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章 鳳凰崽
琳琅國近期很不平靜。
原本連珏急聚全國軍隊力量才與鳳金猊那支赤焰軍堪堪打平,可唐九霄的黑甲軍和盛飛鑾的烈風營隨後出現,直接按著她狂打,打得她節節敗退,一退就退回王城附近,輸得相當狼狽,最後不得不讓女皇親自挂帥出征。可就在出征那日,女皇尚未露面,兩軍對峙的旗幟——琳琅國豎起的旗上突然掛上一個襁褓。
三軍將帥此時正在唐九霄處商談軍事,鳳金猊突然猝不及防地心口一痛,正不知何故,聽著哨兵來報敵方異常,他頓了下,猛然沖了出去。
眾人一時錯愕,唯有唐九霄反應過來后,眼裡的殺機驟涌:「玉、嬌、龍!你這個卑劣至極的小人!」
「哇哇……哇——哇哇……」
掛在君旗上的襁褓搖搖欲墜,遍布擴音陣法,使得嬰兒哇哇大哭的啼哭聲四肆傳開,饒是連珏聽了都心生不忍。該是華錦媗的孩子無疑!
她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敵軍瞭望台,哼——那抹紅色身影非常顯眼,三翻四次想衝下來卻還是被人死死按住。
「表弟你別衝動!你現在不能過去呀!」
「鳳金猊你冷靜點!說不定那個孩子只是他們隨隨便便找來一個,想擾亂你心,讓我們中計!」
陸寶玉、宓鴻山等人手忙腳亂地穩住鳳金猊,你一言我一句,企圖勸服他。可鳳金猊按著抽痛的心口,兩眼緊緊盯住他們:「你們就敢保證那真不是我跟錦媗的孩子?」
幾人面面相覷,瞬間鴉雀無聲。因為他們都太清楚了,琳琅國是絕不會拿無關緊要的人做威脅,那個嚎啕大哭的嬰孩,除了是鳳家種還能是誰?憑華錦媗和肖定卓心性定會拚死保護孩子,可孩子如今卻落入琳琅國之手,那就代表著華錦媗他們是不是也出了事,凶多吉少……
陸寶玉他們實在不敢想象下去!
遠處那個襁褓四周布滿明晃晃的刀劍,時不時有猙獰黑影晃過。
孩子哭聲越發撕人心、裂人肺!
人人皆知,稚子最是無辜!
可是兩軍交戰,血流成河是再正常不過了。
合格的軍人是絕不會因為一個嬰兒而讓出唾手可得的勝利。手腳被抓牢的鳳金猊聽著傳來的孩啼聲,他竭力壓制滿身戰慄,半舉著手作投降姿態,顫聲道:「我會冷靜,你們先放開我了。」
宓鴻山和陸寶玉對視一眼,半信半疑地鬆開,只見鳳金猊慢慢蹲下身去,捂著眼不再說話。
陸寶玉不忍表弟如此煎熬,倒先替他紅了雙目,疼了肝腸。鳳金猊有多愛華錦媗就有多期盼他倆的孩子,如今孩子就在不遠處,那哭聲從歇斯底里哭到勢弱,繞是誰都承受不住。
他禁不住蹲下去抱住自家表弟,宓鴻山和許平卿亦是先後攬住他們,四個少年緊緊擁抱,用男人間的沉默表示——無、論、如、何,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他們都要幫鳳金猊把孩子搶回來。
琳琅國隨即吹起號角,派來使者,以孩子為理由要求他們退兵。
拿稚子威脅就不怕天下恥笑嗎?唐九霄強行壓下軍中各種不滿退軍,退軍、退軍、三軍狼狽起營退軍,被那桿旗幟逼得節節後退,直至對方滿意方才出手將漸漸哭得要斷氣的孩子抱下來餵奶水。
緊接著,琳琅國又恬不知恥地要求赤焰軍與黑甲軍自相殘殺,嘴臉令人作惡。可見她們當真不怕天下恥笑!
