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山
一輛並不算豪華的大巴車在崎嶇的山路中緩緩爬行著。司機很謹慎,他在這條路上已經開過十二年的車了,可以說是經驗老道。
車上的乘客此時都微皺著眉頭。因為此次與他們共同坐車的人當中,有一個穿著土裡土氣,看起來有幾分奇怪的青年。青年上車后一聲不吭,獨自找了個靠窗的位置便坐了下來,一路上眼睛始終盯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青年背後的座位上,有兩個貌似藏族的僧人。西藏僧人的身上總是會有著一絲酥油茶的清香夾雜著汗水的奇怪味道。兩個僧人如入定般閉目不動,似乎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而在僧人背後,卻是極不和諧的坐著一群大學生。這些大學生大概是趁假期外出遊玩的學生,而從他們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看來,他們很是不喜歡坐在僧人的背後,聞著這奇怪的味道。
最終,一個清秀的女孩兒實在忍不住這種味道了。她本就暈車,再加上山路搖晃,又有這種奇怪的味道,導致她胃中一陣翻騰。
「你…你好,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女孩子走到青年旁邊的位置,怯生生的問道。聲音很輕柔,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聽到有人說話,青年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女孩,微微一愣。女孩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一頭長發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在身後隨著車身的搖擺不斷晃蕩著。女孩的五官算不上好看,只能算是乾淨清秀。
但是青年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子,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這種看不透,不是指靈魂,而就是指面部,好像這女孩,臉上隔了一層什麼東西?
「呼!只是路人而已,看來我是太敏感了點。」青年自言自語道。
被青年一直盯著,清秀女孩臉頰上浮現一抹嫣紅,俏臉微寒,帶著一絲薄怒道:「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青年一怔。七年了,七年以來,這是除了師父以外第一個與自己說話的人。這種主動的說話,猶如恩賜般,讓青年覺得世間充滿了濃濃生機。就好比一個在監獄里服刑的犯人,出獄後跟外界的陌生人自由的交流,這等感覺,酣暢淋漓。
被這種奇異的感覺充斥心間,青年對著女孩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隨即開口道:「請便。」
這下子輪到女孩發愣了。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像眼前青年這般乾淨的不帶一絲雜質的微笑。清澈的眼眸,好像能穿透人的靈魂一般,把人深深的震撼。由此相比以往,身邊眾人對自己的笑容卻顯得那麼虛偽。
這一笑,卻是讓女子對著青年的好感度有一些的增加。但也僅限好感度而已。這是個矜持的女孩子,從小的家教以及長期以來養成的保守性格,讓她不太會主動的與異性·交流。但今天身後那兩個僧人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這個有些潔癖的女孩子才不得已的坐到了前面來。
似乎是想要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一下解釋,女孩在坐下后,悄悄的對著青年道:「身後那兩個喇嘛的味道太難聞了,所以不得已才坐過來的。」
細若蚊絲的聲音,讓得青年一陣好笑。回頭撇了撇身後的兩名僧人,青年只是皺了皺眉頭,便轉過頭來,微笑著低聲道:「藏族個別人的風俗便是一生只能洗三次澡,而藏族人民甚喜酥油茶。這種混雜的味道,恐怕一般人還真受不了。」
似是沒想到青年會與自己說話,女孩子微微一愣,便笑道:「是呢,本來這次暑假我是和一些朋友到西藏遊玩的,可誰知道在回家的車上遇見這兩個奇怪的人,我本就有些暈車,所以……。」
聞言,青年略微想了想,便起身對女孩道:「那你坐到窗戶邊上來吧,吹著風,可能會好一點。」
青年的這一舉動,無疑是讓女孩對其好感倍增。如今的大學生,由於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的關係,尋常的一些禮貌在父母的一貫寵溺下,已經煙消雲散。他們自私自利,一切只為自己著想。剛才坐在後面的時候,那些男孩子一上車便直奔靠窗的位置坐去,哪怕是知道她有些暈車,都沒有主動的提出與其交換位置。然而,眼前的這個青年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小小舉動,卻是讓得女孩對其評價比其他人高了一分。
