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27: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尤芊襲被倩倩的動作也嚇了一跳,大喝道:「你瞎吼什麼!」
倩倩哆哆嗦嗦地指著畫,結結巴巴地說道:「娘娘……娘娘……畫……畫……」
尤芊襲臉色不悅地走過去,在看到畫的一瞬間,她的腦子也一片空白。因為那些胖乎乎的小孩子,雪嫩的脖子上,齊齊被人用紅筆勾勒了一下。乍然看去,好像是被誰切斷了脖子,鮮血淋漓,怪異恐怖。惠妃的臉上卻得意的一笑。賢妃和熙妃,無論誰倒霉,對她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她瞧了一眼夜舒黎驚愕的表情,收斂了下心神,故作驚嚇道:「皇上,這個是誰幹的?居然敢詛咒皇上的子嗣,全部下場凄慘。臣妾懇請皇上,一定要徹查此事。」夜舒黎臉色也十分難看,他大步跨上前來,一把扯過那副畫,狹長的丹鳳眼裡開始出現驚怒的火焰。他眯起細長的鳳目,凌厲地掃過眾人,不放過一絲其他的表情。
尤芊襲凄慘一笑,千防萬防,還是出現了紕漏。她終於明白了,是有人要陷害自己。反正這個事情出在自己宮裡,不論誰做的,自己都洗不幹凈了。
她沒有理會惠妃的挑撥,直接越過眾人看向賢妃,可是對方鎮定自若,臉上除了驚恐和訝異,也沒有其他的表情。
不能不說這個皇宮真是演戲高手藏龍卧虎的地方,每個人都會那麼幾招真真假假,更別說賢妃從小就在深宮大院長大,這種手段簡直就是深入骨髓。
她還記得那晚在湖中小亭,賢妃想起皇上,眼裡流露出的那種愛戀,簡直這就是她生命的血液,如果沒有,她就直接枯萎乾涸了。
「你有什麼解釋的?」夜舒黎的聲音打斷了她。尤芊襲轉眼望向他,想仔細的辨別出他真正的想法。
可是夜舒黎的只是收起了平時弔兒郎當的邪魅之態,就那麼平靜無波的看著自己,好像剛剛問的那句話,就是在問其他「今天天氣怎麼樣?」
尤芊襲苦笑了一下,這幅畫自從拿回來,她就沒有沾過一次,還長了很多心眼,小心地掛在離自己最遠的地方。原來上面,不是塗了直接害死人的致命毒藥。這本身就是一個陷阱,只是自己承認,就會直接打入地獄。
「我無話可說!」她輕呼了一口氣,「無論你相不相信,我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
是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她真的厭惡了這種生活,每天提心弔膽的,即使你什麼都不做,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了夜舒黎,這個皇宮,這個時代,她能信任的只有他。那他呢,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信任自己。夜舒黎冷笑一聲,自己從小在江湖長大,什麼雕蟲小技沒有見到過。
這幅畫的上面,明顯的被人塗過一種叫「茜腥草」的葯汁。只是這種草長在硒鼓部落的深山老林里,不易被人採摘到。草汁的水塗在紙上,剛開始沒有什麼顏色,可是它只要被檀香熏個幾日,就會慢慢變成血液一般的絳紅色。
這個女子,看來天生不適合住在這樣骯髒黑暗的皇宮,就這樣輕易地被人陷害。他忽然明白,自己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可笑的自尊,才要把她綁在自己的身邊。他想起了,尤芊襲曾經對於自由的那種渴望。
夜舒黎忽然大袖一揮,怒喝道:「來人!給朕把這幅畫拿出去燒掉。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誰做的這件事情。熙妃難逃干係,即日起,熙妃禁足在未央宮,除了御花園,哪裡也不許去。」
說完,他狠狠地厲目掃了一下眾人,這是王者的霸氣,誰敢在有所動作,他絕不輕饒。。
惠妃連忙跪下,企圖趁機再加一把柴火:「皇上!這件事……」
還沒說完,夜舒黎就打斷她:「怎麼?朕的話沒聽到嗎?你還想繼續被禁足?」
賢妃連忙和惠妃一起跪下,拉著惠妃使了一個眼色,臉上依然微笑:「皇上聖明!臣妾心服口服。」
尤芊襲提在嗓子眼兒的小心臟,終於鬆了一下。這是不是說明,夜舒黎還是相信自己的。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愛的人不在你身邊,而是兩個人明明相愛,卻有各種的猜忌,隔膜,然後裂痕越來越大,終於變成了兩人不可跨越的鴻溝。
她含著眼淚,感激地看著夜舒黎,可是對方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賞她一下,直接帶著眾人,拂袖而去。倩倩臉白得像死人,連滾帶爬地過來,抱著尤芊襲的腿,「嗚嗚——」地大哭起來。
「娘娘,你別傷心,皇上沒有生你的氣。可是,剛剛真是嚇死奴婢了。」
