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等王娡的人馬跟城門軍周轉了一圈兒后,那個破爛的屋子早已經是人走茶涼,撲了個空。
城郊一座別院里,依山傍水,景緻不錯也算是隱蔽。金俗一家人驚慌失措的抱在一起,誠惶誠恐的打量著這座府邸。
「母親,我怕……」小女兒趴在母親的懷裡,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剛剛入夜的時候,突然一群人闖進了自己家,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他們一家都綁了過來。
金俗摸著女兒的脊背,安慰道:「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話剛說完,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侍女們推開。金俗趕緊護住兒女,一臉警惕的看著魚貫而入的陌生人,為首的一個姑娘略一施禮道:「夫人,我家大人特命奴婢們前來侍奉。」
「你家……大人……是……」
「我家大人現在不便見客。」
……
劉徹一臉陰沉的看著面前一臉自責的屬下,一雙手攥緊了一旁無辜的竹簡。不知是怒急了的平靜還是已經壓制好了怒氣,問:「人沒找到?」
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領頭那位硬著頭皮回到:「回稟陛下,在屬下趕到長陵之前還有一隊人馬也在附近,看樣子……也是宮裡人派去的。」
劉徹微微一皺眉,抓住了字裡行間的關鍵字:「宮裡人?」
「是的陛下。」那位侍衛皺了皺眉,有些躊躇的道:「領頭的那位……說話腔調好像是名……公公。」
「公公?」劉徹沉吟一會兒,然後問:「人讓他們抓走了?」
侍衛們搖搖頭:「似乎他們也沒找到人。」
「還有人要找金俗?」劉徹皺著眉頭,手指頭在桌案上敲了敲,是竇太皇太后還是館陶?莫不是自己母后?一大堆懷疑人羅列出來也沒個頭緒。
誰大半夜出城還沒個動靜……等等出城?劉徹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站了起來,氣急敗壞的一指大門:「把李敢給朕叫來!」
「什麼?人沒抓到?」王娡豎起兩條眉毛,險些打碎手裡的茶碗,滾燙的茶水灑在了昂貴精緻的絲綢宮裝上也沒心思去搭理,顫著手指著領罰的侍衛問:「你們怎麼連個村姑都抓不住!還能讓人憑空消失了不成?」
帶頭的那個公公低垂著腦袋,告罪道:「奴婢辦事不力,還請娘娘恕罪。」
「恕罪?一旦金俗的事情敗露出去,哀家還怎麼……」王娡氣急之下差點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好在氣急敗壞之下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及時的停住了話頭。
「是不是……還有人在找她?」王娡扣著手指,一貫冷靜如她也有一天能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曾幾何時她還嘲笑過栗姬遇事一驚一乍的,真是風水輪流轉。
那位公公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張著嘴道:「好像是有另一隊人馬穿著黑衣服往外郊走,但是後來好像又回了長安城?大晚上的奴才也沒看清楚,似乎是不止一隊。」
「還有人?」王娡皺著眉頭眼珠亂轉,想著還有誰知道她的那些本來以為不可能再有人知道的羅亂事兒。
「館陶……長太主,是不是她?」王娡瞪起眼睛,轉念一想:「難道,是太皇太后?總不可能是阿嬌吧?」
「娘娘……」公公看著王娡這幅樣子,小聲的開口提醒了一聲:「需不需要奴才派人暗中查一下長安城?」
王娡聞言緩過神來,一拍桌子道:「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金俗給哀家找出來。」
「諾。」
一貫安靜肅穆的長信殿里,今夜也有點不一樣的風吹草動。老太太斜靠在塌子上,問正在點燈的老嬤嬤道:「今晚怎麼這麼吵啊。」
「可能是臨近過年,各個宮室之間都在忙著掃塵吧?」老嬤嬤點亮一盞盞油燈,然後問:「太皇太後有沒有覺得亮堂點?」
「呵,大半夜的掃什麼塵?」老太太閉著眼睛,似是感嘆似是無奈:「這皇宮內有什麼亮堂可言,無論點多少燈,那些腌臢事兒還是存在,點不亮的。」
「太皇太后說的是。」老嬤嬤略一行禮,而後緩緩道:「這大半夜掃的,可不是灰塵。這個新年可就熱鬧咯。」
「折騰吧,有哀家在,他們翻不過這個天去。」老太太蓋好被褥,喃喃囑咐道:「炭盆燒熱點,哀家最近腿腳不舒服,畏寒。」
「諾。」老嬤嬤招呼人來抬了幾個大炭盆來,轉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窗外,微微一嘆氣。
