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06:不和米蟲一般見識
夜已深,花已落,假山怪石嶙峋,碧湖驚鴻飛起。
一個黑色的飛影,快如閃電,轉眼間在穿花拂柳間幾個來回,就翻過了幾個院落。
尤芊襲這次是趴在夜舒黎的背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露爽的風,想輕紗一樣吹過臉頰,濕濕涼涼的。
「喂!你都是皇上了,為什麼還要勤奮苦練這麼高的武功啊?直接動動嘴皮子,就有無數士兵將軍擋你前面,還怕別人對你有危險?」尤芊襲問道。
「多話,剛剛在亭子的時候,還沒有見你這麼地膽子大。」夜舒黎清冷的聲音傳來。
「不是啊,我在想你這個娃太苦了,一點樂趣都沒有。從小吧,一大堆的功課,每天遇到的不是迂腐的老夫子,就是面癱的父皇,又沒有兄弟姐妹陪你玩兒,還要刻苦練習武功,天啦,你的人生太悲催了。」尤芊襲依然喋喋不休。
夜舒黎冷哼一聲,忽然停下來,要把她丟出去。
「別別,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電視里都不是這樣演的嗎?我覺得當皇上還不如當一個王爺,整天在家混吃等死,偶爾出去作威作福擺擺樣子,這一生也夠逍遙。」
夜舒黎把她放下來,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她,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剛剛的話,是要砍頭的。」
尤芊襲訕訕地笑道:「嘿嘿……你別那麼小氣嘛?我們只是在深夜探討,難道你不覺得嗎?」
夜舒黎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吸著冷氣問道:「你說的那個電視劇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內史寫的《起居住》?」
尤芊襲從懷裡掏出一枝草葉兒,把玩著嗅了一下,比劃著說道:「就是這麼大的盒子,裡面有各種人和動物在演戲。」
夜舒黎比較著這裡的戲子,瞧不起的哼了一聲,「你們那裡的人就那麼點兒高?想我們大夜帝國,都像我一樣堂堂七尺男兒,玉樹臨風,根本就不是你們能比擬的。」
尤芊襲懶得和他解釋,打了一個哈欠:「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樣吧?我就原諒你的夜郎自大。」
只見眼前黑色的袍袖一閃,她手裡的那枝綠油油的草,就在夜舒黎手裡把玩了。
「這個挺好聞的,你在哪裡摘的?朕回頭叫花匠多種些這個草。」夜舒黎也學著她,深深地在挺直的鼻下嗅了嗅,陶醉地閉上眼。
「無知,我也不和你這個米蟲一般見識了。這個是薄荷草,真是大驚小怪。」尤芊襲翻了個白眼,前面不遠就是未央宮,她轉身就回去。
夜舒黎真是有點汗顏,在山裡呆了這麼久,居然被一個奇怪的外來戶給鄙視了。
他向著那個蹦蹦跳跳的背影喊道:「喂!我們大夜帝國的狼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朕一箭就能射穿它的眼睛,所以一個畜生,自大不到哪裡去。」
尤芊襲聽著他對「夜郎自大」的解釋,一個不穩,差點來一個狗啃屎。
她立馬整整裙裾,背著他揮了揮手,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說道:「皇上慢走,臣妾不送了。」
夜舒黎看著她衣帶飄飄,明明一個清秀靈氣的背影,偏偏古里古怪地跳著走,聞著手中的薄荷茶,殷紅的薄唇往上彎起。
空曠的未央宮內,精緻的香爐冒著清幽繚繞的舒合香。
尤芊襲回來的時候,倩倩依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雙腿已經麻木。突然左肩上一沉,她條件反射地往左看去,卻在右邊聽到尤芊襲的聲音,「傻丫頭,快些起來,皇上早就回去了。」
御書房內,夜舒黎威嚴地坐在書案后,雙眉深鎖,眼深似潭。如果這個尤芊襲不是原來的那個女人,那哥哥的消息就更加的撲朔迷離,石沉大海。
上邪面寒如冰,恭敬地說道:「陛下,那個女人本來就狡猾詭變,貪婪毒辣。屬下認為她這是推脫之辭,請陛下三思。有可能這是她企圖坐上后位的手段,請陛下明察!」
夜舒黎難得收起戲謔的樣子,沉聲說道:「你說的朕都明白,可是這件事還有諸多疑點,還需要察明。」
上邪斟酌著說道:「屬下認為,陛下可以靜觀其變,謀定後動。」
金雞破曉,殘月高懸。
一個尖細高亢的聲音破空響起:「早朝!起——」
兩旁的侍衛威武高大,手握矛戟,身披鐵甲,整齊地站在大道的兩旁。
夜舒黎一身玄色的龍袍,冷俊臉線,高挺的鼻樑,深寒的眼眸好似一口古井,幽暗難測。
上邪腰掛玄水寶刀,低頭威武地站在一側,保駕護航。
大臣們各懷心事,表面比忠順的導盲犬還溫柔無害,齊齊跪下高呼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舒黎華麗清朗地說道:「起來吧,起來吧!」
太監總領小渣子拂塵一掃,尖細地吼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官太傅這次並沒有親自出馬,他低著頭,動了動皺巴巴的唇,生怕假牙一個不小心,又跑出來拜見龍顏。
他老謀深算的細眼,微微朝御史大夫張大人一掃。
張大人頓時比手機信號還管用,直接出列啟奏道:「陛下,老臣有奏。」
夜舒黎眉稍一挑,他最厭煩的就是御史台的爛筆杆子,什麼雞毛綠豆的小事兒,都可以被他們誇張地放大成天崩地裂的災難。
他斜斜地依靠在旁邊的龍椅扶手上:「有話快說,朕宮中的美人還等著朕,回去欣賞新曲呢。」
張大人臉如羅盤,唇薄如紙。他的聲音中有一絲蒼老的意思,但是很有力量:「一月之前,陛下帶回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聽說昨日此女子擾亂後花園,後宮大亂。臣等認為,此女子乃狐妖轉世,禍水投胎,致使我王德行有失。請陛下不要被妖孽迷惑,下令處死她!」
夜舒黎劍眉一皺,不悅地說道:「朕的江山,居然淪落到由一個女子來決定盛衰。秦大人此番言語,會不會有點兒聳人聽聞?」
他的家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什麼禍水妖孽,估計是這些老傢伙想替自己後宮女兒出頭,擴大自己的家族勢力。
官太傅隨即上前,忠心耿耿地補充道:「皇上乃天下之主,一人之事關乎天下蒼生。還請陛下為蒼生的福澤考慮,誅殺妖孽,匡扶乾坤。」
眾位大人們都齊齊直接跪下,也不怕老膝蓋被冷硬的地磚磕碎。「請陛下誅殺妖孽,還我江山清明!」
夜舒黎冷哼一聲,「太傅,你的意思是朕是昏君,你們都是老眼昏花的奸佞之臣。女人而已,唱歌跳舞暖床,怎麼就直接危及到江山的興盛?」
大殿的上空頓時籠罩上了一層寒冷的肅殺之氣,誰能擔負起辱罵皇帝是昏君的罪責,除非你的腦袋想換個地方涼快涼快。
老奸巨猾的大人們都噤聲不語,頭縮地像一隻只鵪鶉。
夜舒黎一錘定音道:「朕的家事,自有定奪。要是誰把朕的美人嚇跑了,就把自家的女眷全部送進宮,老的丑的刷馬桶,年輕漂亮的倒夜壺,連老娘都不許放過。」
眾位大臣都滿頭黑線,這個皇帝下的聖旨也太……惡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