唐九霄想辦法拖延時間,讓鳳金猊他們準備襲營。就在眾人心弦崩到極致時,哨兵又來報,好在這回是好消息,說唐九霄當初留給華錦媗防身的半支黑甲軍回歸了。
——孩子才剛露面,肖定卓他們隨之出現,說明什麼?說明孩子遭劫后,華錦媗就拖著身子日夜追蹤到這裡!
唐九霄伸手按住鳳金猊的肩膀,暗示他有些事讓男人扛就好。
鳳金猊點頭,快步跑向黑甲軍圍護的唯一一輛馬車,無視請罪的肖定卓和雙婢,迅速打開車門,但在開門的瞬間又果斷藏起泛紅的目。
馬車裡的裝飾看得出是精心布置后的柔軟,但卻沒讓華錦媗血色好上幾分,她蔫蔫地歪躺在軟褥上,眼皮半闔,腹部還微微凸著,原本圓潤潤的臉頰如今有了尖度,擱在褥上的十指青筋暴跳。
車門打開時,華錦媗勉強睜眼,視野里就出現了一張人臉,很俊秀很熟悉的一張臉。她張嘴想說話,但嗓子跟砂紙一樣糙,白張了一下嘴,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這些時日,她拖著這付剛分娩完還很疼痛的身子,日夜顛簸,是沒有半分虛假的劇痛。
鳳金猊俯身,摸了摸華錦媗的頭髮,聲音很小,還有點兒抖:「你放心,玉玲瓏還需要拿孩子要挾我們,不會傷害他的。我更擔心你的身體,錦媗,還疼吧?」
「最疼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
「乖,我先抱你去休息。疼的話,你就咬我,我跟你一起疼。」鳳金猊攔腰將她抱起,她偏頭悶在他脖頸間,終於合上疲乏的眼。他忍不住吻住那露出的半張面頰,唇齒微顫,然後抱著華錦媗走向自己的營帳,即便唐九霄想上前幫忙,他也不鬆開,一聲不吭地抱緊華錦媗,生怕連她也會不見。
「將軍,屬下知罪。」翟陀頭怯怯上前。
唐九霄瞪了他一眼,肖定卓是他妹妹的人,他不想越權責罰,但是翟陀頭護主不力就難逃其咎了。
當晚,翟陀頭領完軍法,捂著被打開花的屁股,一瘸一拐去給華錦媗熬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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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金猊在華錦媗熟睡后,借著唐九霄的掩護,帶著陸寶玉他們潛入敵營想搶回孩子。可玉玲瓏的卑劣超乎想象,即便他們突破守衛靠近旗杆,可部署在孩子四周的陣法就自動啟動,然後那些細小密集的鋼針就懲戒性地往襁褓里扎,扎得孩子嘶聲裂肺地大哭。
他氣得雙目血紅,任何舉措都無法破陣,所有明爭暗搶都得止步。
秦拂櫻得知那個未曾見面的孩子如此遭罪,氣得心臟脾肺疼,趕緊命秦箏給江一白帶消息。後者因蕭弘晝要挾,不得不潛入玉玲瓏內部做配合,雖然當前鞭長莫及但卻立即回函詳述有關魅影軍的調查發現,說可能有幫助。
秦拂櫻隨後親自送信到軍營,以行動表關心。
肖定卓依舊守在營外,意志頗消沉。
秦拂櫻難得好心讓秦箏去勸上幾句,護主不力的確該罰,可也得看時間,如今正缺人手,做好分內之事再戴罪立功才是正道。
華錦媗還在昏睡,床頭就剩雙婢守著。
