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允許
第六十六章允許
楊嘉畫抬起頭,千期月的淚臉映入眼帘。其實也沒有那麼誇張,千期月只是右眼流下一滴淚而已,並沒有哭得那麼壯烈。楊嘉畫輕輕捧起她的臉,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他的手指溫暖有力,千期月突然止不住自己的淚,透明的液體決堤而出,看得楊嘉畫有些慌神。
他捧著她的臉,把額頭貼近她的,溫熱的溫度讓他突然心生動容。他啟口,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半醉半醒的說:「期月,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走……」幾乎祈求,楊嘉畫此刻什麼也不是,他只想安安靜靜的摟著她,抓緊每分每秒。誰也不知道世界下一秒會戴上什麼樣的面具,做成什麼樣的臉色,他只是想抱著她而已,他只是想能夠真真正正的擁有她的溫度而已。他沒錯,就該得到祝福。
千期月看到他充血的瞳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的想叫人拿冰袋過來,頭還沒有轉過去便被告知整個包間只剩下他們倆了。她無奈,只能開口:「躺下來,閉上眼。」
楊嘉畫絲毫不配合,搖著頭有些怯懦道:「不要,你要走的。」雖然是略帶撒嬌,但聽著還是有些心疼。千期月不知道,上一世,每次洛期月要出遠門辦事或者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會叫他閉上眼,趁他睡熟了之後安靜離開,什麼都不說,前途未卜,安危不知的情況下丟他一個人胡思亂想。他會怕。
千期月聽著,鼻子隱隱酸起來,吸吸鼻子,她盡量笑著對他說:「我不走。我只是想讓你休息一下,剛剛喝了酒睡覺是很好的。」她第一次找到除陸溪之外的人能把她打動成這個樣子。他讓她覺得很心疼,越是如此越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現在只想讓他安靜休息,僅此而已。
楊嘉畫半信半疑的閉了眼,他終究還是相信她的,無論她跟他說過多少次「睡醒了我就在你身邊」,也不管她曾經多少次食言,都沒關係。他還是願意相信,他還是會等著。因為她是期月,他的,期月。手裡緊緊的攥著千期月的衣袖,力道還是挺大的,至少千期月沒有掙開。
無奈翻了個白眼,千期月摸出手機小聲打電話,不時還轉過頭看楊嘉畫的表情,要是發現自己吵到他了,就更壓抑自己的聲音,盡量讓他睡得安詳些。「梨梨,叫小白帶兩個冰袋進來,你也跟他一起過來下。」事發突然,她只顧著楊嘉畫去了,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葉梨其實就在包廂外聽牆角,小白拿了冰袋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無聲的笑了笑,輕咳一聲示意她可以進去了。葉梨沖他調皮一笑,綻放出溫婉梨渦,然後開門進去,小白跟在後面微嘆一口氣,跟上去。
「期月姐,給。」葉梨從小白手裡接過托盤,遞給千期月,有些好奇的看著她有些紅的眼眶。貌似剛剛發生了什麼大得不得了的大事,真可惜她只是在門外看著,並沒有進來,不然會更精彩才是。
千期月沉默的接過,再小心翼翼的放在楊嘉畫眼睛上,動作輕柔,生怕把他吵醒。後者躺在沙發上,嚶嚀一聲,繼續沉沉睡去。「來跟我講講事情的經過。」掃楊嘉畫一眼,千期月臉上重新掛上了嚴肅認真,看著面前兩個人,淡淡開口。明明他們才是站著的,千期月是坐在地上的,她看他們都需要仰視,但是他們就算實在這樣的大便宜下,他們也不覺得好過。她仍舊還是千期月,不會因為淚水拋棄自己的鎧甲。
「下午五點多他就來了。我以為他是來找你的,跟他說你不在。他恩了一聲之後就叫我們給他拿酒。我本來以為他喝不了多少,但是我六點多打電話讓調酒師上任的時候就發現他灌了兩瓶伏特加了,我覺得不對就通知了葉梨。」到此,小白就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事實上,楊嘉畫喝酒的時候簡直就是個狂魔。他盯著酒瓶的眼神就跟和它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喝得一瓶比一瓶猛,一瓶比一瓶急。小白沒有勸他,即使他是千期月的熟人他也沒有管,暗火是營業機構,他要喝多少是他的自由,他無權干涉也不想干涉。
「我觀察了半個多小時,看到他喝得差不多了,整個人都趴在桌子上的時候,我才想到給你打電話,然後我就讓酒保和小白把他抬進來等你了。」葉梨眨巴眨巴眼,回想了一下事情發展經過,是的,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她才不會說楊嘉畫在千期月來之前吐了個天昏地暗呢,他的死生情況,現在還不足以讓她報告千期月。