……
「陛下大半夜宣我入宮?」李敢看著進來傳旨的小兵,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轉。捂著嘴狠咳了幾聲道:「替我回復陛下,李敢連日操勞,偶感風寒,恐不便面聖,以免驚擾聖體安康。最近長安城治安的工作都交給了公孫賀,讓陛下有事兒找他去。」
李敢說完,緊了緊披風,一副虛弱的樣子,還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大噴嚏,順便剔了剔牙。小兵看著地上七倒八歪的酒罈子和扔了滿地的雞骨頭,撓了撓頭髮鬧不準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少將軍怎麼這麼快就趴下了。但是上司的事兒他一個小兵也不敢多嘴,於是便拿著李敢剛剛那套說辭,打發走了那個小黃門。
結果問到了公孫賀那裡,已經睡下了的公孫賀被劉徹強制性的叫到了宣室殿,迷迷糊糊的一問三不知的無辜樣子氣的劉徹臉都黑成了鍋底。
「你們幾個串通一氣算計朕是不是?」劉徹瞪起眼睛,身邊的戾氣幾乎化為實質。
可是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公孫賀真的無比無辜的道:「回稟陛下,臣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最近臣要忙著整頓和整理各個大將手下的將士名單已經忙得團團轉了。臣真的不知道長安最近發生了什麼還望陛下明察啊。」
「那麼李敢說有事兒就問你,你怎麼說?」劉徹挑起一側眉頭,語氣陰測測的問。
感情是李敢又做了什麼屎盆子最後全扣我腦袋上了。公孫賀磨著后槽牙,深呼吸一下問道:「敢問陛下李敢現在身在何處?臣願意跟他當面對質。」
一說這事兒劉徹原本黑的跟鍋底一樣的臉色瞬間變得跟抹了一層屎一樣,咬牙切齒的道:「他抱病在家,不便進宮給朕派去的人打發回來了……行啊你們一個個的翅膀都硬了是不是?敢聯合起來算計朕?」劉徹說完狠狠的一腳踹翻了桌案,嘩啦一下竹簡奏章灑了一地。
公孫賀縮了縮脖子,在心裡把李敢千刀萬剮了好幾遍,躊躇一會兒問道:「那麼韓大人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這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李敢鼓什麼壞水兒十有□□是韓嫣攛掇的,可憐了自己大晚上的被陛下從被窩裡拽出來背黑鍋。
公孫賀覺得自己好可憐。
「韓嫣?」劉徹靈光一閃,對啊,怎麼把韓嫣給漏了,劉徹招來正趴在地上收拾東西的瑞喜道:「把韓嫣給朕叫來!」
……
「公子,那個金俗一家已經被小的們安排在了京郊的府邸了,估計朝廷查不到那裡。」小侍從給正披著披風趴在窗前看書韓嫣倒上熱水,順便彙報著什麼。
「切記別走漏了風聲。」韓嫣把玩著手裡的小茶碗,看了看黑透了的天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公子的話,現在已經到了戌時了,公子還不休息嗎?」小侍從有些狐疑的看著還未寬衣解帶的韓嫣。
「休息?」韓嫣放下了手裡看了一半的《鬼谷子》淡淡道:「現在休息還為時尚早……去,給我多找點縱橫派的書去。」
「公子不是不喜歡這些古籍嗎?」
「不喜歡歸不喜歡。」韓嫣眯了眯眼睛,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道:「畢竟縱橫學派都是一些精通唇槍舌戰的能人,學習其精髓,才能在這個朝堂左右逢源不是?」準確的說是才能忽悠的了劉徹才是。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室內剛剛的一派閑適。小侍從不解的去打開了門,看到了武裝的嚴嚴實實的劉徹身邊的近侍候在門邊:「韓大人,陛下有請。」
「有勞。」韓嫣系好披風的帶子,慢騰騰的鑽進馬車裡,琢磨著剛剛看的那些臨時抱佛腳的東西能不能順利的糊弄過劉徹。
畢竟知道了他媽進宮前的風流韻事可是很有可能被滅口的。韓嫣打了個哈欠,莫名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胡思亂想。
二嫁入宮沒什麼,畢竟這個年代二嫁的事情很平常。不過為了入宮拋夫棄女,而王娡偏偏又是溫婉賢淑出了名的一代賢后,這種事情在大漢子民的眼裡除了爆戾的呂后還真是沒聽說過還有誰干過這麼心狠的事情,不知道出了這事兒,這位賢后還能不能穩住民心了。
這把雙刃劍用好了能打擊到王娡的氣焰,用不好……韓嫣表情凝重的嘆了口氣,又給王娡一個除掉自己的完美借口。就看能不能成功的把金俗拉攏到自己這一邊了。
月亮藏匿在烏雲背後,連星星都躲了起來,整個長安都透露著風雨欲來的壓抑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