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序幕
窗帘沒拉,清晨的陽光投到李爾臉上,光亮有些刺眼。他想睡懶覺,然而繼承前主人意志的身體很不配合,又有東西在懷裡動了動,進一步打消他的睡意。他不得不睜開朦朧的眼睛,眼角有烏壓壓的一團東西,轉頭看,看到一張俏生生的小臉蛋,睡意消了大半;再細細一看,小臉蛋上的大眼睛怯怯的,活像受驚的小白兔。
「早,娜塔莎。」李爾的心情出奇的不錯,捏捏小白兔挺翹的鼻子,手臂立刻麻得他齜牙咧嘴,連聲呼道,「起來,快起來,我的手被你壓麻了!」
兩人在獨立沙發擠了整個晚上,娜塔莎被照顧得很好,倒沒任何不適。她察覺到哥哥的心情不太差,不好意思地爬起身。然後,她坐到對面的沙發,不安地揪著衣角,垂著小腦袋,心虛地小聲問道:「哥哥,你不怪我了?」
「暫時放在一邊。」李爾瞪瞪娜塔莎,活動著麻痹的身體,「吃完早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不準隱瞞,視情節而定你的懲罰。」
家族規矩:不得推卸責任或搶奪功勞,如被查出,一律重罰。別的家族沒有這個規矩,蒂諾佐家族才有,是教父提出的。
娜塔莎長長地「哦」了一聲,沒有異議。當然,賄賂「法官」是可以的,所以娜塔莎勤快地做好早餐,眼巴巴地注視「法官」享用美食。聽得「法官」贊了句「有進步」,揣揣不安的「罪犯」安心不少,笑得格外甜美。
審問開始。
娜塔莎今天早早醒了,思考良久,隱約猜出李爾的擔心,當下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將前因後果道了個明明白白。
天底下沒有攻不破的城牆,再嚴密的規矩也存在漏洞,娜塔莎的學校也不例外。半個月前,娜塔莎的手帕交茱莉把她拉到學校的樹林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小袋乾草。娜塔莎自然知道那是什麼,而且老頭子毫不掩飾地表示對這些玩意的反感,所以她拒絕了。
「茱莉說:虧你是蒂諾佐老頭子的女兒,這點膽量都沒有!」娜塔莎揚起小腦袋,不屑地哼哼,將茱莉當時的神奇模仿得惟妙惟肖。然後,挑挑細長的眉毛,比先前還要不屑一顧,「我告訴她:按你的意思,胡佛的兒子不帶他的情婦去白宮睡覺,是丟了FBI頭子的臉面?」
少女一旦反擊起來,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而她完美的表演,逗得李爾忍俊不禁,決定把她粗俗的比喻過濾掉。
第一戰,蒂諾佐的公主完勝。李爾鼓掌表示讚揚,公主殿下不好意思地羞紅小臉。
過了幾天,地點換成茱莉的公寓。娜塔莎沒當先前茱莉的激將法是一回事,照例找茱莉去玩。公寓里,幾個女孩正在吞雲吐霧。
這次是三對一,茱莉一方三人,娜塔莎一人。
「茱莉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教導主任來了!」娜塔莎扮演的茱莉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猛翻白眼。角色轉變,娜塔莎有些厭惡地皺皺眉頭,「我跟她們說不打擾你們。我想走,但茱莉拉住我。」
激將法已經證明對娜塔莎作用不大,於是茱莉改變了策略,試圖以多數人的意見說明這才符合潮流,不肯加入的娜塔莎落伍了,而且遲早會被排斥出她們的小團體。娜塔莎見茱莉數了十來個人全是她比較要好的人,她開始動搖。關鍵時候,茱莉出其不意地使出了一招。
「她朝我臉上吹了一口煙。」娜塔莎羞愧地低下頭,「我沒躲開,吸進去了。雖然被嗆到,但我當時覺得那種感覺很舒服。」瞧見李爾皺起眉頭,娜塔莎連忙解釋道,「但是我沒答應她們!」
第二戰,雙方平手。
一個星期前,雙方再度交手,茱莉給了娜塔莎致命一擊。
「她說每個人都抽過大麻,我不信,她就偷偷帶我到體育器械室。我看到體育老師在裡面抽大麻,然後茱莉說大哥和你一定也抽過。」娜塔莎的小臉擠在一起,「她說這是成年的象徵,意志堅定的人絕對不會上癮,所以我……」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李爾無比厭惡這些玩意,但記憶告訴他:茱莉說對了。
全民自我麻醉的年代,不加入者便顯得格格不入。身體的前主人蔘軍前,想法和娜塔莎差不多,認為這玩意很酷,曾經嘗試了幾次。不過僅有的幾次讓他討厭上暈乎乎的感覺,他不喜歡迷幻帶來的無力感,有種虛弱到隨時可能被人幹掉的預感。
本質上,他不愧是教父的兒子,自信心強大到不容任何人掌控自己的命運,教父也不允許。
「沒事了,不哭。」李爾心裡嘆息,抱過娜塔莎的肩膀,柔聲安慰愧疚的少女。
傳統的西西里人,家和親人朋友永遠排在第一位,和中國何其相似!一旦意識到自己可能會給家人帶來災難,小小的委屈算得了什麼?擦著娜塔莎的淚水,李爾對蒂諾佐家族的感觀發生了些許轉變。
「哥哥,我覺得茱莉是故意的。」娜塔莎抹去淚水,不願相信朋友出賣了自己,但她不能讓自己的舉動傷害家人,因此寧願從最壞的角度去考慮事情。
三番兩次誘惑娜塔莎,而且手段一次比一次高明,說是巧合誰相信?李爾冷笑不已,現在的問題是,茱莉背後到底有沒人指揮操控。
如果有人操控……大麻上癮后,會不會拿出更爽的玩意?
此時此刻,李爾真想廢了那幫混蛋。
娜塔莎沉默一陣子,接著說:「體育老師也可能有問題。明明房間更保險,他為什麼要在器械室抽?」
媽的,找死!李爾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真的怒了,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嘿然笑道:「不管誰在搞鬼,有件事必須告訴他們:就算是『平民』也是蒂諾佐的人,輪不到他們騎到我們頭上。」
李爾繃緊全身,體內殘存的另一人格佔了上風。什麼見血不見血,敢在背後耍手段,就該有承受怒火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