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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瞧見李愔拿著皮鞭正暗自出神,眼神冷漠,含著濃濃的憤怒與怨恨。他手中那布滿斑紋的皮鞭,分明就是要對她用刑。
素心烏黑的長發凌亂散在地面,她白嫩的額角正滲透著幾滴濃濃的鮮血,她眸子里映出李愔在昏暗燈光下修長挺拔的身影。那蛇紋皮鞭揮舞著,突然混著一陣凜冽的風向素心抽打去。
「啊!」素心慘叫一聲,長鞭抽中了她的腰部,衣衫也撕裂出一道綻著血紅的口子。
李愔拿著長鞭又揮舞了過來,這一下,卻被素心躲過了,鞭子只是稍微碰到了她的腳踝,不過還是痛得她皺起了黛眉,「梁王!」
她高聲驚呼,令李愔停住了手,「梁王這是要將無辜的人活活打死?你雖身為當今皇子,可這樣就能草菅人命,將別人的生命視為無物嗎?」
李愔聞言,又陷入了迷離中,他妖冶的眸子里像是流動著悲傷。窗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驚醒了他的沉思。火光伴隨著嘈雜兵器相碰撞的冰冷,「大王,大王!」外有一人頗為驚慌的叫道。
「還請曲明府把人放了。」又有一男子彷彿流水過溪的溫潤聲音響起。
素心聽到這人的聲音后,虛弱又緊張的心緒一下緩解了,原先準備赴死的決然也消失一大半,「秦家郎君來了……」她跌跌撞撞起身,想要往外跑去。
而李愔見她想要逃跑,一伸手把她抓了回來,用長劍抵住她的脖子,「我們之間還沒完呢,你休想逃走。」說完他攜著踉踉蹌蹌的素心把大門一下打開了,外面的火光陡然照入人的眼中。
院子里月涼如水,火光映著月光照在秦子楚溫潤無害的臉龐上,即使有那麼多人,素心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只見他從容鎮定的上前一步,望著李愔,「六郎,此娘子不能殺。」
「阿楚一來就為人求情,可想過這娘子犯了什麼錯。」李愔一笑,帶著無盡的風流與洒脫,輕輕將劍移開。
秦子楚聞言,不慌不忙,緩緩的道,「六郎,素娘子乃是我府上的人,還望六郎給秦某一個方便,放了她」。
李愔那如妖魅的雙眸在燈火闌珊中,被一絲亮色閃耀著,散發出迷人的陷阱。深紫色的衣衫襯得他更加不可捉摸與神秘,可吐出的話卻似毒蛇般的狠毒,「不行。阿楚,你我雖交好,我能相信你,卻不能相信別人,這個女子,必須殺。」
「難道你忘了,曾經別人是如何背叛我的?」,說著說著,他彷彿是憶起了什麼,臉上呈現痛楚與煎熬,便將劍更加逼近素心,「只要是對我有害的人,都該殺!」
他激動起來,手裡的劍也有些搖晃,那鋒利得連髮絲一碰都會立即斷折的長劍忽左忽右,素心脖子上凝脂一般的肌膚眼見就要劃出血來。
「梁王,」秦子楚突然跪了下來,他的眼光微一停頓,又心平氣和的道,「梁王放心,秦某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他望了素心一眼,「此娘子絕不會與我們要做之事有關聯。」他埋下頭,又低聲輕吟著,「況且無辜的人,何必要傷害她……」
此時天色漸淡,暗星已小,殘月的光芒照明了他的臉龐,夏日熏風吹散了他鬢角的黑髮,帶來清涼之意的拂曉在即。
而素心凝視著他的面容,耳中迴繞著他的話語,她第一次遇見除了父親之外會保護她的男子,眼中的淚不禁滾動著,卻不能流出來,她垂下頭,抿嘴不語。
李愔聞言,心中極其不好受,「阿楚……」
「好一個梁王,好一個無辜的人。」李愔把劍從素心身上移開,「你們走吧。」
他俊美無雙的臉龐面對著素心,妖冶神秘的眸子里彷彿有什麼不知名的情愫在波動,「你叫素心,我可記得了。」
素心對這個梁王可是避之不及,她一見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便逃也似的從李愔身邊離開。
她走得太快,而剛剛腳踝又被鞭子抽到過,所以一步一步,就像是走在釘子上一般疼。
秦子楚看見了她的異樣,忽然上前扶住了她,他溫潤如玉的臉龐是一片柔和,「你要小心,我扶著你吧。」
「多謝……」她有點受寵若驚,低低的說著,臉上的紅暈遏制不住的染了上來。素心悄悄的看著秦子楚,看見他忽然轉過身。