尤芊襲鼻頭也紅紅的,酸酸的,雖然他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心裡也還是有些傷心,或許是為他決絕而去的背影。本來,她還以為這個世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就在剛才,所有的人都投來懷疑和怨毒的眼光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是那麼得在意他的眼光,那麼需要他的安慰。
這些情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或許,連尤芊襲自己也不明白。
夜舒黎一路疾走,惠妃和賢妃在後面小步地緊追著。夜舒黎忽然停下,冷聲說道:「退下,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兩個女人,一眾丫鬟只有停在原地,遠遠地看著皇上越來越遠的背影。
「姐姐,皇上還是放不下那個賤人,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要偏袒她。」惠妃不甘心地說道。賢妃面帶微笑地搖搖頭,「至少皇上心裡,已經開始對她有隔閡。自古以來,皇家子嗣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惠妃張大眼睛,興奮地問道:「是你做的對不對?我說你今天怎麼有興緻來紅雲殿。」賢妃輕笑著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表態,只是說道:「妹妹有時候該聰明一點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沒有證據的事情,即使你告訴皇上,皇上也不會相信你的。」
說罷,她就優雅地轉身,朝自己的宮殿走去,好像多待一秒,都不能忍受一般。
惠妃把手上的錦帕一扔,踏上去使勁用腳一碾,嘴裡絮絮叨叨地罵道:「心狠手辣的笑面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趾高氣揚的樣子,給誰看呢?」
再說夜舒黎心裡悶了一肚子的氣,回到乾隆殿以後,就抓起御案上的鎮紙,呼地扔出了窗外。本來,帶這個女人回來,是為了哥哥的下落。可是該死的,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失去了原來的記憶。他想起了這個女人的囂張跋扈,從來都不會輕易服軟,在自己面前經常張牙舞爪。
「現在好了吧,你不是那麼厲害嗎?怎麼會遭了別人的道兒?笨女人,傻女人……」夜舒黎本來是嘲諷的口吻,念著念著,居然有那麼一絲的心疼。
由始至終,尤芊襲那個傻女人,好像都是和自己綁在一起的。有時候她明知道是被自己利用了,還是不點穿,甚至還坦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利用,幫著自己掩護。
「傻女人,我護得了你一時,那以後呢,再有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就躲不掉了。」想到這裡,他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想到失去她的可能,他的心像被水底的藻類纏住了,越掙扎,越生疼。難道,自己忍受不了她離開自己的可能,不光是為了那可憐的自尊。
「我是不是有些喜歡上她了?」夜舒黎暗暗問自己。可是,如果自己的寵愛,給她帶去的只能是災難,那麼,自己是應該換一種方式去保護她了。
接下來的日子,皇宮大內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一貫寵慣後宮的熙妃娘娘,在失去了恩寵以後,過著如冷宮一般的日子。
未央宮裡,本來擠破腦袋,都想去未央宮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也都紛紛地想方設法,轉到其他的宮殿和司職上去。尤芊襲也不阻攔,也不發火,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沒有權利和心思,去阻撓別人追逐自己的前程。人走茶涼自古是很正常的現象,這樣也好,免得人多嘴雜,又多生事端。
「你這個狗奴才,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平時熙妃娘娘待你們都不薄,現在居然說變就變。都滾!滾遠點!」
「倩倩。」尤芊襲出現在門口,就看到兩個小宮女,抱著自己的包裹,低頭彎腰地跑開了。
「娘娘,天氣冷了,你站在風口做什麼?快點進屋去吧。」倩倩扶著她,眼睛里有些躲閃。
尤芊襲微微一笑,就像一隻蜉蝣輕劃過水面,柔柔地說道:「我都不生氣,你氣個什麼勁兒?」倩倩眼圈突然就紅了,委屈地說道:「今天奴婢路過紅雲殿,聽兩個小宮女說,皇上這幾晚都在她們惠妃娘娘的宮裡。奴婢是替娘娘感到傷心。」
尤芊襲心裡也好像被誰用針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臉上扯出一絲尷尬的笑意:「傻丫頭,他是皇上,水性楊花,種馬一個,腿長在他身上,去哪裡是你我能左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