秦拂櫻看了一會兒,見她睡中眉頭也是緊皺的,不由微微心疼,抬手就要按上去,想用指尖替她把擰緊的眉頭舒展開,可是身後簾門一動,一股腥氣襲來,他迅速收手,就見身著夜行衣的鳳金猊走了進來。
鳳金猊見著他,略顯意外,但也沒說什麼,打了聲招呼就走到床頭坐下,轉頭問甘寧還需多久才能醒。
甘寧說應該快了。
鳳金猊點頭,正打算就這樣坐著等下去時,秦拂櫻忽道:「鳳世子,你受傷了,不如先去止血包紮傷口。」
鳳金猊啞著嗓子回道:「不礙事,我怕她醒來就會急著找我。」
秦拂櫻微微一笑:「但我想錦媗更不願醒來聞到的是你身上的血腥味,她最擔心你。」
鳳金猊頓了下,這才意識不妥,就趕緊出去洗漱更衣。
秦拂櫻無奈搖頭,支開甘寧去備粥,然後坐在床頭扯著被單說道:「都走了,可以睜眼了。」
躺在被窩裡的人緩緩睜開眼,朝他投來一瞥。
秦拂櫻道:「你醒了多久?」
「剛醒。」華錦媗看著他,眼神平靜:「……打從孩子被劫走後,我對身邊事物越發敏感。鳳凰剛剛進門來,身上血味太濃,哪怕我神智再模糊也會習慣性驚醒……拂櫻,我這回是真得有點怕了。」
「有什麼好怕?」秦拂櫻安撫道,「你不是單槍匹馬的一個人,這裡所有的人,各個願意為你豁出命。你再說這話,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
華錦媗彎眼一笑,卻稍苦澀:「正因為如此,我才怕……我好不容易生下這個孩子,可他卻落到玉嬌龍手中,只要我們還想救孩子就得受她擺布……這次是退兵、三軍自殘,那下回呢?讓所有人都為我的孩子受苦?我不願意。如果竭盡全力還救不回孩子,我覺得必須算了……」
秦拂櫻驚悚一問:「你說什麼必須算了?」
「孩子。」華錦媗攥起被角,「我會做好犧牲孩子的準備!我向來都知道自己冷血,即便是我親生的孩子,我也不能為了他拖累所有人,這場戰爭的輸贏太重要了……重要到如果我們輸了,所有人下場會比死還慘!開戰前我也說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戰爭流血太正常了……」
「錦媗,你沒必要太理智——」秦拂櫻忍不住想再勸,可簾門突然被掀開,鳳金猊還是穿著那一身沾血的夜行衣進來。
華錦媗一愣,聞著那股腥味,怕是鳳金猊從頭到尾都站在外面屏息偷聽,她怔怔地又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猛然用被子緊緊蒙住頭,不知為何。
鳳金猊坐到床頭,想要拉開被子,可是縮在被子里的人微微抖了一下,不肯露面。「你躲起來幹什麼?」被子於是被他用力一把掀開。她背過身朝後縮,全身慢慢蜷縮成團,剛剛那些話被鳳金猊聽去,華錦媗一時不知如何面對他。
那隻熟悉的大手將她凌亂的頭髮撈了過去,慢慢梳理,指尖輕柔地劃過發間,偶爾觸及她的頭皮,華錦媗的心連帶著顫了一下。
鳳金猊扶著她的肩膀,用了力,硬是將她掰了過來,然後揉在懷裡,緊緊抱住。
秦拂櫻識相告退。
他胸口還有傷在往外滲血,可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濃重血味熏得華錦媗頭疼,她小小掙扎著,卻被鳳金猊更加用力地抱住,彷彿要融入骨血里一樣,華錦媗僵硬的身子終於變軟下來,靠在他胸前,唇齒舐到他傷口滲的血:「……受傷不包紮,是杵在外面吹風很好玩嗎?」