「多謝六郎,」秦子楚對著李愔微一行禮,便帶著素心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的大門,她發現,原來她被關在一個梁王在洛陽城中的私宅中,這是個偏僻的所在,因這地段人煙稀少,雖在城中,卻是頗為荒涼。
素心看著周圍這凄清的光景,又瞧瞧不起眼的府邸,奇怪這府上大門竟沒有寫著梁王府,甚至沒有任何的府匾。
回秦府時,她與秦子楚同坐一輛馬車。此刻天已拂曉,涼意漸來,雖是坐在馬車中,可素心因被人折磨,本就身子倦怠,出府時又吹了些涼風,竟覺得止不住的冷。
她坐著有些發抖,卻又怕讓秦子楚看到她這副模樣,就拂開錦簾往窗外看去。經過坊街,才知道曉市已經開始了,坊里的叫賣聲大了起來,各個茶鋪客棧,糕點成衣坊,甚至連賣糖葫蘆的老人也在街上吆喝起來。
看著看著,一陣風從窗外不經意間卷席進來,洛陽的風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使人透心涼。
素心被這風吹了,就忍不住發冷,身子也顫了顫。她用手環抱住自己,本想看看秦子楚在幹什麼,而她還未抬頭時,便有一藍色的披風帶著一股溫暖與好聞的味道送到了她的背上。
她有些詫異的望向面前的人,在看到秦子楚的瞬間,心中被愉悅與不可抑制的悸動盈滿了。
他也在看著她。
素心的臉飛快染上一抹緋色,連白皙的肌膚都變得好像是生來就是與粉色融合在一起。此時她心跳不已,少女的情懷盡然顯露了出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暖香畫堂,鴛鴦弄晴。
「你的額角,」他皺起好看的眉毛,「他對你用刑了?」轉身從座椅的下方一小暗格中拿出一個圓形的銀制盒子,「這是用來擦外傷的,可使肌膚恢復如新。」他遞給素心,「女子的容貌要格外小心,否則就嫁不出去了。」像是在關心的叮囑又像是在玩笑般,他散著溫暖的話語在馬車中回蕩著。
「郎君如何知曉我被梁王抓走了?郎君看上去與梁王交好,是嗎?」她如黑寶石的眼眸有著一點亮光,睫毛撲閃撲閃,小心翼翼的問。
秦子楚見她開口,便答道,「李愔身邊心懷不軌的人多……」說到此,他微一停頓,看向素心,「娘子還是少知道的好。娘子是怎麼與梁王有交集的?」
素心聞言,便把在茶坊遇到李愔,被他打暈,禁錮起來的經過詳細的告訴秦子楚。不過她下意識的把李愔要她侍寢的事省略了。
「這麼說,是因為那根黃色絲線?看來是我們連累了素娘子,不過還望素娘子不要將此事告訴其他人,那絲線是……是我與梁王之間的信物。」秦子楚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沉沉的道,「梁王本就是個極其多疑的人,而且最近洛陽有些不太平。這段時間娘子還是少出府,說不定他還會派人監視娘子你。」
他暗自思忖,「怎麼那信物會如此輕易的掉了下來呢?難道是李愔身邊的曲明府?而且,絲線被封在杏園,不應那麼容易就被素心看到才對。」
「是。」素心低低地應了一聲。可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這秦府終究不是她家,而秦夫人接她入府,又不見她。難道要她就這樣以樂師的身份在這府中住下去?」
「心兒也很擔心娘子,娘子不見了,還是她告知我的呢,她讓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等下回府後,心兒會來看娘子的。」秦子楚的聲音打斷了素心的思緒。
原來是秦夫人告訴郎君的。
那麼你呢?會擔心我嗎?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秦子楚,心微微下沉。她與他之間還隔著一個秦夫人啊,而且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美滿,那日在園子里不就可以看出嗎?
她想要的是像阿娘與阿爺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像神仙眷侶一般,一輩子無憂無慮。
「素心,你醒醒吧……」暗暗的搖了搖頭,她在心中自己警醒著自己。馬車搖搖晃晃,帶著漸漸暖和的夏日熏風,吹拂著各懷心事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