並未拒絕青年的提議,女孩子在說了一聲謝謝后,便與青年交換了座位。狹窄的座位,在女孩子與青年身形交錯的時候,產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摩擦。女孩子俏臉微紅,在眼角餘光看見青年並未有什麼別的舉動的時候,也是悄然鬆了一口氣,坐了進去。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個學生吧?」對於青年的友好舉動,女孩子也不好沉默不語,卻是主動的說起了話來。
「學生么?」青年微微一笑,到這些許苦澀:「算是吧。」
誰人不想體驗大學生活?但是青年那天生註定不凡的經歷,卻是再也無法讓其體會到大學的生活,這人生當中最為美好的幾年,青年卻是在極其艱苦的訓練當中度過的。陪伴他的,只有無盡的寒風,以及深深的寂寞。
女孩子並未過多在意青年臉上的苦澀。在他看來,眼前的青年或許是學業有些不順。這種話題本來就是隨便找來聊的,青年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預料,所以一時間,兩人之間倒是奇異的保持著沉默。
沒過多久,這沉默便被打破了。原來是後座的一個男生,見到女孩子居然坐到前面去與這土裡土氣的青年聊天,頓時無名之火便蹭蹭上竄。這次旅行,是一些學生自發組織的,短短的一個月接觸,這個男生對女孩有些一些小心思。雖然女孩長得並不算漂亮,但是那份淡雅的氣質,卻是讓他有些垂涎。如今心中的人兒與別人聊起天來,這位家中有些錢的公子哥便站了起來,這土包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那樣,還配跟她說話?
越想越氣,這公子哥便走到前座,以一種命令般的口吻,對著青年道:「跟我換個位置。」
這公子哥平時仗著家裡有些許勢力,囂張慣了。在他心中,長期以來的優越感已經隱隱讓他有些「老子第一」的感覺了。因此在這個有些土氣的青年面前,他並未考慮到後者有什麼樣的身份,因為這土包子看起來,就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哪怕他外表不那麼土,這位公子哥也不會考慮那麼多,要不是因為出了一些意外,他怎麼會來坐這噁心的大巴車?而坐這種大巴車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麼樣的背景?
如是想著,公子哥的嘴角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來今天,在美女面前表現的機會可是到了阿。
就在那公子哥剛從後座站起來的時候,青年的注意力就已經集中到了他身上了。一年艱苦的訓練,使其隨時都對身邊的任何風吹草動保持了相當的敏感。
而聽公子哥那明顯是有些找茬的態度,青年只是淡淡的瞟了這公子哥一眼,卻是連搭都懶得搭理,直接把頭偏向了窗外。
見到這土包子居然無視自己,公子哥心中火氣更甚。從小嬌生慣養的他,哪曾見過這等不知好歹的土包子?就算是在學校,那些人見到自己的時候都是要繞著走,沒想到面前這人那麼不開眼,偏偏在心儀的女子面前讓自己大失顏面。
眼見青年未動,公子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伸手往青年肩上一按,怒吼道:「聽見沒有?我讓你滾起來,土包子!」
「王凱,你做什麼!?」見到這公子哥這樣,女孩有些微怒。同樣的,一個月的接觸下來,她深知這王凱是什麼樣的人,也看得出來這人對自己抱有怎樣的心思。但女孩除了必要的禮貌之外,都是對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所以如今一見王凱為難身邊的青年,女孩不由出聲喝止。因為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有點陽光的青年,觀其穿著,似乎也不像是什麼有背景的人。
「三秒鐘之內,把你的手拿開,否則,後果自負。」淡淡的聲音,帶著些許寒意自青年嘴裡發出。說這話的同時,青年卻是依然盯著窗外,眼角餘光看見眼前女子略帶薄怒的俏臉,給了後者一個安心的眼神。
王凱一愣,隨即便大笑起來:「好笑,真他媽的好笑。你個土包子,居然敢威脅本大爺!」說著,王凱不僅不放手,反而那按著青年肩膀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機會我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說罷,青年緩緩站起身。那按在青年肩膀上的手,也被青年輕輕一抖肩膀給掙脫。
在青年掙脫王凱的時候,後者就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勁力自手臂上傳了過來。一時間,王凱手臂有些發麻。不過粗線條的他倒是並未覺得奇怪,當下暴怒著,一拳向著青年揮來。
「呯!」青年並未躲避,結結實實的一拳砸在青年胸口。然而,令眾人都有些奇怪的是,這個奇怪的青年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原地,而那王凱,卻是被那反震之力震退了好幾步,然後隨著車身搖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