「那你自己悶著難受也很好玩嗎?」鳳金猊慢慢將她頭髮全部理順,悶聲道:「我當爹了,可連孩子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這已經夠喪氣了,你就別再給我哭喪著臉、各種暗地犧牲,我知道了只會加倍難受!」
「我只是提前做最壞的打算。」華錦媗手指畫過他清減的輪廓,輕輕地,冰冷的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就暖了起來。「明明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可他不僅長得像你,好像連性子都像你……就愛折騰……我懷得那麼辛苦,憑什麼全便宜你這個混蛋流氓了?!」
想象著自己未曾蒙面的孩子,鳳金猊勾起嘴角,那笑有點俏皮,也有點凄涼:「反正你知道我過分也不是一兩回的事了。」他低頭在她發上輕吻,喃喃道:「大不了下回我們再要幾個女兒,全都長得像你,性子也隨你。公平吧?徹底偏向你了。」
華錦媗抓著他的衣衫不再說話,但情緒倒是緩和了許多。
鳳金猊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到最後一刻,我們就不能放棄。你知道我素來貪心,什麼都要,更何況是我親生兒子?我一定會讓他毫髮無傷的回來,錦媗,你信我。」
鳳金猊隨後揚聲喊了秦拂櫻回來。
秦拂櫻瞧著兩人氣氛緩和了,這才撩開袍子重新入座,將江一白的手信拿出來。「一白找到魅影軍的秘密,原本是要拿來跟蕭弘晝談判,但我覺得應該對你們有益!」
華錦媗倚在鳳金猊身上,與他一同翻閱那張薄箋。內容很短,但卻令人眉頭越發緊蹙:「玉璽、心頭血、引魂幡。」
秦拂櫻點頭:「沒錯,魅影軍需要一國君主玉璽、一國君主心頭血以及一面引魂幡才能驅動,但我還沒想到怎麼利用這個消息。」
華錦媗思索了下,寄期望道:「鳳凰,你父王有少熙帝的玉璽吧?」
「不巧,在我這。」鳳金猊迅速從懷裡拿出一小塊方方正正的血色玉,玉色清透,半截龍尾栩栩如生。——這是他離開弘陽城時,鳳火王暗中交給他充當護身符做。既然是玉璽,材料自然罕見,四國玉璽固然造型各異,但材質卻是同出一源的罕見珍貴。
「焚音在我眉間種過心頭血,玉嬌龍曾用他血肉破一照城禁忌,那就證明焚音的心頭血等同君主心頭血。而招魂幡只有頂級術士才能驅動——」華錦媗把玩著這小小的玉璽,儘管只有四分之一,「鳳凰,你們再三嘗試都無法靠近君旗,不如換我試試,假如我能驅動魅影軍,就有辦法救回孩子。」
***
一張祭祀的桌悄悄在營內置起。
華錦媗左手掌著玉璽,右手抓著一面繪滿繁雜花紋的小旗,而後一滴鮮血從她眉心硃砂滲出。幾乎是同時——遠在蕭國水域的焚音就有所感應,臉色微變,因為那是他的心頭血在動蕩。
玉璽、招魂幡、心頭血,三件物好似有靈,自動飛速靠近,然後轟地合一。
華錦媗腳下頓時出現肉眼可見的黑色漩渦,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朝外蔓延,讓人心頭陣陣發涼。
鳳金猊和秦拂櫻、肖定卓站在她身後,被燭火投射的身影亦被這股黑暗吞噬。
四周陰風大作,桀桀桀的怪叫聲從地底傳來,聽入耳中,異常驚悚。
