著娜塔莎輕聲哼著,李爾閉上了眼。
「李爾,我忘了買睡裙了。」娜塔莎的喊聲,令李爾霎時清醒了。
何止睡裙沒買,牙刷之類的全忘了。李爾咧咧嘴,翻出一件T恤,交到伸出浴室的小手中:「先穿這件吧。」哪知裡面的少女並不滿足,又說錯以為這是自己的房間,只帶了內衣褲進來。無奈之下,李爾只好再借給娜塔莎一條短褲。
穿著對李爾而言很合適、在娜塔莎身上卻顯得很寬鬆的衣服走出來,浴后的少女肌膚微微泛紅,隱隱可見熱氣蒸騰,清新可人。娜塔莎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過來把李爾推進浴室,神神秘秘地說:「我有好東西給你哦。」
「難得你也會有好東西給我。」李爾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洗澡,出來后,只是第一眼,心情立時變得糟透了,比吞了一堆蒼蠅還要糟糕。
娜塔莎小貓一樣窩在沙發上,檯燈溫暖的燈光照在她臉上,平添了一分迷離。那夢幻般的迷離,是娜塔莎捏著的小煙捲散發出的煙霧造成的。娜塔莎眯著雙眼,吹出一口煙,籠罩在她那略顯青澀的漂亮臉蛋上的迷霧,又多了一層。
大麻!
無窮的怒火從心底竄起,身體止不住輕輕顫抖,肺部的空氣岩漿般滾燙,呼出的是灼人的氣息,繼而是突如其來的窒息。李爾好不容易恢復了呼吸,告訴自己娜塔莎年紀小,不知道大麻代表什麼。堪堪壓下憤怒和不安,聽見娜塔莎獻寶般的一句話,他的腦袋嗡地作響,理智崩潰,身體失去控制。
「李爾,這是我買的高級貨哦,很好玩的……你,你怎麼了?」娜塔莎何曾見過李爾如此恐怖的表情,簡直要活吞了人。連手中的大麻被李爾奪走,娜塔莎還沒反應過來。
李爾緊盯著妹妹驚惶的雙眼,攥住煙捲,任憑掌心燙得發疼:「這是哪來的?」
「我……」娜塔莎感覺喉嚨被什麼堵住了,剛說了一個字,使出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吐出後面的話。暈乎乎的腦袋停止了運行,似乎過了很久,突然通了,口中的聲音卻變成了委屈的嚎啕大哭,「哥哥,你不要嚇我……茱莉說很好玩的,她還說大家都抽過大麻,她,她還說你的哥哥一定都玩過……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少女說得顛三倒四,李爾的怒火卻奇異地平息了。到底是孩子,雖然心思靈活,但畢竟考慮不周。輕聲一嘆,他走過去摟住娜塔莎的肩膀,溫和說道:「沒事,以後別碰這些東西,哥哥不會怪你的。」
「哇……」娜塔莎的淚水決了堤,哭得更是凄慘。緊緊抱住李爾的腰,生怕他說話不算數轉身就走。慢慢的,哭累了,就這麼睡了。
低頭看著妹妹紅腫的雙眼,李爾即是疼惜又是恨鐵不成鋼,終於體會到母親命令他出門時的感受。李爾輕柔地擦去娜塔莎的淚水,扭動被勒疼的腰,娜塔莎似是夢中有所覺,可憐兮兮地咕噥一聲「哥哥,我錯了,不要走好不好」,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勒得李爾幾乎喘不過氣。
「小丫頭,我不會走的。」李爾拍拍娜塔莎的臉蛋,小心翼翼地挪挪身體,好讓娜塔莎能更舒服些。
這一夜格外漫長,李爾想了很多。他翻出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老頭子曾說:女人和孩子可以粗心,但男人不可以,保護女人和孩子是男人的天職。由始至終,教父身體力行,告訴他的孩子們什麼是言行如一。
或許,娜塔莎可以當做是巧合,但李爾不能。就像老頭子說的,男人不可以粗心。
娜塔莎就讀於一所全日制私立女子學校,那是老頭子特地挑選的,勝在管理嚴格。除了周末,娜塔莎平日都呆在學校。李爾相信老頭子的眼光,既然老頭子信任學校,學校必定不會給他教父的面子因而放鬆管理,那麼,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可能是娜塔莎。李爾知道娜塔莎的脾性,精靈古怪偶爾耍耍小性子,但她很清楚底線,否則在某些方面極其古板的老頭子不可能放任她。
茱莉?李爾沒聽過這個名字,得找人……不,還是自己去調查,娜塔莎肯定不願意被人得知她抽大麻的事情。
他想得到的最輕後果是茱莉誘惑娜塔莎,但沒有人指使她這麼做;如果有人在背後,那一切就不同了。最嚴重的是五大家族般的勢力操控整件事情,不過……
「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李爾低聲自言自語道,「娜塔莎是『平民』,那些大佬不會愚蠢到不知拉『平民』下水的後果。老頭子的勢力正處於頂峰期,而且他一直很反感做這些生意,若是動用那邊的勢力,損失的絕不會是老頭子。」
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家族的可能性,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大佬們的腦袋不會突然短路,也有可能是下邊的馬仔做的。李爾做了最壞的估計,如果真的和其他家族有關,以老頭子對娜塔莎的寵愛,重則免不了一場局部戰爭,輕則送海魚一頓美味的大餐。
忽然想起可憐的舍友傑米,黑手黨……好像真的很殘忍很血腥。李爾滿心怪異,最後苦笑。算了,多半與那些大佬無關,自己處理吧,能不見血最好不見血,害人性命的事,他自忖做不來。
「1972年,真不是個好年份啊……」不知怎的想到更深層的原因,李爾長嘆一氣。
厭戰情緒、水門事件、無窮無盡的示威遊行、即將到來的石油危機,人心浮躁造成社會動蕩,社會動蕩滋生罪惡事件,想做「平民」的李爾有點動搖了。這個不適合做「平民」的年份,卻是黑暗勢力最喜歡的時期,而且,雷雲一般壓在他們頭上好幾十年的FBI頭子死了——今年實在是美妙無比。
隨即打消投身家族事業的念頭,李爾終究還是想做個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