「也就是他一共在這裡呆了兩個多小時,喝成了這副樣子?」千期月看看手機屏幕,皺著眉開口。兩個多小時,他和她分開到他進暗火過了五個多小時,這樣的話,他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是的。」葉梨和小白點頭。千期月也沒再說什麼,抬手扶額,沖他們揮了揮手,無聲的表示自己想靜靜,葉梨也理解,點點頭和小白一起出去了。這個時候應該給他們些時間自己打發才是。葉梨雖然不喜歡楊嘉畫,但是千期月都開口了她也不好說什麼。
千期月最近每天都睡,一天24個小時,她這幾天在睡夢裡最長度過了18個小時,所以腦子總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現在她看著楊嘉畫睡得很熟的臉,心裡突然有個很奇怪的想法:這個人,她很早之前就認識,而且,交情非淺,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很熟悉,但是在腦子裡卻沒有留下一絲清晰痕迹。很奇怪。
「蓮湖?」千期月不知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這次睡得很淺,蓮湖進來的時候碰到的一個杯子就把她驚醒了,她之前都是需要別人叫才會醒的。重點是那隻杯子是塑料的,它只是掉地上了而已,而千期月居然因為它醒了……
「嗯,我來給你送吃的。」蓮湖一身普通酒保的黑色小西裝,端著金屬託盤,面無表情。之前千期月第一次看到蓮湖這身裝扮的時候,星星眼都快毛出來了,一直在吼「賽巴斯醬」,搞得蓮湖耳朵紅了一片。後來她習慣了也就沒有說什麼了。暗火不養閑人,蓮湖他們也有各自的工作和副業。像齊義在做風投,庄臣在醫院供職,顧岸在做營銷總監一樣,蓮湖也有自己的設計師生涯,幾個人里他的時間是最多的,所以他留在暗火的時間也最長,對很多事都很了解。
「我又睡著了啊……放在那裡吧,謝謝了。」千期月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一邊對蓮湖說著。「期月,你還好吧?」蓮湖把碟子放在小几上再抬頭看千期月的時候發現了異樣。她的眼睛里全是血絲,看起來不驚悚,但還是很令人擔心。他這幾天雖然沒有出門,但是也聽千期堯說過千期月最近睡得有些多。可是……睡得再多也不會生成這種眼睛好不好?
千期月搖頭,揉揉眼睛,一臉不在乎的樣子。蓮湖還是建議道:「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吧,你最近很不對勁。」千期月閉上眼輕柔的說:「不用了,別擔心。沒大事的。」這才剛剛從醫院出來不久,要再回去受罪么,放過她吧。
看楊嘉畫睡得很熟的樣子,短時間應該是不會起來了,千期月把衣袖抽回來,拿起筷子吃飯。刨了沒幾口,哥哥的電話又來了:「期月?」好吧,對於那個妹控又不放心的千期堯來說,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很可觀了。「哥,楊嘉畫喝醉了,我現在走不開,可能不回來了。」她放下筷子,壓低聲音。千期堯那邊默了默,最後只說了一句:「什麼時候我們三個談談吧。」然後就掛斷了電話。千期月聽著忙音,突然醒悟。
哥哥已經把這件事當真了,他是真的想要對楊嘉畫做進一步了解了,那她呢?她準備好了嗎?她願意接受他了嗎?
她不知道。
就算楊嘉畫能夠每天接她上下班,就算楊嘉畫可以為了她變著法的學廚藝,就算楊嘉畫為了她能夠和別人打一架,和家裡產生分歧,她還是確定不了自己的心意,只能說不討厭,有好感,其他的,她琢磨不出來。尤其那個逼真的夢境里,陸溪對她那句雲淡風輕卻雷霆萬鈞的「滾」,讓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酸無措。
「期月……」千期月這邊還在想就被一個溫暖又略帶酒氣的懷抱擁住,力道之大,讓她皺起眉頭。楊嘉畫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緊緊的抱住她。千期月突然覺得自己眼睛里開始蓄積淚水。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找她,是和她在一起。這樣的認知,阿溪,好痛。
楊嘉畫在睡夢裡下意識的握緊手,卻什麼都沒有抓住,他突然就慌了鯉魚打挺一般的醒過來,左右打量,她就在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安靜的發獃。真好,她沒有走,她這次遵守了約定,他醒過來見到了她。第一次被滿足的感覺,楊嘉畫覺得安心極了。
「好點了沒?」千期月被抱住就沒想過逃避,只是把腦袋放在他的手臂上輕輕問。楊嘉畫的頭埋在千期月的肩窩處,說話呼出的氣老是在千期月耳邊徘徊,她的耳朵漸漸紅起來。「嗯。」他輕輕答,手上的力度更緊了些,雖然千期月覺得不慣,也沒有推開他。她這般,算是允許還是投降?她不知道。