華錦媗併攏的指掌扣指飛旋的物件,地面像是一瞬間被割裂一樣,無數柄巨大武器自黑影破土而出,四人趕緊旋身避過,黑影已蔓延到營外,外面亦是傳來慘叫聲,華錦媗一驚再翻掌,厚厚的冰層趕緊順著黑暗蔓延開,強行壓下那些武器。
「怎麼回事?」唐九霄驚坐而起,他率人來到營外查看,好在那片詭異的黑影蔓延範圍不廣又迅速縮回去了。
他命高傲涵安頓傷兵,親自勘察此事。
營內,華錦媗眼見著就要徹底關閉這片會噬人的黑暗,可不到兩丈余的面積時,驟然伸出一隻黑手抓住她腳往裡拖。鳳金猊迅速抓住她的手,秦拂櫻則同時抱住他的腰,兩人死死不放手,眼看著也要一併被拖入黑暗中,一條長索飛馳而來,直接縛著秦拂櫻,將三人如同蘿蔔整串往外拔。
最後的華錦媗則迅速掐訣,龍影呼嘯而出直接絞那些拉扯她的黑手,而後十指翩躚拍落在地面,直接縫閉了黑暗。
三物被迫復原,落入一隻若隱若現、朝天張開的手掌里,又在華錦媗摔到鳳金猊身上時,伸出另一隻若隱若現的手將她輕輕扶起。看著小姑娘模樣委頓,不禁嘆道:「這滴心頭血是本座給你傍身用,你卻拿來胡鬧?」
華錦媗望著焚音手中的物件,苦笑:「玉嬌龍在他身上動了手腳,近身不得。我術法不如玉嬌龍,只想著將所有可行性都試一遍罷了。」
焚音不好責罵,只道:「逆天之事會遭報應,你剛剛就差點被反噬了。」
華錦媗不甘反問:「那我怎麼不見玉玲瓏遭報應?」
「她似妖非人,我已經算不出她後期將是何等報應。但你是個正常人,日後還需正常生活,還有你——」焚音皺眉看向鳳金猊:「就這樣看著她如此胡鬧?」
可惜鳳金猊的回復更讓他頭疼,「我不是在看,我是陪著她。」
「混小子!」焚音氣得險些仙容失態,撫著華錦媗後腦勺的手忍不住想握拳敲打這兩個熊孩子。「都給我住手,我去那邊瞧瞧再說。」話音剛落,旋身化作一道白光而去。
華錦媗喊不住,兩手空空地抓了又握,神色複雜:「鳳凰,你說焚音走就走,怎麼還把玉璽和招魂幡也拿走了?」
鳳金猊不知道華錦媗為何問這句話,因為焚音明顯是不想她再冒險驅使魅影軍,可是聰明絕頂的華錦媗又為何要問這一句多餘的話?
***
一陣白霧從唐軍卷向琳琅那側,悄無聲息地穿透一團又一團蹲守的魅影軍,然後滲入營帳,緩緩繞在安靜無聲的襁褓旁。
孩子已經哭累了,剛被餵了點奶水就被放進搖籃里,看似沒人看管,自生自滅。
白霧落地幻化成人影,緩緩伸手將搖籃里的孩子抱了起來,期間沒有觸動任何陣法。
孩子還沒睡,眼瞼半闔,小手小腳正軟軟地蹭動。白嫩嫩的小糰子,精雕玉啄。
焚音將小傢伙抱起來時,那隻小手就抓了過來,可惜穿體而過,小傢伙抓不著就可憐地癟了癟嘴哭起來。大概是一整天都在哭,外面巡邏的人不覺稀奇也就沒進來查看,這倒是方便了焚音。他抱著小傢伙哄道:「乖,鳳凰崽別哭了……」才剛出生十幾天的孩子,怎麼可能聽懂人話?可是小傢伙卻真真地不哭不鬧,在他說完后,就吧唧著嘴睡過去。
焚音愣了下,搖頭失笑,只覺得小奶娃比他父母可愛太多了。
可惜他目前救不出這可愛的孩子,即便完整肉身立在這裡也贏不了玉嬌龍,更何況當前只是一縷幻影而已……而且他來前順便窺了天機,發現這孩子與華錦媗命運交錯可能要二擇——
「居然是你來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自身後幽幽響起。
這聲音,他恐怕到死都不會忘記!
「是呀,畢竟我的小徒孫都被你抓過來了。」焚音回道,側身望向站在身後的華服女人,「上回好似也是這樣的位置,你偷襲我的死穴時非常准。」
「我親愛的弟弟,你這麼就這麼記仇,這都這麼久的事了?」玉嬌龍直接穿過他透明的身軀,拂袖走到塌上坐下,雙手撐在膝蓋上,雙眼盈著笑和探究,咄咄逼人的氣勢流淌在四周。她是諸國里唯一一位女王,可威嚴卻不遜於任何一個君王。
焚音抱著鳳凰崽,眼底笑意如刀。
兩人對視,刀光劍影。
「沒辦法,我這身血都被蠱蟲吃光換掉了,如果這種仇都不計較還能計較什麼?」
玉嬌龍眼中閃過一抹殘忍的玩味,「從小到大,你就沒有一次乖乖坐下來跟皇姐說話,實在任性。最後再問你一次,確定要跟我對抗嗎?」
「自然要。」焚音掬起一抹輕笑,言辭刺人心髓。
玉嬌龍亦是輕笑,幾道銳利的紅光在空中掠過,與其對峙的焚音眉頭一皺,如煙似霧的身影險些被剮散。
——而遠方,赫連雪正與十六位儒士裝扮的師兄弟布陣守護焚音的軀殼。但隨著一聲裂帛聲,他們驟然看見焚音那身衣衫陸續出現裂痕,鮮血直流。
——赫連雪愕然。即便是一抹幻影,玉嬌龍依舊強到可重傷千里之外的焚音肉身。難怪焚音頻頻叮囑對玉嬌龍出手絕不走明面。
***
華錦媗若有所思地望著焚音消失的方向。
鳳金猊伸手將她擁入懷裡,安撫道:「放心,我這就跟過去探探。有焚音在,至少能削弱陣法力量,我會藉機救出孩子。」
華錦媗忙道:「鳳凰,我要跟你一起去。」
肖定卓不等鳳金猊開口,就搶先否決:「不行,你到現在還沒休息過,身體太虛弱了。」
「我只是虛弱又不是重傷未愈。我若不去,可能還像以前一樣無功而返。」華錦媗攥緊鳳金猊的袖口,「這回趁著有焚音在,讓我一起去。他拿走我的玉璽和招魂幡,我總覺得有問題!」
肖定卓站在華錦媗身後,朝鳳金猊使勁搖頭,可鳳金猊卻「耽於美色」居然痛快點頭了,「好,我帶你去。」
「鳳世子!」
「肖前輩放心,我把錦媗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鳳金猊回道,忍不住低頭咬住她兩片薄唇用力吮吻。他如今的親吻都帶著力道,勾著她的舌,總是讓她微微疼。
很快地,鳳金猊背著華錦媗和整裝完畢的陸寶玉等人會合,再度夜襲琳琅國。
這回有了華錦媗助陣的確不一樣,他們潛入一半才被發現。看著魅影軍聞聲而來,桀桀狂叫,華錦媗仰首——寂靜夜幕率先被雷電撕開,閃電環繞,映得天地亮白透明。
魅影軍一時無處現身。
這數十人頓如離弦之箭扎入敵方中心,在層層障礙中不斷往前直衝。
焚音和玉嬌龍聽見營外混戰的聲音,均在一瞬間變了神色。
焚音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想起華錦媗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迅速將孩子放回搖籃,旋身化作一條騰蛇緊緊纏住玉嬌龍。
「焚音,你以為和華錦媗聯手就能制我?」玉嬌龍的下半身亦是瞬間抽長,聲調諷刺極了:「可我才是王,誰能撼動?」
話音剛落,天地震動,寂靜中帶著喧囂。
灼熱的氣浪連器皿地面地煞等卷向四周。
騰蛇急忙蜷回搖籃四周,擋下這些動輒讓人頸骨斷裂的飛石。
營帳轟然倒塌,周邊將士全被碎石砸得頭破血流,慘叫連連。他昂首看著一條蜿蜒於夜幕中的蒼勁金龍,那金龍落地,大地都為之震動。琳琅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君主能化身外龍,只當地面這騰蛇、剛落地的龍統統是怪物,各個慌不擇地尖叫、逃亡:「啊?這是什麼東西?」
「發生什麼事了?」趴在鳳金猊背上的華錦媗,雖然還未瞧見琳琅軍中央的情況,但她已感覺到有些力量強大到超越人的極限。「鳳凰,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